第六章

  · 第六章 ·

  人生常有許多不可解的事情,往往,所有的“意外”會在同一個時期裏發生。對佩吟來說,母親的病態由“文”而轉變成“武”,還不算是太意外。早在母親發病初期,醫生就對佩吟和韓永修明白地表示過:


  “如果你們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療,她的病隻會越來越加重,先是有幻想,然後有幻視和幻聽,接著有幻覺……最後,她會變得很危險,打人,摔東西,胡言亂語……都是可能的。所以,你們應該理智一些,讓她住院治療。”


  但是,韓永修並不理智,佩吟也不理智,他們無法排除對“瘋人院”的那種根深柢固的恐懼和排斥心理。何況,發病初期的韓太太絲毫都不可怕,她隻是個心碎了的,柔弱而無助的老太太,整日幻想她那死去的兒子仍然活活潑潑地在身邊而已。這種幻想不會傷害任何人。然後,不知怎的,她聽到了自己可能被送進“瘋人院”的傳言,這才真正打擊了她。她忽然就“病”倒了,病得行動都要人扶持。醫生檢査過她,說她的身體上並無疾病,這種“重病”的“幻覺”也是精神病的一種。她開始哀求地對韓永修說:

  “永修,看在二十幾年夫妻份上,你發誓,永遠不要把我送進瘋人院!”忠厚、誠摯、重感情的韓永修發了誓。從此,大家都不提要送韓太太住院的事情,韓永修辦了退休,除了著述以外,他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照顧病妻上。


  可是,韓太太的病是越來越重了。不知從何時起,佩吟成為她發泄的目標,或者,每個人在精神上都有個“發泄”目標,正常人也會詛咒他事業上的競爭者、情敵或是看不順眼的人。至於韓太太為什麽這樣恨佩吟,主要因為她本就重男輕女,而佩吟又是當初讚成佩華動手術的人。但,佩吟卻無法不為母親的“懷恨”而“受傷”。有次,她被母親逼急了,竟衝口而出地對父親說:

  “爸爸,我是不是媽媽親生的?我是不是你們抱來的,佩華才是你們的孩子?要不然,我大概是你年輕時,在外麵生下的孩子吧?”


  韓永修愕然地瞪著她,她從沒看過父親那麽生氣。


  “你在胡說些什麽?媽媽是病態,你要諒解她,難道你也跟著她去害‘妄想症’嗎?”


  一句話喚醒了佩吟的理智,她不能跟著母親胡思亂想。從此,她不再去找理由,隻是默默地承受母親的折磨。


  母親動武,她受了傷,這隻能算是意料中的意外。但,頌超會在這個時候向她表白心跡,卻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不管她認識頌超已經有多少年,她眼裏的頌超一直是個孩子,是個弟弟。而且,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心裏根本就沒有頌超這個人物。現在,頌超突然冒出來了,帶著他那份孩子氣的憨厚,近乎天真的熱情,來向她表白心事。這,把她整個的心湖都攪亂了。


  但是,即使這件事,也沒有林維珍的出現,帶給她的意外和震蕩來得大。


  林維珍是維之的妹妹,比維之小了四歲。當佩吟在大學一年級的迎新晚會中認識維之的時候,維之在念大三,而維珍還隻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不過,即使那時維珍隻有十七歲,她已經是個被男孩子包圍著的風頭人物。維珍在這方麵和她哥哥很像:吸引人,能說會道,隨時都被異性注意和喜愛。維珍還更突出一些,她發育很早,綽號叫“小豐滿”。由這個綽號就可以看出她的身段,十六歲她已經是個小尤物。


  當佩吟和維之戀愛的那些年裏,維珍也正忙著享受她那早熟的青春,大部分的男孩子都隻是她的獵獲物,她從小就不對感情認真,或者,在她那個年齡,她還不認識感情。她像一隻貓,喜歡捕捉老鼠,卻並不吃它們。她就喜歡把男孩子捉弄得團團轉。她的書念得很糟,高中畢業後就沒有再升學。一度,她迷上了歌唱,想當歌星,也上過幾次電視,無奈歌喉太差,又過分地奇裝異服(她不能不展示她的本錢),被衛道者大肆抨擊,又被新聞局取締。一怒之下,歌星不當了,轉而想演電影,沒多久,她就被香港一家電影公司羅致而去。在這段時間裏,維之大學畢了業,受完軍訓,他們簡簡單單地訂了婚,維之就出國了。維珍隻在他們訂婚時,寄來一張賀卡,上麵寫著:


  願哥哥終身愛嫂嫂,


  願嫂嫂終身愛哥哥,


  愛情萬歲!


  收到賀卡那天,她和維之還笑了好久。因為,《愛情萬歲》是維珍正在拍攝中的一部電影,她寄賀卡還不忘記做宣傳。這部電影在香港票房並不好,在台灣遭受到“禁演”的命運,因為過分暴露。維珍的“星運”顯然不佳。等後來,維之出了國,又在國外結了婚,佩吟就和林家完全斷絕了關係。她已經有兩三年不知道維珍的消息了,偶爾翻翻電影畫報,也從沒有看到過維珍的照片。在佩吟的心中,甚至在她潛意識裏,她都不準備記住維珍這個人了。


  但是,維珍卻突然出現了。


  這是佩吟受傷的第二天,她很不舒服,傷口很痛,人也昏昏沉沉的。她應該繼續請一天假,可是,她卻怕父親懷疑,也不願請假太多,馬上就要大考了,她要給班上的學生總複習,所以,她仍然去學校上了課。


  中午下了第四節課,她剛抱著書本走出教室,有個學生跑來對她說:


  “老師,有人找你!”


  她的心跳了跳,以為是頌超,因為頌超說過,今天中午要來接她去醫院換藥。但,當她對走廊上看過去,卻大吃了一驚。一時間,她根本沒認出那正對她打招呼的人是誰,因為,維珍燙了一個目前最流行的小黑人頭,化妝很濃,藍色的眼影和假睫毛使她的眼睛顯得又大又黑又深又亮又媚。一件大紅的緊身襯衫,半透明的,她從第三個扣子才開始扣,裏麵居然沒用胸罩。細小的腰肢,係著條寶藍色明豔的裙子。佩吟從不知道大紅可以和寶藍相配,可是,她穿起來,卻鮮豔而奪目,一點也不土氣和俗氣,反而充滿了熱力和媚力。


  “喂!佩吟,”她迎著她走過來,笑嘻嘻地。“不認得我了嗎?”


  “噢!”她上上下下打量她,也微笑起來,“真的不認得了,你變了很多,比以前……更漂亮了。”


  “算了,別挖苦我了。”維珍笑著,跑過來,親切地挽住佩吟的胳膊,佩吟閃了閃,怕她碰到傷口,她的閃避,使維珍微微一愣。“怎麽?不願意我碰你啊?”她率直地問。


  “不是,”佩吟勉強地一笑,挽起袖子,給她看手上的繃帶。“我這隻手碰傷了,有點疼,你到我右邊來吧!”


  維珍真的繞到她的右手邊,挽住了她,好親熱好依賴似的,就好像她們天天見麵一樣。她們一麵往校門口走,她一麵滔滔不絕地說:

  “哦,佩吟,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變。隻是比以前苗條了些,現在流行要瘦,你真有辦法。我是怎麽節食都沒用,瞧我還是這麽胖乎乎的。佩吟,你看我是不是太胖了?去三溫暖一下,不知道有沒有用?”


  佩吟連什麽叫三溫暖,都弄不清楚。她笑笑,很坦白而真實地回答:


  “你是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瘦,還要節食做什麽?”她盯著她。“你不是在香港拍電影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早就回來了!那個趙氏電影公司啊,專門拍鹹濕片,我能演什麽戲,天知道!不過是脫衣服罷啦!實在沒意思,我爸寫信給我說,你要再脫下去就別回家了,我想想也沒前途,就解除合約回來啦!”


  佩吟點點頭,她當然記得維珍的父親,他在政界做事,說實話,是個相當正直而清廉的人,隻是一直不怎麽得意。


  “還是解除的好,”她由衷地說,“那家電影公司的名譽也不太好。”


  “是呀!”維珍的聲音嗲嗲的,甜甜的,膩膩的。她倒不是出於造作,她一向說話的聲音就很女性,很媚人。她的身子更親切地靠近了佩吟,抱著佩吟的胳膊,她似乎想鑽到佩吟懷裏去。“說真的,佩吟,”她用充滿感情的聲音說,“你和我哥哥怎麽會吹啦?”


  佩吟鎖起了眉頭,怕提其人,偏提其人。


  “我也不知道,”她空空泛泛地說,“我想,他找到比我更適合於他的女人。”


  “算了吧!”維珍噘起了嘴,憤憤不平地。“那個女人好妖,好騷,好風流,真不知道哥哥是怎麽會鬼迷心竅去跟她結婚的!”


  “你怎麽知道?”佩吟一驚,心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他們回來啦?”


  “沒有。”維珍說,“可是我看到了照片。對了!”她又笑起來,“哥哥還寫信問起你,我想,他一直沒對你忘情。我那個嫂嫂很凶,他們常常吵架。今年年初,我媽去跟他們一起住了三個月,回來之後,我媽長籲短歎地直提你……唉,佩吟,總之一句話,我哥哥對不起你,林家也對不起你。其實,你也不必因為哥哥另娶的關係,就和我們全家絕交,你明知道,爸爸、媽媽和我都喜歡你。而且,說不定……”她拉長了聲音,聳了聳肩膀。“我哥哥會離婚,說不定……咱們還會成為一家人!”


  佩吟回頭盯著她。難道她忽然來找她,是為了幫林維之做說客嗎?她有些狐疑。想著維珍對她嫂嫂的評語:好騷,好妖……再看維珍,她咬了咬嘴唇,維珍也妖也騷也風流,或者,這是林家的特色吧!


  “維珍,”她不願再談維之了,這名字永遠讓她心痛心酸,讓她難過而沮喪。“怎麽突然來找我?”她直接問。不相信她是單純來報告哥哥嫂嫂的消息的。


  “哦!我……”她遲疑了一會兒,笑著。“你看,佩吟,我脫離電影公司之後,就每天閑在家裏,這實在不是個辦法,我總該找個工作,所以……”


  “你要我幫你介紹工作?”佩吟有些失笑。“你總不是想當教員吧!”


  “當然不是。”維珍也笑了,挺坦誠地。“你看我這塊料,能為人師表嗎?”佩吟看著她,心想,這女孩還是蠻可愛的。最起碼,她很有自知之明,也很能幽自己一默。


  “那麽,我能做什麽呢?”佩吟問。“你明知道,我接觸的就是學校。”


  她們已經走到了校門口,維珍忽然說:

  “我請你吃午飯好不好?我們邊吃邊談。”


  “我……”她猶豫著,抬起頭來,她就一眼看到,虞頌超正穿過馬路,對這邊大踏步而來。“我還要去醫院換藥,”她指指手臂。“給玻璃劃了個口子。你——”她注視著她。“就直說吧!要我怎麽幫你?”


  “好吧,我直說!”維珍含蓄地笑著。“我聽說,你認得那個鼎鼎有名的大律師趙自耕?”


  “哦。”她一怔。“是的。”


  “你知道他有很多事業嗎?”


  “噢,”她應了一聲,心裏有些煩躁,多年不來往,婚事已破裂,她以為林家的人和她已隔在兩個世界,誰知道,連她認識趙自耕這種事,維珍居然會知道,而且要加以利用了。“或者——他有很多事業,”她含糊地說,“我隻負責給他女兒補習功課,對趙自耕,我並不熟悉。”


  維珍正要再說什麽,虞頌超已經來到她們麵前了。頌超稀奇地看了維珍一眼,以為她是佩吟的同事,也不太注意,就直接對佩吟說:“你準備好了嗎?要去醫院了。”


  佩吟望著他。


  “你沒騎車來嗎?”她問。


  頌超笑了笑,一副傻嗬嗬的樣子。


  “我說了,你不許生氣!”他說。


  “怎麽啦?”佩吟不解地。


  “車子丟了,被偷走了!”


  佩吟急得直跺腳。“你瞧你!”她懊惱地說,“我跟你說了不能把車子丟在路邊上,跟你說了不能不上鎖,你就是不聽!那些設計圖呢?”


  “當然一起丟了!”


  “唉!”佩吟歎了口氣。“都怪我不好。”


  “算了。”頌超若無其事地抬抬眉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你很有錢啊?”佩吟瞪了他一眼,“圖呢?怎麽辦?你畫了好幾天了!”


  “所以,我一個上午就在重畫,忽然間,靈感全來了,以前解決不了的問題,一下子豁然貫通。我設計了一張最棒的圖,連老板都說我有創意,幸好那張舊的丟了。我說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維珍輕輕地咳了一聲,眼珠骨溜溜地在頌超臉上身上轉來轉去。


  “佩吟,”她落落大方地說,“你不幫我介紹一下嗎?這位是……”


  “噢!”佩吟被提醒了。她看看維珍,再看看頌超。“頌超,我給你介紹,這是林小姐,林維珍。維珍,這是虞頌超先生。”


  “哦,虞先生,您好!”維珍伸出手去,要和頌超握手。


  “哦哦,林,林小姐!”頌超慌忙應著,伸出手去,頗不自然地輕握了一下維珍的手。他這才正眼打量林維珍,把她那嬌豔的麵龐和她那誘人的身段盡收眼底,他更稀奇了。“林小姐也在這兒教書嗎?”他一本正經地問。


  維珍用手輕掩著嘴,一下子笑了出來。她那黑溜溜的眼珠帶著抹強烈的好奇,對頌超肆無忌憚地注視著。


  “你看我像個老師嗎?”她問,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角兒也在笑,每個笑裏都媚態萬千而風情萬種。


  “哦!”頌超傻傻地望著她。“那麽,你是……”


  “我是佩吟的小姑子!”她用那甜甜膩膩的聲音,細聲細氣地說了出來。


  “什麽?”頌超嚇了一跳。


  “我說,我是佩吟的小姑子!”維珍重複了一遍,笑意盎然,那大眼睛水汪汪地汪著無限春情。不知怎的,看得頌超竟有些耳熱心跳。“你問佩吟是不是?”她嬌滴滴地加了一句。


  頌超掉轉眼光,疑惑地看佩吟。


  “別聽她胡扯,”佩吟勉強地說。“她是林維之的妹妹。”


  哦。頌超再看看維珍。原來佩吟和林家還保持著來往,怪不得佩吟會拒絕他呢!她還愛著那個林維之,她還等著那個林維之,她還期望著破鏡重圓的日子!盡管人家把她思了,盡管人家已經移情別戀,她心裏還是隻有那個林維之!他深深地看著維珍,想在維珍身上找出維之的影子來,為什麽那個男人如此迷人?

  “噢,”維珍忽然說,“我們是不是一定要站在這太陽底下談天?虞……虞什麽?”她問,盯著頌超。


  “頌超。”他慌忙接口。“拜托別叫我虞先生!”


  “我就是不想叫你虞先生呀!”維珍笑得好甜好媚好真誠。“我要直呼你的名字了,你別生氣。頌超,你的名字取得很好,和你的人也正相配,又大方,又文雅,又很有男性氣概……”她一個勁兒地點頭。“我喜歡這個名字。”


  頌超有些輕飄飄起來,什麽事比有個漂亮的女孩子來讚美你,更令你欣喜呢?畢竟,他隻有二十四歲,畢竟,他有著人性最基本的弱點,畢竟,維珍是個非常嫵媚而明豔的女孩!


  “我知道,”維珍繼續說,看看佩吟。“你還要去醫院換藥,但是,吃了中飯再去換不是一樣嗎?這樣吧,我請你們兩個吃飯,說真話,我餓了!”


  總不能讓女孩子請客,頌超慌忙說:

  “我請!我請!我請!”


  “你要請?”維珍溫柔地看著頌超。“那麽,我也不和你搶,誰教你是大男人呢!這樣吧,對麵有家西餐館,叫‘明燈’,氣氛好,環境好,價廉而物美。我們去吧!包管你們喜歡那地方!”


  就這樣,他們到了“明燈”。


  真的,這兒確實氣氛好,環境也好,幽幽靜靜,雅雅致致的。佩吟有些奇怪,她在這附近教了好幾年書,也不知道有這樣一家餐廳。維珍倒好像對這一帶都了如指掌。侍者送上了菜單,頌超要維珍先點,她點了咖哩雞飯,點了咖啡。佩吟注意到,她故意挑了最便宜的東西點。於是,她也點了同樣的一份。


  “你們都在幫我省錢嗎?”頌超問。“怎麽不吃牛排?這菜單上特別推薦了他們的招牌牛排。”


  “誰吃得下那種大塊文章?”維珍說,望著頌超,驚歎著。“除非你。你真結實,真壯。我喜歡你皮膚的顏色,紅中帶褐,好健康的顏色!我最受不了蒼蒼白白的男孩子!更受不了有娘娘腔的男孩子!你知道嗎?虞頌超,你很男性!”


  佩吟帶著一種驚歎的情緒,聽著維珍的談話。她也帶著一份好奇,去看頌超的反應。頌超笑得很開心,傻嗬嗬地麵帶得色。佩吟微笑了,靠在沙發中,她玩弄著桌上的火柴盒,心裏模糊地想:貓捉老鼠的遊戲又開始了。她了解維珍,維珍常常不為任何原因,而本能地去捕捉男孩子,目的隻是滿足自己的征服感。尤其,她很可能認為頌超是佩吟的男朋友,她一向就有從別的女性手中“篡捕”男友的習慣。“篡捕”,這是橋牌中trump的譯音。


  頌超點了牛排,還點了杯紅酒,經過他一再要求,維珍也“同意”要杯酒,隻是為了“陪他”喝。他轉頭問佩吟,佩吟笑著說:

  “你知道我從不喝酒,而且,酒對傷口也不好,是不是?”


  “這倒是真的。”頌超同意了。


  酒先來了,維珍對頌超舉杯,他們對喝著酒,談得十分開心,當維珍知道,頌超原來就是商業界名人虞無咎的兒子時,她就更加殷勤了。


  “我說呢,”她笑望著頌超。“我一看你,就覺得你的氣派不同凡響,舉止、風度、儀表……都是第一流的,原來你是名家子弟!”


  頌超顯然暈陶陶了,喝了幾口酒之後,他就更加暈陶陶了。維珍笑眯咪地看著他,眼底盛滿了崇拜和激賞。連在一邊旁觀的佩吟,都不能不承認,維珍確實是個非常具有誘惑力和吸引力的女人,她渾身的每個細胞,都是女性的,迷人的。而且,她明豔動人,像一朵盛開的花,像一簇燃燒的火。


  佩吟靜靜地吃著她的午餐,心裏模糊地想,昨天還困擾著她的這個大男孩子,在她心湖裏擾動出無數漣漪的這個大男孩子,現在大概已經不是她的“問題”了。不知怎的,她對這種方式的“解脫”,竟有份說不出來的不舒服,和一份淡淡的、幽幽的“失落感”。


  她開始覺得傷口又在作痛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