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八章

  第一百〇八章


  上帝真會跟黃江北作對嗎?那段日子裏,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這麽反問。有意的,無意的,提著鳥籠的,住著帳篷的,開著摩托的,剛買了私家車的,開不出工資的,靠女人發財的,才拍了幾部片子就敢動手打記者的,還有那個天天早上要遛狗的少婦,她依然穿著一身白綿綢睡衣,光腳趿著那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她飽滿的胸部象征著某種希望。她再也沒出現的身影,寄托著無盡的思念……在事情過去那麽長時間後的今天,再來回顧這一段讓所有章台市老百姓都永世難忘的時日,公平地說,上帝一開始並沒有跟黃江北作對。


  在他渾身上下瘦去十多斤以後的第十六天的上午,萬方總裝車間傳來振奮人心的消息:第一輛汽車將披紅戴綠地馳出總裝流水線,馳出萬方大門。


  那天的鞭炮聲,鑼鼓聲,歡呼聲,至今仍為全章台市鄉親津津樂道。他們仍然記得那天有一群灰鴿在天空中慢慢盤旋著。那天梨樹溝的部分山民們在村幹部的帶領下,排著不算整齊的隊伍,也敲著鑼打著鼓,向縣城進發。縣城中央的大街上,那輛披紅掛綠的汽車緩緩行駛。


  大街兩旁,人群如潮,夾道觀看。“高升”和“二踢腳”一個接一個地從北門鼓樓城牆的箭垛裏炸起,驚散了那一群群寧靜而又祥和的鴿子。慶祝的人群跟在那輛車的後頭,出了城門,越走越遠。漸漸地,隻剩下極少一部分中學生和他們的老師,還堅持在送著。最後,連這部分最為熱情的人也追蹤不上了,看著這輛車繼續向遠處煙靄朦朧的大山裏開去,一個個都迷惑不解地站下了。人們不明白,這剛馳下總裝流水線的新車,怎麽徑直開出城去了?疑惑。鼓手們都停下了手裏的鼓槌,四周變得異常安靜。仍然在爬動的是從鼓手們粗壯但卻肮髒的脖頸兒上往下流淌的汗珠。這時,萬方公司總部大樓即將召開記者招待會的會議廳裏,燈火輝煌。記者們在門廳裏簽到後,領上一份豐厚的紀念品,談笑風生,三五為伍地陸陸續續進入大廳。田曼芳機敏而又極有風度地跟來自方方麵麵的貴賓、記者周旋著應答著,把先後到來的市領導引進貴賓室休息。不一會兒,她悄悄地從側門溜了出去。這裏是專為工作人員使用的通往後台的通道,幽暗而僻靜。田曼芳從這兒走過,她那金屬的高跟鞋後跟,敲擊在水磨石的地麵上,發出一連串脆亮的聲音,顯得特別讓人心悸。她走進一大堆舊景片、舊道具、舊舞台裝置中,我們看到,在這些蒙著許多灰塵的舊物堆裏,坐著一個人,他是田衛東。


  田曼芳說:“我跟你說過,你不要再來找我了!”田衛東說:“給。這是你的飛機票。這是你的護照。”田曼芳說:“我不會跟你走的!”田衛東說:“你不要再耽擱了,你得馬上走。我剛得到消息,鄭彥章這些日子根本沒有昏迷。他一直在暗中做調查,也調查了你跟這些事件的關係。還有葛總的女兒,可能帶著什麽更重要的東西,把狀直接告進了中南海。中紀委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已經受理了這個案子,要派出聯合調查組往這兒來了……”


  “那不是很好嗎?那我就更不走了。”


  “曼姐……”


  “衛東,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那你也毀了!”


  “我早就毀了!”


  “曼姐,我要你……我需要你……你跟我走……你非常清楚,你對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我離不開你……”


  “行了……行了……”


  “你……你……是不是不願意離開黃江北。”


  “別再跟我扯什麽黃江北。”


  “你跟我說實話……”


  “衛東,我不可能再像一個真正的女人那樣去對誰好。我沒有那個資格,我沒有那個本錢。我心裏想要,但我已經做不到了。現在我唯一能做到的,唯一想做的就是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爸爸你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要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我要讓天下的公道在我手裏閃一次光,哪怕這樣的閃光,可能要毀了我自己的後半生……我要在章台公開大叫一聲:蒼天在上!哪怕這樣的大叫,同樣要暴露我曾有過的醜惡,我也心甘情願……這就是我的實話。”


  “不,你是為了那個黃江北,才這麽做的!”


  “不要幼稚了!”她叫了起來,同時,眼眶濕潤了。


  這時,黃江北向後麵走來,他好像聽到了什麽。他大聲問:“有人嗎?嗨,誰在那兒呢?”田曼芳慌慌地走了出來。黃江北探頭四下張望了一下:“你在這兒幹嗎?招待會快開始了,可葛總到現在還沒來,是不是該派個人去請一請?”


  田曼芳忙說:“我去。”


  黃江北發現田曼芳眼圈有點紅腫:“你怎麽了?哭鼻子了?一個人躲這兒哭什麽鼻子?”


  田曼芳臉一紅:“誰哭鼻子來著!”趕緊轉身走了。黃江北遲疑地目送著她走出邊門後,立即走進那一堆舊東西裏察看。他懷疑田曼芳是跟什麽人在一起說話來著。田衛東早已藏了起來,藏在兩片舊景片中間,他沒發現。


  黃江北回到招待會大廳裏,馬上就被來自本省各報社和中央各大報駐省記者站的記者們包圍了起來。他們都在打聽,那第一輛車出城幹嗎去了?試車?校車?接人?磨合?兜風?示威?……是計劃內還是計劃外的行動?有一個記者這麽問:“請問黃市長,剛生產出來的第一輛萬方牌車,你們準備怎麽使用它,是要把它當曆史性紀念品陳列起來嗎?能不能揭一下底兒?”


  黃江北微笑著說:“車是萬方公司生產的,而且是在美方人員撤走以後,在十分艱難困苦的情況下生產的。處置這第一輛車的權力在萬方人手裏。這個底兒嘛,還是要請萬方公司的葛總來揭。咱們都是客人,可不能幹那種反客為主的事噢!”同一個記者又問:“那輛車一出廠,就直接往山裏開去了,這有什麽寓意嗎?”


  黃江北回過頭去,故意微笑著問一位總工程師:“梁總工,這裏有什麽用意嗎?”


  梁總工程師接過話筒,靦腆地說:“用意當然是有的。具體的內容,等我們葛總來了再給大家說。”


  第二個記者衝上前:“黃市長,請問,在您代理本市市長這麽短的時間裏,萬方公司就生產出了第一輛汽車,您估計這對章台市、對您本人今後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


  黃江北說:“咱們還是等一會兒再來探討它對章台市今後的經濟騰飛可能產生的影響。影響,我想總還是會有的。至於這件事對我個人,就像對章台幾十萬老百姓一樣,我隻不過是這幾十萬的一分子,如此而已。”


  第三個記者剛舉起手,黃江北忙說:“主人還沒到場,招待會還沒正式開始,各位是不是忍著點?”於是會場裏升起一片笑聲。因此記者們便一哄而散,分頭去采訪其他熱點人物去了。


  奉命去找葛總的田曼芳,找了一大圈兒沒找到。記者們等得有些焦急了。主席台上的那些人也有些不耐煩了。但田曼芳帶回的消息是,葛總一早讓兩個北京來的同誌叫走了。黃江北、林書記都感到意外,北京來的同誌?該不是中紀委和高檢來的工作組吧?田曼芳問:“怎麽辦?”


  黃江北回頭問:“林書記,您說呢?”


  林書記說:“那就開吧。還能怎麽辦?北京來的同誌現在在哪兒?”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稍稍靜默了一會兒,黃江北對田曼芳說:“你代葛總宣布那件事吧。”


  田曼芳推讓道:“還是你們宣布吧。”


  林書記說:“當然得由你們公司的人宣布,這頭功我們可不敢搶。”


  黃江北說:“宣布吧。”


  田曼芳猶豫了一下,拿過話筒宣布道:“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裏,還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在梨樹溝小學新校舍落成以後,全體章台市人民為林中縣山區孩子們又新建了五所希望小學,今天也同時落成。萬方公司董事會經過認真研究,決定把我們生產的這第一輛汽車,捐贈給市希望工程基金會……現在我們的這輛車正向梨樹溝開去,要把梨樹溝小學的全體師生接到我們的會場上來,讓他們和我們全體尊貴的記者朋友,和我們萬方公司的全體員工,一起度過這值得高興的日子。”


  掌聲再次暴風雨般響起。事後,很多人回憶,說是多少年來,在章台都沒有聽到過這麽響亮的掌聲了。這時,田衛東走了進來,田曼芳和黃江北都意外地一愣,他卻泰然地向他倆招了招手,找個角落,坐了下來,並寫了張紙條,讓人傳了上去。田曼芳打開紙條一看,上麵寫道:“告訴黃江北,散會以後,我要找他。”


  田曼芳把紙條團掉了。


  於是,田衛東又寫了第二張紙條。當紙條傳到主席台前時,田曼芳剛想伸手去接,傳紙條的人卻把紙條直接交給了黃江北。


  黃江北隨後宣布,休息二十分鍾,因為,梨樹溝的老師和孩子們,大約二十分鍾後才能到達。


  “會議廳外,萬方公司為我們大家準備了一些點心和飲料,請各位隨便用一點。”


  記者們紛紛離座,三五成群地說笑著,向廳外走去。黃江北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便向側門外走去。


  田曼芳忙跟了過去,但等她匆匆走出側門外,卻找不見黃江北了。四下裏找了一圈也沒找見。田衛東把黃江北帶到會議廳後頭的一個小化妝間裏。田曼芳當然找不見。


  “黃叔叔,我是來向您告別的……”


  “走?田家的事還沒完哪。”


  “剩下的事,我……已無能為力了……”


  “為什麽要這麽說?你哥哥出了點事,並不等於你們全家都有問題嘛。”


  “您就別跟我玩貓膩了。您還不比我清楚。”


  “我清楚什麽?”


  “那最後的一百六七十萬的問題……”


  “也是你哥哥的賬?”


  “您是真不清楚,還是在這兒耍我玩呢?”


  “我這些天一直在跟汽車打交道,我連我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我幹嗎要耍你呢?”


  “葛平回來,鄭老頭兒的複出,他們都沒跟您說些什麽?他們不是一直控製在您手裏的嗎?”


  “田衛東,這會兒好像不該是你我閑聊天兒的時間吧?到底什麽事?快說。”


  “是這麽回事。我快要走了,國內,我沒什麽丟不下的,就是有一個人要拜托您替我照看……”黃江北微笑道:“你要走?出國?怎麽好事都讓你們這些人得了?”


  “我請您照看一個人……”


  “別說得跟留遺囑似的。”


  田衛東一下站了起來:“黃市長,我非常認真。”


  黃江北不笑了:“對不起……那是個什麽人?”


  “章台人。”


  “哦,誰?”


  “田曼芳。”


  “照看她,你真逗!”


  “能幫這個忙嗎?”


  黃江北遲疑了一下。


  “幫她一把。她也卷進了我們田家所有的那些事情裏。但她是讓我們田家給毀掉的。更具體的,今天來不及跟您說了,我隻求您到關鍵時刻,站在您有利的位置上,幫幫她。您是了解她的,她不是個壞人。給她一個好天地,有一幫子好人領著她,她是能夠、也是願意做出許多好事來的,能做出許多連我們這種男人都做不出的大事情來。別讓她毀了,她對您有特別的好感……”


  “行了!還有什麽說的嗎?”


  “別的我就不求您了……田家完了……”說著,田衛東拿出幾盒微型的卡式錄音帶:“我把我自己和我這個家的故事,都錄在了這些盒帶裏了。您閑的時候聽聽,也可幫您解解悶。不過,這裏有兩句話,是字字滴血的。一句話是,在我前二十幾年的生活中,上帝給我派來了田曼芳,卻沒讓我得到她。在我行將結束這二十多年的生活,去開辟一段新的生活時,上帝又讓我結識了您,卻又迫使我不得不匆匆地離開您。人生最後的圓圈總是難以畫得很圓,這對於近百年前的那個阿Q是這樣,對於今天的你我,大概也會是這樣……當官難……當老百姓也難……好了,該走了……告辭了……”田衛東走了。黃江北看著田衛東留下的那幾盒裝潢精美的盒帶,心裏忽然陰冷得難受。這時,外麵有人在急促地叫著:“黃市長……黃市長……”黃江北忙迎出門去。來尋找黃江北的有田曼芳、高秘書等六七個人,他們無一不是神色慌張,氣喘籲籲。隻見小高叫道:“黃……黃……黃市長,不好了……那輛車……車……翻到山溝裏去了……”黃江北一下呆住了。


  黃江北、林書記和其他領導同誌坐車趕到出事現場時,這窄小彎曲而又陡峭的山道上已經擠滿了從市內各醫院趕來的救護車。當然還有很多輛警車、警員和警犬。大部分傷員都已經被抬上救護車,還有一些必須在現場做緊急救護處理。一些電視新聞記者在搶拍現場新聞。


  那輛翻到山溝底下去的汽車,還在燃燒著,冒著滾滾濃煙。山道旁躺著華隨隨的屍體。她還緊緊地摟抱著一個小女孩兒。零落的彩帶從她散亂了的頭發上掛下來,塗著胭脂和口紅的臉上又染上了鮮血。那個負了重傷的司機完全嚇壞了,隻是在一旁戰栗,發呆。消息傳開後,梨樹溝的村民們跟瘋了似的向出事現場跑去。兩個婦女架著一個老太太,剛跑出院門,那老太太就號叫著,暈了過去。《章台晚報》當晚就發了消息,公眾閱報欄前擠滿了人頭,看報的人一片靜默。市電視台在當晚的本市要聞裏,播出了事故現場的畫麵。播音員無法抑製悲痛,淚花一直在眼眶裏滾動。她近似嗚咽地播報道:“由於這次事故,梨樹溝小學所有在校學生非死即傷,該校市級優秀教師華隨隨當場死亡,受傷的司機和學生已送往市內各醫院搶救。省委省政府省軍區已下令省城和部隊所屬各大醫院立即派出最強的醫護力量,攜帶所需醫療器械和藥品,趕來章台,參加搶救……”


  在市委招待所裏,和北京來的同誌一起屏住呼吸在收看本市新聞的葛會元,沒等新聞最後播完,便嗵的一聲站了起來,呆傻了,嘴裏不住地念叨著:“刹車管……刹車管……”北京來的同誌忙問:“什麽刹車管?”葛會元臉色鐵青,隻是在念叨:“刹車管……刹車管……”兩腿一軟,便暈了過去。


  事後查證,這起震撼了幾十萬章台人,讓他們從天堂掉到地獄、心碎欲絕的車禍,確實如葛會元當時斷言的那樣,是刹車管的原因。


  那天新車開進梨樹溝村,梨樹溝頓時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村民們把煮熟了又塗上紅顏色的雞蛋一包包、一籃籃地往駕駛室裏塞。華隨隨忙著給女孩子們塗胭脂口紅,紮彩帶,卻忘了給自己打扮打扮。等她領著那二三十名孩子上了車,村裏的幾位大嫂大嬸衝上車來非要給她打扮一下。她拗不過她們,隻得由她們折騰,女孩子們立即自動站成一道人工的屏障,擋住車下那些男人的視線。大嬸大嫂們趕緊從她身上扒下那一身灰藍的衣服,七手八腳忙活一陣,等女孩子們的屏障散開時,一個活鮮鮮的山村“新娘子”似的華老師,便出現在眾人麵前。於是車下的男性村民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山崩地裂似的叫好聲。於是車上的女孩子們驚喜異常地向她們的華老師撲去。於是華隨隨羞怯地抱住孩子們,感激地向車下的大嫂大嬸們招手。於是一陣轟鳴聲中,十幾杆火銃對天噴射出夾帶著濃煙的火舌。幾個癟嘴老太太激動得直抹眼淚。而那些沒能上得了學的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們則像鳥似的,成群結隊地爬到大樹上,羨慕地呆望著這些就要坐車進城的同胞骨肉。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頭兒們則顛呀顛地走到祠堂裏,成排地對著祖宗牌位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福分啊,文曲星啊,但他們沒有看到這時一塊形狀古怪的巨大雲團已經慢慢從大山背後湧了出來。


  汽車緩緩地爬上一個高坡,開始下坡。


  車廂裏,那些頭一次坐汽車的孩子都屏住了氣,目不轉睛地盯著不時從車窗外掠過的樹枝和巨石。當車子在下滑中駛過一個急彎時,他們也隻是低低地一起“啊”一聲,始終保持著十分的拘謹和矜持。幾個年齡比較小的女孩兒則緊緊地依偎在華隨隨身邊,更是一動也不敢動。華隨隨緊緊地摟著她們,不時回過頭來看看那些幸福而又同樣顯得有些緊張的男孩子們,不時給他們一些鼓勵的微笑。


  當梨樹溝村送行的鑼鼓嗩呐隊還在那一排片石堆砌的高台上,起勁兒地吹打著的時候,車卻下滑得越來越快。司機越發緊張起來。很快,司機發現刹車失靈,他試了幾下,都沒法控製住下滑得越來越快的車子。


  車子開始像一個暴怒的家夥,大吼著向山下衝去。車廂裏的孩子們,特別是一些男孩子,開始還為這飛一般的奔跑興奮激動,但很快就被這不顧一切的飛馳嚇住了,車廂裏靜了下來,不一會兒便開始騷動。華隨隨早就覺出不大對頭了。此時,她把那個最小的女孩兒交給後座上一個大女孩兒看管,自己走到駕駛座跟前,小心翼翼地問:“沒什麽問題吧?”


  司機神色緊張地告訴她:“坐好,別亂走動……刹車失靈了……”華隨隨低低地叫了一聲:“天哪!有沒有辦法修?”


  司機額頭上已經在冒冷汗了:“停都停不住,還想修?”


  華隨隨快要哭出來了:“師傅,梨樹溝所有在校的孩子都在您這輛車上了,這可是梨樹溝鄉親的寶貝疙瘩蛋哪,您可千萬得想想辦法啊。您……”


  司機說:“我還有個寶貝疙瘩在家等著我哩!去管好你那些娃娃,讓他們老老實實在自己位子上坐著,別在車裏亂跑亂動。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就看菩薩開恩不開恩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無論是菩薩還是上帝,他們都沒對章台市開恩。他們本應開恩,但他們沒有開恩。麵對人類五千年文明史中所曾產生過的全部悲劇,我們有權大聲地問:上帝,你到底在哪裏!你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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