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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ppl新時代的曙光

  第六章 Apple II

  新時代的曙光

  Apple II

  一體機

  喬布斯在個人電腦節的展廳考察了一番後,意識到Byte Shop的保羅·特雷爾說對了:個人電腦應該以整套設備的形式呈現給消費者。他決定,下一代的蘋果電腦需要自帶一個漂亮的箱子和內置鍵盤,整合其他關鍵元素,從電源到軟件到顯示器。“我的想法是製造第一台整合所有部件的電腦,”他回憶道,“我們的目標客戶不再是少數喜歡自己組裝電腦、知道如何購買變壓器和鍵盤的業餘愛好者。希望電腦拿到手就可以運行的人,其數量是業餘愛好者的1 000倍。”


  1976年的那個勞工節周末,在酒店房間裏,沃茲尼亞克在完善新一代機器的樣機——也就是後來的Apple II,喬布斯希望這台機器能將他們的事業帶上一個新的台階。這台機器隻被他們帶出過房間一回。那是在某一天的深夜,他們將它帶到了一間會議室,連接上彩色投影電視進行測試。沃茲尼亞克有一個絕妙的想法,可以讓機器芯片運行出色彩,他想要看看這種方法在一台使用投影儀顯示圖像的電視機上能否起作用。“我想,投影儀使用的色彩電路不同,和我的色彩生成方法一起工作的時候可能會發生錯誤,”他回憶道,“所以我就把Apple II連接到了這台投影儀上,結果運行非常完美。”他在鍵盤上一番敲擊之後,彩色的線條和螺旋圖案就在屏幕上出現了。唯一一個見到Apple II的局外人是酒店的技術員。他說他見過所有的機器,但這一台才是他願意購買的。


  要生產整套的Apple II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於是他們考慮將股權出售給更大的公司。喬布斯去找了阿爾·奧爾康,希望能得到機會向雅達利的管理層進行推銷。奧爾康安排他與公司的總裁喬·基南(Joe Keenan)會麵,此人相比奧爾康和布什內爾要保守許多。“史蒂夫進去向他推銷,但是喬根本無法忍受他,”奧爾康回憶說,“史蒂夫的個人衛生狀況讓他很不滿。”當時喬布斯光著腳,還一度把腳擱到了桌子上。“我們不但不會買你的東西,”基南吼道,“還要請你把腳放下來!”奧爾康回憶自己當時的想法:“完了,沒戲了。”


  9月,康懋達電腦公司(Commodore Computer)的查克·佩德爾(Chuck Peddle)來到喬布斯家中觀看他的演示。“我們打開了史蒂夫家的車庫門,讓陽光照射進來,查克走了進來,穿著西裝,戴著牛仔帽。”沃茲回憶道。佩德爾非常喜歡Apple II,他於數周後在公司總部安排了一場演示,公司高層應邀參加。“你也許有興趣花幾十萬買下我們公司。”喬布斯到那兒後說了這樣一句話。沃茲尼亞克記得當時自己被這個“荒唐的”建議驚得目瞪口呆,但喬布斯堅持要這麽做。幾天之後,康懋達公司打來電話說,他們認為研發自己的電腦更加省錢。喬布斯並不沮喪,他全麵考察了康懋達公司後,認為該公司的管理層“太卑劣”了。對於失去了這筆投資沃茲尼亞克並不感到遺憾,但是當9個月後該公司推出了他們自己的電腦“Commodore PET”的時候,作為一名工程師,他在感情上受到了極大的傷害。“那玩意兒讓我惡心,”他說,“他們太急於求成了,所以作出這麽一個蹩腳的產品。他們本來可以擁有蘋果的。”


  對康懋達公司的出售未果也讓一直暗藏在喬布斯與沃茲尼亞克間的衝突浮出水麵:他們對蘋果公司的貢獻真的一樣多嗎?他們之間的利益又該如何分配?傑裏·沃茲尼亞克一直都認為工程師的價值要遠超過企業家和營銷人員,他覺得大多數錢都應該歸他兒子所有。喬布斯來家裏做客時,傑裏當麵向他說出了自己的不滿。“你不配得到這麽多,”他告訴喬布斯,“你沒有做出過任何產品。”喬布斯哭了起來,這在他身上是很常見的事情。他曆來都不擅長控製自己的情緒,以後也不會擅長。喬布斯告訴沃茲尼亞克,他願意停止他們的合作關係。“如果我們不能對半分賬的話,”他對自己的朋友說,“你可以全部收為己有。”然而,沃茲尼亞克比父親更加了解自己與喬布斯之間的共生關係。如果不是喬布斯的話,他可能還在家釀計算機俱樂部的會議上免費發放自己設計的電路板的原理圖,是喬布斯將他的獨創性的設計轉化成了蓬勃發展的生意,正如當年的藍盒子一樣。他同意繼續保持合作關係。


  這是個明智的決定。要想讓Apple II取得成功,需要的不僅僅是沃茲尼亞克傑出的電路設計能力。Apple II需要成為一台完整的全功能消費產品,這就需要喬布斯施展拳腳了。


  喬布斯第一步便是請以前的合夥人羅恩·韋恩設計一個箱子。羅恩·韋恩回憶說:“我想他們沒什麽錢,於是我就做了一款不需要使用工具加工的箱子,普通的五金商店就能製造出來。”他的設計結果出來了:一個有機玻璃製成的殼子,附帶有金屬條以及一扇可以蓋住鍵盤的卷門。


  喬布斯並不喜歡這個箱子。他想要的是簡單又精致的設計,可以讓蘋果電腦從那些配有笨重的灰色金屬箱的電腦中脫穎而出。有一次他在梅西百貨的家用電器通道閑逛時,廚藝公司(Cuisinart)的食品加工機觸發了他的靈感,他決定要一個光滑的機箱,由輕便的模製塑料製成。在一次家釀計算機俱樂部的會議上,他出價1 500美元,請一名當地的技術顧問傑裏·馬諾克(Jerry Manock)將這個設計製造出來。喬布斯的著裝形象讓馬諾克有些半信半疑,他要求喬布斯預支報酬。喬布斯拒絕了,但馬諾克還是接受了這份工作。幾個星期後,他就做出了一個簡單的發泡成型的塑料箱,整齊簡潔,看上去很有親和力。喬布斯十分激動。


  接下來是電源的問題。像沃茲尼亞克這樣的數字極客是不大會關注電源這種不起眼的部件的,但喬布斯認為這是一個關鍵部件。具體地說,他想在不使用風扇的情況下供電,這也是他整個職業生涯的一貫追求。計算機內部的風扇有悖於禪意,它們的噪音會讓人無法集中精神。喬布斯去雅達利公司谘詢奧爾康,他了解老式的電氣工程。“奧爾康把一個叫羅德·霍爾特(Rod Holt)的聰明家夥介紹給我,這是個煙不離手的馬克思主義者,結過多次婚,精通所有事物。”喬布斯回憶。和馬諾克以及其他第一次見到喬布斯的人一樣,霍爾特打量了他一番,滿腹狐疑。“我收費很高的。”霍爾特說。喬布斯感覺到此人一定物有所值,於是說錢不是問題。“他就這麽說服我為他工作了。”霍爾特說,他後來加入蘋果公司,成為一名全職員工。


  霍爾特並沒有使用傳統的線性電源,而是製造了一個與示波器上使用的相類似的開關電源。這就意味著,在一秒鍾之內,通斷電的次數不是60次,而是上千次,這樣電源存儲電能的時間就大大減少,散熱量也隨之減少。“那個開關電源和Apple II電腦上的邏輯電路板一樣,都是革命性的發明。”喬布斯後來說,“羅德並沒有因此得到太多的讚譽,但他應該名垂青史。現在所有的電腦都使用開關電源,而這都是盜用了羅德的設計。”盡管沃茲尼亞克天賦異稟,電源設計卻非他能力所及。“我隻大概知道開關電源是個什麽東西。”沃茲說。


  喬布斯的父親曾經教導過他,追求完美意味著:即便是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對其工藝也必須盡心盡力。喬布斯將這一理念應用到了Apple II的內部電路板布局上。他否決了最初的設計,理由是其中的線路不夠直。


  這種完美主義的激情也讓喬布斯更加放縱自己的控製欲。大多數的黑客和業餘愛好者都喜歡定製和改裝自己的電腦,往上麵插上各種部件。對喬布斯來說,這會威脅到無縫的用戶體驗。沃茲骨子裏就是一名黑客,因此他並不認同。他想要Apple II帶上8個擴展槽,可以讓用戶隨心所欲地插上小型電路板或者外接設備。喬布斯堅持隻能有兩個擴展槽,一個給打印機,另一個給調製解調器。“通常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但這一次我告訴他,‘你要是隻想要兩個擴展槽的話,就自己去做一台吧。’”沃茲回憶道,“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最終總是會想出點兒東西來加到電腦上的。”這場爭執以沃茲的勝利告終,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影響力正在減弱。“當時我還能有那樣的話語權,但我不會一直都有。”


  邁克·馬庫拉


  這一切都需要用錢。“加工塑料箱子要花費大概10萬美元,”喬布斯說,“實現量產需要差不多20萬美元。”他又回去找諾蘭·布什內爾,想讓他投資一筆錢,換取小部分股權。“他問我能不能投入5萬美元,他會把公司三分之一的股權給我,”布什內爾說,“我當時自認為很聰明,拒絕了他。現在想想這件事,覺得挺有意思的,當然更多的是欲哭無淚的感覺。”


  布什內爾建議喬布斯去找唐·瓦倫丁(Don Valentine)試試。唐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曾在國家半導體公司(National Semiconductor Company)任營銷經理,後來創辦了風險投資界的先驅企業——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瓦倫丁穿著藍色西裝和係領扣的襯衫,打著棱紋領帶,開著奔馳來到了喬布斯家的車庫。布什內爾回憶說,瓦倫丁後來給他打電話,半開玩笑半嚴肅地問:“你為什麽要讓我去見那些連人類都算不上的怪胎?”瓦倫丁說不記得是否說過這樣的一句話了,但他承認自己當時覺得喬布斯的樣子和身上的氣味都很怪異。“那時候史蒂夫努力要成為反主流文化的化身,”瓦倫丁回憶說,“他留著一撮胡子,非常消瘦,看上去就像胡誌明。”


  當然,如果僅僅以貌取人,瓦倫丁也不可能成為矽穀的頂尖投資者。讓他煩惱的是,喬布斯對市場營銷一竅不通,而且滿足於到各個電子商店挨家叫賣這種銷售模式。“如果你想要我給你投資的話,”瓦倫丁告訴他,“你必須找一個合作夥伴,這個人要了解銷售,還要能寫商業計劃書。”當有長者給喬布斯建議的時候,他有時候會憤怒,有時候又顯得很熱切,在瓦倫丁麵前,他表現出的是後者。“給我三個推薦人選吧。”他回複說。瓦倫丁照做了,喬布斯見了這三個人,並與其中一個一拍即合——這個人叫邁克·馬庫拉,他在蘋果公司未來20年的發展中,扮演了關鍵的角色。


  馬庫拉當時才33歲,但已經處於退休狀態,之前他先後供職於仙童公司和英特爾,英特爾上市之後,他憑著股票期權賺了幾百萬。他是個謹慎而又精明的人,作為高中時期的體操運動員,每一步行動都力求精準,同時他還精於定價策略、銷售網絡、市場營銷以及財務。在享受自己新賺來的財富時,盡管已經有所克製,但還是顯得極盡奢華。他先是在太浩湖邊給自己建了一座房子,之後又在伍德賽德的山區建了一座超大豪宅。他第一次去喬布斯的車庫與其會麵時,沒有像瓦倫丁那樣開深色奔馳,而是開著一輛鋥亮的金色克爾維特(Corvette)敞篷車。“我到車庫的時候,沃茲就在工作台邊,他立刻就開始展示Apple II。”馬庫拉回憶說,“我沒有太關心他們兩個的長頭發,而是被桌上的東西吸引了。頭發什麽時候都可以剪嘛。”


  喬布斯立刻就喜歡上了馬庫拉。“他個子不高,在英特爾的時候尋求晉升市場營銷的最高職位遭遇過失敗,我覺得這些都讓他很想去證明自己。”他的正直和公正也給喬布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可以看得出來,即便他有能力騙你,他也不會那麽做。他有很強的道德意識。”沃茲尼亞克也對他印象頗佳。“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說,“更棒的是,他真的很喜歡我們的產品!”


  馬庫拉向喬布斯提議一起撰寫商業計劃書。“如果計劃書很好,那我就投資,”馬庫拉說,“如果不好的話,你也免費得到了我好幾個星期的時間。”喬布斯開始在傍晚拜訪馬庫拉家,考慮各種方案,整夜整夜地談話。“我們做了很多設想,比如有多少家庭會擁有個人電腦,好幾個晚上我們都工作到淩晨4點。”喬布斯回憶說。最終,大部分的計劃書是由馬庫拉完成的。“史蒂夫會說,我下次把這一部分帶給你。但他一般都不能準時完成,所以隻好我來做。”


  馬庫拉的計劃中設想了一些方法,來開拓業餘愛好者以外的市場。“他談到了將電腦帶入尋常百姓家,推廣到普通人當中,用來做一些諸如記錄食譜、記賬這樣的事情。”沃茲回憶說。馬庫拉做了一個大膽的預測:“兩年之後,我們就會成為一家《財富》500強的公司。”他說,“這是一個產業的萌芽,十年一遇的機會。”蘋果公司最終用了7年時間才躋身《財富》500強,但馬庫拉的預言中蘊含的精神得到了證實。


  馬庫拉成為擁有公司三分之一股權的合夥人,作為回報,他主動提出為公司提供高達25萬美元的信用貸款。蘋果成了股份有限公司,馬庫拉、喬布斯和沃茲尼亞克三人各持26%的股份,剩下的股份保留,用以吸引未來投資者。他們三個在馬庫拉家遊泳池邊的小屋會麵,簽訂了協議。“我當時想,邁克也許再也見不到自己那25萬美元了,我很欽佩他敢於承受這種風險。”喬布斯回憶道。


  這時候有必要說服沃茲尼亞克全職加入蘋果公司了。“為什麽我不能一邊在這裏工作,一邊保留惠普的職位作為我的鐵飯碗呢?”沃茲問道。馬庫拉說這樣是行不通的,他給了沃茲幾天時間做決定。“創辦一家公司,我覺得很不安穩,因為這就意味著我要督促周圍的人去做事,還要對他們加以控製。”沃茲回憶說,“很久之前我就決定了,我永遠都不想當發號施令的人。”於是他跑到馬庫拉的小屋,宣布自己不會離開惠普。


  馬庫拉聳了聳肩,說好吧,但喬布斯非常沮喪。他給沃茲打電話,對他好言相勸,還讓朋友幫忙去說服沃茲。他又哭又叫,大發雷霆,甚至還跑到沃茲的父母家,痛哭流涕,尋求傑裏·沃茲尼亞克的幫助。這時候沃茲的父親意識到,利用Apple II真的可以狠狠賺上一大筆,於是他站到了喬布斯這邊。“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在家,我開始接到父母、兄弟和很多朋友打來的電話,”沃茲回憶說,“他們每個人都跟我說,我的決定是錯誤的。”但這些沒有起到絲毫作用。接著,艾倫·鮑姆——高中時代巴克魚苗俱樂部的好友——給他打電話了。“你真的應該放手一搏。”艾倫說。他說如果沃茲全職加入了蘋果,並不一定非要進入管理層,還可以繼續當工程師。“那正是我想聽到的,”沃茲尼亞克說,“我可以待在組織架構的最底層,當一名普通的工程師。”他給喬布斯打電話,告訴他,自己準備好入夥了。


  1977年1月3日,新的公司——蘋果電腦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了,它買斷了9個月前喬布斯和沃茲成立的舊公司的全部股權。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那個月,家釀計算機俱樂部在會員中做了一次調查,發現在181名擁有個人電腦的人中,隻有6個人擁有蘋果的產品。但是,喬布斯深信不疑,Apple II會改變這一局麵。


  馬庫拉對於喬布斯來說,是一個父親般的人物。他像喬布斯的養父一樣,遷就他的強烈意願;但最終卻像他的生父一樣,拋棄了他。風險投資人亞瑟·羅克(Arthur Rock)說:“馬庫拉和史蒂夫之間就是一種父子關係。”馬庫拉開始向喬布斯傳授市場和銷售方麵的經驗。“邁克真的非常照顧我,”喬布斯說,“他的觀念與我也十分一致。他強調說,你永遠不該懷著賺錢的目的去創辦一家公司。你的目標應該是做出讓你自己深信不疑的產品,創辦一家生命力很強的公司。”


  馬庫拉把自己的原則寫在了一頁紙上,標題為“蘋果營銷哲學”,其中強調了三點。第一點是共鳴(empathy),就是緊密結合顧客的感受。“我們要比其他任何公司都更好地理解使用者的需求。”第二點是專注(focus)。“為了做好我們決定做的事情,我們必須拒絕所有不重要的機會。”第三點也是同樣重要的一點原則,有一個讓人困惑的措辭:灌輸(impute)。這涉及人們是如何根據一家公司或一個產品傳達的信號,來形成對它的判斷。“人們確實會以貌取物,”他寫道,“我們也許有最好的產品、最高的質量、最實用的軟件等,如果我們用一種潦草馬虎的方式來展示,顧客就會認為我們的產品也是潦草馬虎的;如果我們以創新的、專業的方式展示產品,那麽優質的形象也就被灌輸到顧客的思想中了。”


  在喬布斯的職業生涯中,他比任何一位商業領袖更加了解消費者的需求,他聚焦於一係列核心產品,一直十分關注——有時甚至過度關注——營銷策略、產品形象乃至包裝的細節。“當你打開iPhone或者iPad的包裝盒時,我們希望那種美妙的觸覺體驗可以為你在心中定下產品的基調。”他說,“這是邁克教我的。”


  裏吉斯·麥肯納

  新公司成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矽穀傑出的公關人員裏吉斯·麥肯納(Regis McKenna)招至麾下。麥肯納來自匹茲堡的一個工人大家庭,外表的魅力掩蓋了他骨子裏的冷酷堅韌。大學輟學的他曾先後供職於仙童公司和國家半導體公司,後來創辦了自己的公關和廣告公司。他有兩項專長,一是把對他的客戶進行獨家專訪的機會留給自己熟識的記者;二是策劃令人難忘的廣告方案,為諸如微芯片這樣的產品提升品牌知名度。其中有為英特爾打造的一係列色彩絢爛的雜誌廣告,以疾馳的賽車和撲克籌碼為主要元素,取代了以往枯燥的性能圖表。這些引起了喬布斯的注意。他致電英特爾公司詢問廣告的設計方。他被告知了這樣一個名字:裏吉斯·麥肯納。“我問他們裏吉斯·麥肯納是什麽,”喬布斯回憶說,“他們告訴我是一個人的名字。”喬布斯打去了電話,卻未能直接與麥肯納通話。他的電話被轉給了一個叫作弗蘭克·伯奇(Frank Burge)的業務經理,此人隻想把喬布斯打發走。之後,喬布斯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來。


  最終伯奇同意了,驅車前往喬布斯的車庫與之會麵,他回憶起自己當時的想法:“天哪,這個人肯定是個怪胎。我跟這個小醜待在一起的時間越短越好,但是又不能顯得無禮。”之後,當他見到邋裏邋遢、不修邊幅的喬布斯時,有兩件事觸動了他。“第一,他是個異常聰明的年輕人;第二,他侃侃而談的東西我一句都聽不懂。”


  於是,喬布斯和沃茲尼亞克獲邀去拜訪“麥肯納,本人”——他的名片上就是這麽寫的。這一次,一貫羞澀的沃茲尼亞克變成了刺兒頭。麥肯納瞥了一眼沃茲正在寫的關於蘋果公司的文章,提出文章的技術性太強,需要修改得生動一些。“我不想任何公關人員碰我的稿子。”沃茲惡狠狠地說。於是,麥肯納讓他們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但史蒂夫立刻給我打了電話,說他想再跟我見一麵。”麥肯納說,“這一次他是一個人來的,我們聊得很投機。”


  麥肯納讓自己的團隊為Apple II設計宣傳冊。團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掉羅恩·韋恩設計的維多利亞木版畫風格的華麗標識,因為它不符合麥肯納色彩斑斕、活潑頑皮的廣告風格。於是,藝術指導羅布·雅諾夫(Rob Janoff)被指派去設計一個全新的標識。“不要設計成可愛風格的。”喬布斯命令道。雅諾夫想出了兩個版本,都是簡單的蘋果圖標,一個是完整的蘋果,另一個則是被咬了一口的蘋果。第一個看上去太像櫻桃了,於是喬布斯選擇了第二個。喬布斯還挑選了另一個版本,其中的蘋果由六種顏色的水平色條構成,在大地的綠色和天空的藍色中間夾著另外四種炫麗的顏色,但這一版本的印刷費用也因此大大提高了。在宣傳冊頂端,麥肯納放上了一句格言,這句話被普遍認為出自列奧納多·達·芬奇,也成為了喬布斯設計理念的決定性準則:“至繁歸於至簡。”(Simplicity is the ultimate sophistication.)


  首次盛大的產品發布會

  Apple II的發布時間選在首屆西海岸電腦展覽會期間。該展會將於1977年4月在舊金山舉辦。展會的組織者是一名家釀計算機俱樂部的中堅會員——吉姆·沃倫(Jim Warren)。喬布斯在得到展會的信息之後立刻為蘋果公司預定了一個展位。他想確保得到展廳最前端的位置,這樣就可以用最盛大的方式來發布Apple II,於是他預先支付了5 000美元,這讓沃茲大感震驚。“史蒂夫認為這是我們的重要發布,”沃茲尼亞克說,“我們要讓全世界知道,我們有很棒的電腦,我們是一家很棒的公司。”


  這是馬庫拉的營銷準則的一次實際應用:通過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從而把你和產品的卓越品質“灌輸”給他們,這是至關重要的一點,尤其是發布新產品的時候。因此,對蘋果公司的展區位置,喬布斯下足了功夫。其他的參展商用的都是普通的桌子和硬紙板做的牌子。蘋果則用上了蓋著黑色天鵝絨的櫃台,以及一大塊背光式的有機玻璃,上麵印著雅諾夫新設計的公司標識。他們展示的是僅有的三台Apple II成品,但在周圍堆滿了空的包裝箱,這樣就顯得他們擁有充足的存貨。


  送到展會的電腦箱子上都有細小的汙點,這讓喬布斯大為光火,他讓為數不多的幾名員工把這些汙點都打磨掉。“灌輸”工作甚至還擴展到了給喬布斯和沃茲尼亞克穿衣打扮上。馬庫拉讓他們去見一個舊金山的裁縫,定做了三件套西裝,但兩人穿上之後顯得有點兒滑稽,就好像小孩子穿著晚禮服一樣。“馬庫拉解釋了我們必須怎樣盛裝打扮,以怎樣的形象登台亮相,以及怎樣舉手投足。”沃茲尼亞克回憶說。


  這些努力是值得的。置於漂亮的米黃色箱子內的Apple II顯得既牢固結實又親切友好,完全不像其他展台上那些鍍著金屬的醜陋機器或者幹脆裸露的電路板。蘋果在這次展會上接到300份訂單,喬布斯還遇到了一個日本的紡織品製造商水島聰(Mizushima Satoshi),後來此人成為了蘋果在日本的第一位經銷商。


  然而,華麗的服裝和馬庫拉的諄諄教導都無法阻止閑不住的沃茲搞些惡作劇。他展示的一個程序,會根據人們的姓氏來猜測國籍,然後冒出一些跟種族有關的笑話。他還自己印製並分發惡作劇的小冊子,介紹一種新型的名叫“紮爾泰”(Zaltaire)的電腦,附上了各種從別的廣告上抄來的誇張言辭,諸如“想象一輛有5個輪子的汽車……”喬布斯輕易地信以為真,甚至還因為Apple II在和紮爾泰的對比中不相上下而頗感自豪。直到8年後,沃茲將一份鑲了框的宣傳冊送給喬布斯做生日禮物,他才意識到當年是誰製造了這場鬧劇。


  邁克·斯科特


  蘋果現在是一家真正的公司了,擁有一批員工,獲得了信貸額度,每天都要承受來自顧客和供應商的壓力。公司甚至最終搬出了喬布斯的車庫,進駐庫比蒂諾的史蒂文斯溪大道上租來的辦公室——這裏距離喬布斯和沃茲讀高中的地方僅僅一英裏。


  喬布斯並沒有從容地承擔自己身上日益增加的責任。他一直都是喜怒無常、令人生厭的。還在雅達利公司的時候,他的行為招致自己被趕出辦公室,隻能上晚班,但在蘋果公司,這是不可能的。“他變得越來越專橫,批評人的話也越來越尖銳,”馬庫拉說,“他會告訴別人,‘那個設計看起來就是一坨狗屎。’”他對待沃茲尼亞克手下的年輕程序員蘭迪·威金頓(Randy Wigginton)和克裏斯·埃斯皮諾薩(Chris Espinosa)的方式尤為粗暴。“史蒂夫會走進來,很快地掃一眼我做的東西,然後告訴我那全是垃圾,而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做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這個。”威金頓說道,他當時剛高中畢業。


  喬布斯的個人衛生問題也依然存在。盡管各種證據擺在麵前,但他還是堅信,他的素食習慣意味著他不需要使用香體劑,也不需要經常洗澡。“我們把他請出門外,讓他去洗個澡,”馬庫拉說,“開會的時候還不得不看著他的髒腳。”有時候,為了緩解壓力,喬布斯會把他的腳泡在馬桶裏,讓同事們頗感不適。


  馬庫拉不願意再麵對這些問題了,他決定聘請邁克·斯科特(Mike Scott)為公司的總裁,對喬布斯加以管束。馬庫拉和斯科特於1967年的同一天加入仙童公司,兩人的辦公室相鄰,生日也是同一天,所以每年還一起慶祝生日。1977年2月,斯科特步入32歲,在他們的生日午餐上,馬庫拉邀請他成為蘋果公司的新任總裁。


  從履曆上看,斯科特是個完美的人選。當時他正管理著國家半導體公司的一條生產線,身為管理者卻充分了解工程學,這是他的一大優勢。然而,他自身卻有一些問題。他超重,飽受痙攣和健康問題的折磨,神經高度緊張以至於閑逛的時候都會緊攥著拳頭。他有時候還十分愛爭辯。在跟喬布斯過招的時候,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壞事。


  沃茲尼亞克十分讚成雇用斯科特。和馬庫拉一樣,他也厭惡解決那些由喬布斯引起的矛盾。不出所料,喬布斯對這一決定十分抵觸。“我當時才22歲,我知道自己還沒做好準備管理一家真正的公司,”他說,“但蘋果就是我的孩子,我不想放棄它。”失去控製權對他來說是異常痛苦的。在鮑勃的大男孩漢堡(Bob"s Big Boy hamburgers,沃茲最喜歡的餐廳)和美好地球餐廳(Good Earth restaurant,喬布斯的最愛)的午飯桌上,喬布斯就這個問題鬥爭了很久。最終,他極不情願地同意了。


  邁克·斯科特人稱“斯科蒂”(以便將他和邁克·馬庫拉區別開),他有一個主要的職責:管住喬布斯。這一任務通常是在喬布斯喜歡的會麵方式中進行的:一起散步。“我們第一次散步,我就告訴他要多洗澡,”斯科特回憶說,“他說,作為交換,我必須看他的關於果蔬飲食的書,並且將其視為減肥的一種方法。”斯科特一直沒能接受果蔬飲食,也沒減輕多少體重,而喬布斯在個人衛生問題上也隻是做了一點小小的改變。“史蒂夫堅持每周隻洗一次澡,他堅信,隻要自己還在堅持果蔬飲食,一周洗一次就足夠了。”斯科特說。


  喬布斯喜歡控製別人,但不喜歡被控製,但斯科特就是過來管束他的,這注定會成為他跟斯科特之間的一個問題,尤其是當喬布斯發現,斯科特是少數幾個不會屈服於他的意誌的人之一時。“史蒂夫跟我之間的問題就是,我們誰更頑固。這可是我的強項。”斯科特說,“他必須受到管製,但他顯然不喜歡那樣。”正如喬布斯後來所說:“我朝斯科蒂吼的次數是最多的。”


  早期的一次爭議出現在員工編號的分配問題上。斯科特把“1號”給了沃茲,“2號”給了喬布斯。不出所料,喬布斯要求當“1號”。斯科特說:“我不會讓他得逞的,那樣隻會讓他更加自負。”喬布斯大發脾氣,甚至痛哭流涕。最終,他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他想要當“0號”。斯科特在員工編號這件事上妥協了,但美國銀行的工資係統中要求員工編號必須是正整數,所以喬布斯還是“2號”。


  除了個人性格外,兩人之間還有更加實質性的分歧。傑伊·埃利奧特(Jay Elliot)有一次在餐廳偶遇喬布斯,繼而被蘋果公司雇用,他注意到了喬布斯的顯著特點:“他的執著是一種對產品的激情,對於完美產品的激情。”而邁克·斯科特從不會讓對完美的追求淩駕於產品的實用性之上。Apple II機箱的設計便是例證之一。蘋果曾經在潘通公司(Pantone Company)的幫助下確定所用塑料的顏色,該公司有超過2 000種不同的米黃色。“沒有一種能讓史蒂夫滿意,”斯科特對此感到十分驚訝,“他想要創造一種全新的顏色,我不得不阻止他。”在調整機箱設計的過程中,喬布斯花了好幾天時間,苦苦思索邊角應該多圓潤。“我根本不關心它到底多圓潤,”斯科特說,“我隻想趕快確定下來。”另一場爭論是關於工程師使用的工作台。斯科特想要標準的灰色,而喬布斯堅持要定製純白色的。這一切最終導致兩人在馬庫拉麵前攤牌,爭奪采購訂單的簽署權。馬庫拉站在了斯科特這一邊。喬布斯還堅持要改變對待顧客的方式。他想讓Apple II有一年的保修期。這個想法讓斯科特目瞪口呆,因為保修期一般隻有90天。在他們對此問題的一次爭論中,喬布斯又一次潸然淚下。他們在停車場散步以平複心情,斯科特再次屈服了。


  沃茲尼亞克開始反感喬布斯的處事風格。沃茲說:“史蒂夫對別人太苛刻了。我想讓我們公司像一個大家庭一樣,大家都能愉快工作,分享自己的勞動成果。”而喬布斯則覺得,沃茲尼亞克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非常幼稚,”喬布斯說,“他開發出了一個很棒的BASIC版本,但之後就是沒能認真編寫我們需要的浮點BASIC,最後我們不得不和微軟做交易。他太不專注了。”


  但性格上的衝突暫時還沒有到失控的地步,主要是因為公司的運營狀況不錯。身為一名分析師,本·羅森(Ben Rosen)撰寫的通訊報道對科技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也成了Apple II的熱情歌頌者。一名獨立開發者編寫出了第一款供個人電腦使用的電子製表和個人財務程序VisiCalc,在一段時間內,這款程序隻能在Apple II上運行,這使得Apple II成了企業和家庭有理由購買的一樣產品。公司開始吸引有影響力的新投資者。風險投資界的先驅亞瑟·羅克第一次見到馬庫拉派來的喬布斯時,並未被他打動。“他看起來好像剛從印度見完導師回來,”羅克回憶說,“聞起來也是。”但在仔細考察了Apple II之後,羅克投資了,並且加入了蘋果的董事會。


  在接下來的16年中,各種型號的Apple II共售出了接近600萬台。相比其他電腦,Apple II真正開創了個人電腦產業。沃茲尼亞克理應得到曆史的銘記,因為是他設計出了Apple II中令人讚歎的電路板和相關的操作軟件,這是20世紀最偉大的個人發明之一。但是,是喬布斯把沃茲的電路板整合成了一台完美的機器,加上了電源和漂亮的箱子;也是他創辦了這家依靠沃茲的電腦而迅速崛起的公司。正如裏吉斯·麥肯納後來說的:“沃茲設計出了一台偉大的機器,但如果沒有史蒂夫·喬布斯的話,這台機器到今天還隻能陳列在業餘愛好者的商店裏。”盡管如此,大多數人還是將Apple II看作是沃茲尼亞克的發明。這激勵著喬布斯去追求下一次偉大的革新——屬於他自己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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