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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離 覺悟,修行……

  第三章 出離

  覺悟,修行……


  克裏斯安·布倫南

  1972年春天,喬布斯即將高中畢業時,開始與一個叫作克裏斯安·布倫南的女孩兒交往。這個嬉皮士風格的女孩超凡脫俗,雖與喬布斯同齡,但比他低一年級。她有一頭淺褐色的秀發,綠眼睛,高顴骨,有些柔弱,十分迷人。她承受著父母婚姻破裂帶來的痛苦,變得十分脆弱。“我們一起製作了一部動畫片,然後開始交往,她成了我的第一任正式女友。”喬布斯回憶說。布倫南後來說:“史蒂夫很瘋狂,這也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


  喬布斯的瘋狂是以一種有教養的方式體現的。他開始了伴隨他一生的強製性飲食計劃——僅僅食用水果和蔬菜——所以他又瘦又結實,就像惠比特犬一樣。他學會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別人,他喜歡在長時間的沉默中斷斷續續地加入語速極快的講話。這樣一種激情和冷漠的奇怪組合,再加上那一頭及肩長發和稀疏的胡茬兒,讓他看上去就像個瘋癲的薩滿巫師。他時而展現超凡魅力,時而讓人毛骨悚然。“他不斷變化形象,看起來有點兒半瘋,”布倫南回憶說,“他經常焦慮不安,好像有無盡的黑暗包圍著他。”


  喬布斯當時已經開始服用迷幻藥了,在森尼韋爾郊外的一處麥田裏,他讓布倫南也加入了其中。“感覺很好,”他回憶說,“那段時間我聽了很多巴赫的音樂。就在一瞬間,整個麥田似乎都在演奏巴赫。在當時,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感觸。巴赫的音樂在麥田裏飄蕩,我覺得自己就是交響樂的指揮。”


  1972年夏天,喬布斯畢業之後,他和布倫南搬到了洛斯阿爾托斯一座山上的小屋裏。“我要去小屋裏和克裏斯安同居了。”有一天他如此向父母宣告。他父親怒不可遏。“不準去,”他說,“除非我死了。”父子倆最近剛剛因為大麻的事情爭吵過,但這一次喬布斯還是非常任性。他說了聲再見就走出了家門。


  那年夏天,布倫南用了很多時間畫畫。她非常有才華,畫了一幅小醜的畫送給喬布斯,他一直把它掛在牆上。喬布斯平時就寫寫詩,玩玩吉他。他有時候會對布倫南非常冷血和粗魯,但有時候又十分迷人,可以輕易說服別人接受自己的意願。“他很開明,又很殘酷,”她回憶說,“真是一個奇怪的組合。”


  暑假期間,有一次喬布斯的紅色菲亞特著了火,他差點兒因此喪命。當時他正行駛在聖克魯茲山區的天際線大道上,與他同行的是一個高中朋友,蒂姆·布朗(Tim Brown)。布朗朝後看了一眼,發現引擎在往外冒火花,於是鎮定地對喬布斯說:“靠邊停車,你的車著火了。”喬布斯照做了。父親盡管與他發生了爭執,但還是驅車來到山區,把菲亞特拖回了家。


  為了想辦法賺錢買一輛新車,喬布斯讓沃茲尼亞克開車帶他去了迪安紮學院,到那裏的公告板上尋找招工啟事。他們發現,聖何塞的西門購物中心(Westgate Shopping Center)正在招募大學生,要他們穿上戲服逗小孩子玩。為了三美元一小時的報酬,喬布斯和沃茲尼亞克以及布倫南穿上厚厚的全套戲服,戴上帽子,扮演夢遊仙境的愛麗絲、瘋帽子和白兔子。真誠又親切的沃茲尼亞克覺得這一切十分有趣。“我說,‘我想做這個,這是我的機會,因為我喜歡小孩子。’我從惠普請了假。我想史蒂夫會覺得這是個爛工作,但我把它當作一次愉快的經曆。”喬布斯確實做得很痛苦:“太熱了,那些服裝又很重,隻要在裏麵待上一會兒,我就會產生揍那些小孩兒的衝動。”“耐心”這個詞,從來就與喬布斯沾不上邊兒。


  裏德學院

  17年前,喬布斯的父母領養他的時候曾經做過保證:他一定會上大學。所以他們一直努力工作,為他的大學專款省吃儉用,等到喬布斯高中畢業時,這筆專款雖不多,但也足夠他上大學的費用了。但越來越任性的喬布斯把這件事變得很艱難。一開始,他根本就不想讀大學。“如果我沒有讀大學的話,我應該會直接去紐約。”他回憶說,一邊思考著如果當年選擇了那條道路,自己的世界(也許是我們所有人的世界)會有怎樣的不同。當他的父母堅持要他上大學時,他以一種被動而富有侵略性的態度進行了回應。盡管州立大學的學費更加親民,比如當時沃茲就讀的伯克利,但他不考慮州立大學。他也不想去斯坦福,盡管就在家門口,而且可能會給他提供獎學金。“去念斯坦福的人,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他說,“他們一點兒藝術細胞都沒有。我想要上的是更富有藝術性的、更有趣的學校。”


  他堅持認為唯一的選擇就是裏德學院,這是位於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一所私立文理學院,也是全美最貴的大學之一。喬布斯去伯克利看望沃茲的時候,接到了父親的電話,父親說裏德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到了,同時還試圖勸說史蒂夫不要去那裏,母親也勸他。他們說,裏德的學費太高了,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但他們的兒子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他不能去裏德學院的話,那麽他就哪兒都不去。如往常一樣,父母又一次妥協了。


  裏德學院的在校生隻有1 000人,規模隻有家園高中的一半。學校以自由精神及嬉皮士生活方式著稱,與這樣一種生活方式並存的是學校嚴格的學術標準及核心課程。5年前,迷幻啟蒙運動領袖蒂莫西·利裏(Timothy Leary)在他的“精神探索聯盟”高校之旅中,曾經盤腿坐在裏德學院的草地上,大聲呼喊:“就如同過去所有我們在其中尋找神性的偉大宗教一樣……那些古老的目標都隱喻著現在——打開心扉、自問心源、脫離塵世(turn on, tune in, drop out)。”許多裏德學院的學生把這三條告誡奉為座右銘,學校在20世紀70年代的退學率超過了三分之一。


  1972年的秋天,喬布斯要開學了,他的父母開車帶他來到波特蘭,但他又作出了叛逆的舉動:拒絕父母送他進校園。事實上,他甚至連“再見”和“謝謝”都沒有說。後來他回想這件事的時候,充滿了愧疚:

  這是一生中真正讓我覺得羞愧的一件事。我當時不夠體貼,傷害了他們的感情。我不該那麽做的。他們為了能讓我去那兒讀書竭盡全力,但我就是不願意他們在我身邊。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有父母。我就想像個搭火車四處流浪的孤兒一樣,突然出現在校園,沒有根,沒有與外界的聯係,也沒有背景故事。


  1972年下半年,喬布斯來到裏德學院的時候,美國的校園生活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美國對越南的戰爭,以及隨之而來的征兵熱潮,都在逐漸平息。校園中的政治激進主義漸漸消退,許多宿舍的臥談會主題都已換成對自我實現的興趣。喬布斯深受一係列關於精神和覺悟的書籍影響,尤其是《此時此地》(Be Here No)。“這本書意義深遠,”喬布斯說,“它改造了我和我的很多朋友。”


  這幫朋友裏和喬布斯最親密的是一個留著稀疏胡子的大一新生:丹尼爾·科特基(Daniel Kottke),他是在抵達裏德學院一周後見到喬布斯的,和喬布斯一樣喜歡佛教禪宗、迪倫和迷幻藥。來自紐約一個富人區的科特基聰明又溫和,對佛教的興趣讓他那花童一般和藹可愛的舉止顯得更加柔和。精神上的探索讓他不再追求物質享受,盡管如此,他還是對喬布斯的錄音機印象深刻。“史蒂夫有一台TEAC牌雙卷盤錄音設備,還有大量迪倫的錄音帶,”科特基回憶說,“他真的很酷,又科技感十足。”


  喬布斯開始經常和科特基及他的女友伊麗莎白·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混在一起,盡管第一次見麵時他就羞辱了伊麗莎白,他不停追問要多少錢才能讓她跟另一個男人上床。他們會一起搭便車去海邊玩,參加宿舍裏關於生命意義的說唱,去當地的哈雷·克裏希納寺廟參加愛心活動(love festivals),還會去禪宗中心吃免費的素食。“這些很有意思,”科特基說,“也極具哲學層麵的意義,對於禪宗我們是非常嚴肅的。”


  喬布斯開始跟科特基分享其他關於禪宗的書,包括鈴木俊隆(Shunryu Suzuki)的《禪者的初心》(Zen Mind, Beginner"s Mind)、帕拉宏撒·尤迦南達(Paramahansa Yogananda)的《一個瑜伽行者的自傳》(Autobiography of a Yogi)、理查德·莫裏斯·比克(Richard Maurice Bucke)的《宇宙的意識》(Cosmic Consciousness),以及丘揚創巴(Ch?gyam Trungpa)的《突破精神唯物主義》(Cutting Through Spiritual Materialism)。他們在霍姆斯房間屋頂閣樓的狹小空間裏開辟了一間冥想室,在裏麵布置了印度花布、一塊手紡紗棉毯、蠟燭、熏香,還有冥想坐墊。“天花板上有一扇小門,是通向閣樓的,那裏空間很大。”他說,“我們有時候在那裏服用迷幻藥,但大多數時候,我們隻是在裏麵冥想而已。”


  喬布斯對東方精神,尤其是佛教禪宗的信奉,並不是心血來潮或年輕人的一時衝動。他投入了他特有的那種激情,這些東西也在他的性格中根深蒂固。“史蒂夫是個十足的禪宗信徒,”科特基說,“禪宗對他的影響非常深。這一點你可以從他極簡主義的美學觀點和執著的個性上看出來。”佛教對直覺的強調也深深影響了喬布斯。“我開始意識到,基於直覺的理解和意識,比抽象思維和邏輯分析更為重要。”他後來說。然而,他的激情讓他很難實現真正的涅槃;內在的平靜、內心的平和、為人的圓潤這些禪修者的特質,並未在他身上顯現出來。


  他和科特基還喜歡玩一種源於19世紀德國的變種象棋——克裏斯皮爾棋(Kriegspiel),遊戲中兩名玩家背靠背坐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棋盤和棋子,但無法看到對手的情況。旁邊會有一名裁判員告知他們走的每一步棋是否違反規則,他們則必須想辦法弄清楚對手的棋子分布情況。“最瘋狂的一盤棋,是有一次下暴雨的時候,他們倆坐在壁爐旁。”當時作為裁判員的霍姆斯回憶說,“他們兩個服了迷幻藥後開始下棋,下得非常快,我幾乎都跟不上他們。”


  在大一那年,還有一本書深深影響了他(也許影響得有點兒過分),那就是《一座小行星的新飲食方式》(Diet for a Small Pl),作者是弗朗西絲·摩爾·拉佩(Frances Moore Lappé),書中頌揚了素食主義對個人以及對我們整個星球的益處。“我就是那時候發誓不再吃肉的,為了自己,也為了地球。”喬布斯回憶道。但這本書也進一步將他推向了極端的飲食習慣,包括暴飲暴食後又催吐、禁食,或者連續幾個星期都隻吃固定的一兩樣食物,比如胡蘿卜或蘋果。


  喬布斯和科特基在大一這年成了嚴格的素食主義者。“史蒂夫比我還深陷其中,”科特基說,“他完全靠吃麥片活著。”他們會去一個農民合作社買東西,喬布斯會買一盒麥片,吃上一個星期,再買點兒散裝的健康食品。“他會買一些椰棗和杏仁,還有許多胡蘿卜,他有一台冠軍牌榨汁機,我們會做胡蘿卜汁和胡蘿卜沙拉。曾經有個故事說史蒂夫吃了太多的胡蘿卜,皮膚都變成橘黃色了,這個故事可不完全是瞎編的。”朋友們都記得,史蒂夫的皮膚有時候會呈現出一種日落時分太陽般的橘黃色。


  喬布斯在讀過20世紀初出生在德國的營養學狂熱者阿諾德·埃雷特(Arnold Ehret)所著的《非黏液飲食治療學》(Mucusless Diet Healing System)一書後,飲食習慣變得更加怪異。埃雷特堅信飲食中隻應該包括水果和不含澱粉的蔬菜,這樣的話就可以防止身體產生有害的黏液;他還提倡定期通過長時間的絕食來清理身體。這就意味著,即使是麥片也不能再吃了——還有所有的米飯、麵包、穀類以及牛奶。喬布斯開始提醒朋友們,他們的百吉餅中也隱藏著產生黏液的危險。“我以我慣有的方式瘋狂地陷入其中。”他說。有一次,他和科特基整個星期都隻吃蘋果,之後喬布斯開始嚐試更加純粹的絕食。一開始先是兩天不吃東西,最終發展到一周甚至更長的時間,然後通過攝入大量的水和多葉蔬菜來結束絕食。“一周過後,你就會有很美妙的感覺了,”他說,“不用消化食物,就可以讓你獲得很多活力。我當時狀態很好,我覺得自己隨時可以走路去舊金山。”


  素食主義與佛教禪宗,冥想與靈性,迷幻藥與搖滾樂——那個時代尋求自我啟迪的校園文化中,這幾樣標誌性的行為,被喬布斯以一種近乎瘋狂的方式集於一身。盡管如此,在他骨子裏,電子極客的暗流仍在湧動,並在將來的某一天與他身上的其他特質完美地結合。


  羅伯特·弗裏德蘭


  有一次,為了籌集一些現金,喬布斯決定賣掉自己的IBM電動打字機。他走進之前答應要買這台打字機的那個學生的宿舍,發現對方正在和女友雲雨。喬布斯準備離開,但那個學生請他坐下,等他們結束。“我當時想,‘這太離譜了吧。’”喬布斯後來回憶說。他和羅伯特·弗裏德蘭(Robert Friedland)的友誼也從此開始。喬布斯的一生中,弗裏德蘭是少有的能以個人魅力蠱惑他的人。喬布斯吸收了弗裏德蘭身上一些獨具魅力的特質,有幾年的時間甚至將他視為自己的精神導師——直到後來把他看作吹牛高手。


  弗裏德蘭比喬布斯大了4歲,但當時還在讀本科。他的父親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幸存者,後來在芝加哥成為一名成功的建築師。弗裏德蘭原本是在緬因州的鮑登文理學院讀書的,但是讀大二的時候,他因為身上攜帶了價值125 000美元的24 000片迷幻藥而被捕。當地報紙拍到了他被帶走時的現場照片:一頭及肩的波浪金發,正衝著攝影師微笑。他被判在弗吉尼亞州的一座聯邦監獄服刑兩年,於1972年被假釋。那年秋天他來到了裏德學院,立刻開始競選學生會主席,他宣稱需要洗刷“司法不公”強加給自己的罪名。最終他贏得了選舉。


  弗裏德蘭曾經聽過《此時此地》的作者拉姆·達斯導師在波士頓的一次演講,他和喬布斯、科特基一樣深深迷戀著東方精神。1973年的夏天,弗裏德蘭去印度拜訪了拉姆·達斯的印度教導師——尼姆·卡羅裏大師(Neem Karoli Baba),也就是信眾們所熟知的馬哈拉傑–吉(Maharaj-ji)。那年秋天,弗裏德蘭從印度回來後,已經起了一個宗教名字,走到哪裏都是一雙涼鞋和一身飄逸的印度長袍。他在校園外租了一個房間,就在一個車庫頂上,很多個下午,喬布斯都會去那裏找他。弗裏德蘭確信覺悟的狀態確實存在,並且這種狀態可以通過努力而獲得,這讓喬布斯十分著迷。“他讓我達到了一種全新層次的覺悟。”喬布斯說。


  弗裏德蘭也覺得喬布斯十分有魅力。“他總是光著腳走來走去,”他後來對一位記者說,“讓我感到震撼的是他的激情。他隻要對一樣東西感興趣,就會把這種興趣發揮到非理性的極致狀態。”喬布斯熟練掌握了利用凝視和沉默來征服別人的技巧。“他的招數之一就是死死盯著正在和他講話的人。他會一直注視著對方的眼睛,然後問一個問題,要對方在不回避他目光的情況下回答。”


  據科特基說,喬布斯的一些性格特質——包括一些伴隨他職業生涯的特質——都是吸收自弗裏德蘭。“弗裏德蘭教給了史蒂夫現實扭曲力場。”科特基說,“他極富魅力,也會騙人,可以讓事態屈從於他的超強意誌。他很機智,充滿自信,還有一點兒獨斷專行。史蒂夫對此很是欽佩,他和羅伯特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之後,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喬布斯也從弗裏德蘭身上學會了怎樣讓自己成為焦點。“羅伯特是個非常善於交際也非常有魅力的人,一個真正的推銷員。”科特基回憶說,“我第一次見到史蒂夫的時候,他羞澀又謙遜,非常內斂。我想是羅伯特教會了他怎樣銷售產品,怎樣與別人交往,怎樣展現自我,怎樣控製局麵。”弗裏德蘭身上的氣場很強。“他走進一個房間,別人立刻就會注意到他。史蒂夫剛剛來到裏德學院的時候則恰恰相反。他跟羅伯特相處一段時間後,身上的羞澀開始逐漸褪去。”


  星期天的晚上,喬布斯和弗裏德蘭會去波特蘭西邊的哈雷·克裏希納寺,通常科特基和霍姆斯也會去。他們會放肆地高歌、狂舞。“我們會讓自己進入一種癲狂的狀態。”霍姆斯回憶說,“羅伯特會失去理智一般瘋狂地跳舞,史蒂夫則平靜很多,完全釋放自己似乎會讓他覺得尷尬。”之後就會有人給他們奉上堆滿了素食的紙盤子。


  弗裏德蘭管理著波特蘭西南40英裏處一家220英畝的蘋果園,果園的主人是他一位來自瑞士的古怪的百萬富翁叔叔,名叫馬塞爾·穆勒(Marcel Müller),他靠壟斷當時羅德西亞的公製螺紋構件市場而發了財。弗裏德蘭在迷戀上東方宗教後,把這處果園改造成了一個公社,叫作團結農場(All One Farm),喬布斯、科特基、霍姆斯以及其他一些尋求覺悟的人會在那裏過周末。農場裏有一座主樓、一座大倉庫和一間花園小屋,科特基和霍姆斯就睡在花園小屋裏。喬布斯和另一個公社成員格雷格·卡爾霍恩負責給格拉文施泰因蘋果樹剪枝。“史蒂夫管理著蘋果園,”弗裏德蘭說,“我們當時在做有機蘋果汁生意。史蒂夫的工作就是帶領一群怪人給果樹剪枝,然後把果園打掃幹淨。”


  哈雷·克裏希納寺的僧人和信徒們也會來農場,幫著準備素食盛宴,洋茴香、香菜和薑黃的香味四處飄散。“史蒂夫來的時候總是很餓,於是就狂吃一通,”霍姆斯回憶說,“然後他就要去吐掉。很多年來我都以為他有貪食症。這讓我們非常苦惱,因為我們費盡周折才弄好一頓飯,但他最後卻把吃下去的食物都吐了。”


  喬布斯開始有點兒無法忍受弗裏德蘭宗教領袖般的行事風格了。“也許他看到了太多弗裏德蘭的本質。”科特基這樣說道。盡管這個公社最初的目的是成為逃避物質主義的庇護所,但弗裏德蘭開始像做買賣一樣管理公社。他的信徒們被要求砍柴然後出售柴火,生產蘋果榨汁機和柴火爐子,參加各種商業活動但得不到報酬。有一天晚上,喬布斯睡在廚房的桌子下麵,看著人們進進出出,從冰箱裏偷別人的食物,他都被逗樂了。他不喜歡公社經濟。“事情開始變得非常物質主義,”喬布斯回憶說,“每個人都了解到自己在為羅伯特的農場拚命工作,於是大家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這一切讓我覺得惡心。”


  很多年以後,弗裏德蘭已經成了一位億萬富翁,管理著銅礦和金礦——產業遍及溫哥華、新加坡和蒙古。我在紐約與他相約小飲。那天晚上我給喬布斯發了電子郵件,提到了這次相遇。不到一個小時,他就從加州打來電話,提醒我不要聽信弗裏德蘭的話。他說,弗裏德蘭因為旗下的幾處礦產破壞環境而陷入了麻煩,曾經打電話聯係他,請求他與比爾·克林頓交涉,但他沒有回應弗裏德蘭。“羅伯特總是標榜自己是個精神至上的人,但他越過了從魅力到欺騙的界限。”喬布斯說,“你年輕的時候認識的某個號稱精神至上的人最後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淘金者,這真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退學


  喬布斯很快厭倦了大學生活。他喜歡待在裏德學院,隻是不想去上那些必修課。實際上,他驚訝地發現,盡管裏德學院有著嬉皮士的氛圍,但也有非常嚴格的課程要求,學生需要閱讀《伊利亞特》這樣的作品,還要研究伯羅奔尼撒戰爭史。沃茲來訪的時候,喬布斯揮舞著自己的課程表抱怨說:“學校強迫我上這麽多課程。”沃茲回答:“是的,大學就是這樣的。”喬布斯拒絕去上那些必修課,而是去上自己感興趣的課,比如舞蹈課,在那裏他既可以享受藝術,還有機會見到女孩子。“我絕不會不去上必修課,這就是我們性格上的差異。”沃茲尼亞克感歎道。


  喬布斯後來說,把父母的錢花在了根本不值那麽多錢的教育上,他也開始有負罪感。“我那工薪階層的父母省下來的錢全花在學費上了,”他在那場著名的斯坦福大學畢業典禮演講中提到,“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麽,也不知道大學能如何幫我搞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標,但我卻在花著父母的畢生積蓄。所以我決定退學,我也相信,一切都會順利。”


  他並不是真的想離開裏德學院,他隻是不想再付學費,也不想再去上那些提不起他興趣的課程了。讓人吃驚的是,校方竟然容忍了這一切。“他有一顆渴求知識的心,這極具吸引力,”教導主任傑克·達德曼(Jack Dudman)說,“他拒絕機械地接受事實,任何事情他都要親自檢驗。”即使在喬布斯停止交學費之後,達德曼還是允許他旁聽課程,並且可以繼續待在宿舍和朋友們在一起。


  “我一退學,就不用去上那些我不感興趣的必修課了,我可以去上那些看起來有意思的課。”他說。這其中有一門書法課非常吸引他,因為他注意到校園裏的大多數海報都畫得很漂亮。“我學到了襯線字體和無襯線字體,怎樣在不同的字母組合間調整其間距,以及怎樣做出完美的版麵設計。這其中所蘊含的美、曆史意味和藝術精妙之處是科學無法捕捉的,這讓我陶醉。”


  這也再一次證明,喬布斯總是有意識地將自己置身於藝術與科技的交匯處。在他所有的產品中,科技必定與完美的設計、外觀、精致、手感、人性化甚至是浪漫結合在一起。他是追求友好圖形用戶界麵的先鋒。在這一方麵,那門書法課程是意義非凡的。“如果我大學的時候從沒有上過那門課,那麽Mac計算機裏絕不會有那麽多種字形以及間距安排合理的字體,其他的個人電腦上也不會有這些(事實上,Windows複製了Mac,采用了Mac的字形字體)。”


  在此期間,喬布斯在裏德學院作為一名邊緣人物,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他大多數時間都光腳走路,下雪天的時候穿著涼鞋。伊麗莎白·霍姆斯為他做飯,努力照顧到他那過分的飲食習慣。他會拿汽水瓶去換零錢,繼續每個周日去哈雷·克裏希納寺吃免費的素食,穿著羽絨服住在他以每月20美元的價格租下的沒有供暖的車庫房間裏。他需要錢的時候,就去心理學係的實驗室,維護那些用於動物行為實驗的電子設備。克裏斯安·布倫南也會偶爾來訪,他們的關係時好時壞,但他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自己的心靈以及對個人覺悟的追求上了。


  “我當時身處一個神奇的時代,”他後來回憶說,“提升我們覺悟的是禪宗,還有迷幻藥。”即便是後來,他依然讚揚致幻劑讓自己得到了更多啟發。“使用迷幻藥是一段意義非凡的經曆,也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迷幻藥讓你看到硬幣的另一麵,當藥效退去之後你就記不清楚了,但你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它讓我更清楚什麽是重要的——創造偉大的發明,而不是賺錢。我應該盡我所能,在曆史和人類思想的長河中留下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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