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該死的熊
51 該死的熊
奧馬哈,康涅狄格州格林尼治 1994—1998年
1994年那段時間,巴菲特對於《華爾街日報》的鍾愛簡直到了瘋狂的程度,每天他都在仔細研究報紙上的每一條新聞,試圖為伯克希爾–哈撒韋找到合適的買賣。但巴菲特發現這並不容易,他甚至動用了自己的橋牌牌友,動用了自己的高爾夫球友,動用了自己在中國、愛爾蘭的人脈資源,也沒有挖掘到新的投資目標,所以隻能繼續把投資重點放在可口可樂公司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已經用13億美元購買了可口可樂公司的1億股份。之後,他還收購了一家名叫“德克斯特”的鞋廠,但事實證明,巴菲特的這筆買賣是不成功的,這筆買賣似乎超出了巴菲特的判斷能力。他曾預計美國國內對於進口鞋業的需求會有所下降,但最終他的願望落空了,他也曾承認這次收購是自己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之後,巴菲特又收購了小巴內特·赫爾茲伯格的珠寶連鎖店。說來也巧,在這次收購前,兩人從來沒有見過麵。一天,赫爾茲伯格在紐約第五大道街頭走過時聽到一位女士對她身邊的人喊道“巴菲特先生”,他抓住了這個機會,向素未謀麵的巴菲特介紹起自己的公司來,兩人當下便敲定了收購意向。此外,巴菲特仍繼續購買美國運通公司的股票。
巴菲特還想把GEICO完全劃歸到自己名下。
從1993年10月開始,GEICO啟用了聯席首席執行官的管理模式,兩位首席執行官分別是負責投資部門的盧·辛普森和負責保險部門的托尼·奈斯利。滿頭銀發的奈斯利有點兒胖,與人交流時語氣總是非常和善。從18歲起,奈斯利就在GEICO工作,這裏也算是他事業的全部。成為公司聯席首席執行官後,奈斯利非常強調公司的發展,GEICO也在沉寂了一段時間後,迎來了吸納客戶的高峰期,短短一年的時間,公司新增客戶就達到了50萬。1994年8月,巴菲特向該公司的兩位聯席首席執行官還有公司董事執行委員會主席薩姆·巴特勒表達了自己收購的意願,當年正是巴特勒找到傑克·拜恩挽救了公司。奈斯利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反對。成為聯席首席執行官後,他一直希望能將GEICO私有化。其實奈斯利很不喜歡和華爾街那幫人共事,所以在巴菲特提出收購意向時,他表示了同意,和那些資產分析師還有資金經理相比,與巴菲特合作顯然要好很多。
在這次收購談判中,以巴特勒開出的條件最高,他開出了每股不低於70美元的價格,而且還提出要以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作為支付手段。但這在巴菲特看來是難以接受的,他表示隻接受現金交易的方式,而且每股的收購價格不會高於50美元。收購談判持續了一年的時間,盡管巴菲特非常希望得到GEICO的全部股份,但他並沒有立即答應對方開出的條件,而是采用了欲擒故縱的戰術,這種戰術隨著巴菲特買賣交易的不斷進行,也被他使用得更加嫻熟。巴菲特不斷地告訴巴特勒,保險行業正麵臨前所未有的衝擊——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出現,保險市場將變得越發難以控製,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巴特勒相信,GEICO並不像看起來那麽牢不可破,而是非常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擊。“市場正在一點點超出我們的可控製範圍,隨著互聯網這種高科技交流手段的出現,保險業將受到前所未有的影響。公司之前通過電話的方式的確拉到了不少保單,但是互聯網的高速發展必然會讓靠電話拉保險的優勢大幅縮水……”巴菲特並不是信口開河。1994年計算機業和互聯網蓬勃發展,而在這一年之前,電子郵箱都還沒有達到非常普及的程度。盡管巴菲特對於計算機、互聯網並不熱衷,甚至可以說一竅不通,但是他關於互聯網對汽車保險行業影響的預測和見解還是非常深刻的,甚至比汽車保險行業自身的預測還要準確到位。
即便巴菲特如此“威逼利誘”,巴特勒也不為所動,這是一個不好對付的家夥,多年律師行業的工作經驗使他不會輕易被巴菲特唬住。在過去兩年的時間裏,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價格翻了一番,1994年4月的股價達到了每股2.2萬美元。美國《金錢》雜誌援引《超價股票服務》上的評論說道:“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為什麽能夠節節攀升?唯一的原因就是這家公司是由上帝來經營的!”看到這些,巴特勒自然不會降低之前提出的價碼,他要盡可能爭取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份。由於雙方都沒有鬆口,談判也因此陷入了僵局。最終,巴菲特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讓好朋友芒格介入談判進行調停。但巴菲特想錯了,這次談判和之前收購所羅門公司的談判不同,巴特勒並沒有因為芒格的介入而改變態度。
這樣,談判斷斷續續拖了一年的時間,巴菲特也看清了局麵:如果自己想拿到GEICO,就必須答應巴特勒的要求,最終他還是妥協了。1995年8月,巴菲特用23億美元的價格買下了GEICO52%的股份,此前他持有的該公司股份已達48%(這48%的股份巴菲特隻花了4600萬美元),而且巴菲特並沒有如自己之前設想的那樣向巴特勒支付現金,而是選擇以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作為支付手段。也許有人認為巴菲特最終並沒有實現自己的目的,但股神自己並不這麽看。買下整個GEICO,巴菲特總共才花了23.46億美元,這樣的價碼在巴菲特看來是可以接受而且也算得上是比較合理的。
在巴菲特買下GEICO的同時,整個股市也出現了轉折點。股市一直在漲,繼1993年的大牛市之後,1994年新發行的熱門股票也出乎意料地受到了熱捧。到1995年2月,微軟公司發布了Windows95係統,並在銷售的第一天就實現了7億美元的銷售額,道瓊斯工業指數也在這個月史無前例地攀升到了4000點。忽然間,計算機成了人們生活的必需品:辦公室裏幾乎人手一台;家長們給自己的孩子買電腦,好讓他們更好地完成課後作業;家庭主婦也都有屬於自己的電子郵箱,以便能在第一時間獲得有關拚車的信息。互聯網產業出現了空前的發展,網絡開發人員已經不能滿足社會對於信息產業服務的需求,電腦黑客也應運而生。
1995年8月,一家叫作網景的網絡瀏覽器開發商以公司擴張為名開始在社會上募集資金。由於已經熟悉了該公司推出的互聯網瀏覽器,人們對網景公司並不陌生,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家公司從來沒有一分錢的盈利。而當人們得知了有關網景公司公開募集資金的消息後,希望購買該公司股票的人慕名而來,以至於全權代理網景公司資金募集的摩根士丹利不得不開辟出一個免費的谘詢熱線來解決出現的問題。最終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網景公司的預想:原本打算隻發行350萬股,但最後市場的需求卻達到了1億股。
互聯網的發展對於巴菲特來說又是一個什麽概念呢?盡管巴菲特也接觸網絡,但是隻限於打橋牌——他喜歡打網絡橋牌。在收購GEICO的時候,他也提到了有關互聯網對於保險業的衝擊,但他對於互聯網並不了解,甚至可以用知之甚少來形容。對於計算機和互聯網,巴菲特始終提不起興趣來,他認為這個世界也需要時間來適應。巴菲特的這種想法激發了微軟公司總裁比爾·蓋茨的興趣,他把股神對計算機和互聯網的態度看成自己事業的一大挑戰。為了讓巴菲特能夠接納計算機和互聯網,蓋茨邀請他和芒格來到了微軟總部,打算與兩位金融業巨頭討論有關互聯網發展的問題。在那之前一天,蓋茨已經與妻子梅琳達一起與芒格共進了晚餐,在座的還有微軟公司研發部門的負責人內森·邁沃爾德。令蓋茨夫婦沒有想到的是,芒格與邁沃爾德交談甚歡,而他們的主題並不是互聯網或者金融業的發展,而是無毛鼴鼠——這是一種齧齒類哺乳動物,外形很像法國的白香腸。與其他動物不同的是,無毛鼴鼠對由於灼燒、酸痛引發的痛感沒有反應。作為科學發燒友,芒格對無毛鼴鼠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巴菲特的朋友桑迪·戈特斯曼曾有過投資鼴鼠的經曆,他認為社會上對於實驗用鼠的飼養需求會很大。但是戈特斯曼的這次投資並不成功,而且弄得他在紐約的辦公室到處都是鼴鼠。在與邁沃爾德的交流中,芒格知道了無毛鼴鼠其實是一種進化得很好的哺乳動物,它們不僅對疼痛沒有感覺,而且還是單細胞生物,母鼠繁殖的時候不需要與公鼠進行交配。芒格與邁沃爾德的談話圍繞著無毛鼴鼠的話題展開,完全不顧蓋茨夫婦的感受,蓋茨和妻子隻能表情麻木地看著他們。
第二天早晨,比爾·蓋茨把巴菲特和芒格邀請到了自己的公司總部,希望以微軟技術總監史蒂夫·鮑爾默為首的計算機工程師們能讓巴菲特對這個高科技產業的認識有所改觀,但他們發現自己和巴菲特、芒格完全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微軟的精英們驚奇地發現這兩位金融界的大家對計算機、互聯網幾乎是一竅不通。在微軟精英的眼中,巴菲特和芒格就像是在灌木叢中發現了飛機的土著居民一樣,雖然知道這是一個新生事物,但完全不知道怎樣操作。而對於巴菲特來說,盡管他知道互聯網的重要性,但他並沒有表達出希望自己的GEICO加大對互聯網技術的研發從而推進保險產業發展的念頭。在他看來,計算機和互聯網不過是幫助自己找到更多橋牌愛好者的工具而已——互聯網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巴菲特找到能和他一起打橋牌的人。
我的這種想法讓比爾很好奇,為什麽?因為他終於看到了一個對計算機沒有一點兒興趣的人,他認為隨著計算機在全社會的推廣,人們都應該對這項技術產生巨大的興趣。這一點似乎沒有錯,至少在比爾周圍這種想法是沒有錯的,但是對我來說,我感興趣的隻是這個技術的推廣本身。什麽樣的人會買計算機?肯定是那些對計算機感興趣的人,要是像我這種人,肯定不會把錢花在購買計算機上,一分錢也不會。
也許是認為對於計算機和互聯網的認知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巴菲特從來沒有在微軟或者是英特爾公司投資,否則世界首富早已記在他的名下了。在財富排行榜中,排在首位的是微軟董事長比爾·蓋茨,巴菲特排在第二位,但巴菲特從來不在意這些。或者說,也許巴菲特是關心的,他也非常在意世界首富的頭銜,但讓他更加關心的是如何才能避免可能出現的風險。哪家公司將成為下一個微軟、下一個英特爾、下一家聲名鵲起的公司?巴菲特不知道,哪家公司有倒閉、破產的危險?巴菲特也不知道。他所描述的“安全邊際”是:任何技術行業都是存在生命周期的,一旦這個行業沒落,馬上就會有新的行業頂上來。也許這一點能解釋巴菲特為什麽不在微軟、英特爾公司投資。
退一步說,即便巴菲特對於科技股票有興趣,他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風險之中,這也許是因為過去的經曆依然敲打著巴菲特的心。1992年阿吉特·賈殷剛剛加盟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時候就見證了這一切。1992年美國遭遇了“安德魯”颶風的侵襲,南佛羅倫薩地區損失慘重,之後,巴菲特決定開設一個全新的險種——巨災再保險業務,旨在當不可抗拒的災難發生時,對保險人進行賠付,不過這需要保險人率先繳納一定的費用。兩年後,加州北嶺發生7.1級地震。在災難麵前,幾乎沒有哪家保險公司有足夠的資金應付這一切,但巴菲特和他的伯克希爾–哈撒韋有這個能力,支付了大筆的保險補償。
在布魯姆金家族(也就是B夫人)的幫助下,巴菲特完成了對威利連鎖家具店的收購,這是一家位於鹽湖城的家具公司。對於巴菲特來說,曾經依靠《穆迪手冊》來搜尋潛在收購對象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如今巴菲特更多地扮演著“救世主”的角色,例如從某位企業掠奪者手中奪下了飛安國際公司——這是一家培訓飛行員和製造培訓模擬器材的公司,這家公司的贏利狀況很好。當然,在巴菲特的身邊也總是有人給他提各種各樣的建議——買下事達家具、買下Dairy Queen公司……但是這些建議都沒有得到巴菲特的讚同,他認為這些並不是自己期待完成的交易。在回絕人們“好心的”建議時,巴菲特調侃道:“如果沒先打電話人就來了,你們知道這個人一定是我!”巴菲特的言外之意是自己很可能不按牌理出牌。
為什麽會有人給巴菲特提出那樣的建議?也許在股神投資了德克斯特鞋廠後,人們認為巴菲特不會對任何交易說不,但是就連巴菲特自己也開始對這樁鞋廠交易感到後悔了:人們對國外進口鞋業的熱情並沒有任何消退的跡象,德克斯特鞋廠在眾多國外競爭者中麵臨巨大的衝擊,最後隻能以倒閉收場。但對巴菲特來說,失誤雖然在所難免,但還是很小的,更多的是他成功的案例,是他投資的本土企業占據上風。伯克希爾–哈撒韋與迪士尼公司協商後同意以190億美元的價格出售前者在大都會/美國廣播公司的股份,伯克希爾–哈撒韋得到了20億美元的回報,這個數字幾乎相當於最初投資數額的4倍!湯姆·墨菲進入了迪士尼董事會,在墨菲的引介下,巴菲特認識了迪士尼公司總裁邁克爾·艾斯納先生。於是人們看到了出現在太陽穀的巴菲特——一個夾雜在商業名流和影視明星之間的巴菲特。此外,巴菲特再次在《華盛頓郵報》上投資,當時該報的老板是唐·格雷厄姆,他也是巴菲特最欣賞的人之一。在格雷厄姆的勸說下,巴菲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老行當——報業營銷上,再次為報業進行投資。
1996年初,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價格飆升到每股3.4萬美元,總資產達到了410億美元!這也就意味著那些1957年在伯克希爾投資的“老人”(隻要他們沒有選擇撤資),當初每投入1000美元,現在就能有1200萬美元的回報!短短幾十年內,投資的回報額就不停地翻番!巴菲特現在的身家達到了160億美元,妻子蘇珊憑借手裏握有的15億美元伯克希爾的股份(蘇珊曾承諾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會出售伯克希爾的股份),和芒格一起進入了《福布斯》富人榜的前400位,他們和巴菲特一樣都躋身億萬富翁之列!那個曾經默默無聞的伯克希爾–哈撒韋現在成了金融界最耀眼的明星,以至於在1996年巴菲特召開的股東大會上,有來自美國50個州的近5000人聆聽了巴菲特宣講的投資聖經!
對於資產膨脹,巴菲特很自豪,當然令他更滿意甚至引以為傲的是自己從來沒有考慮拋售手裏所持有的伯克希爾的股票,巴菲特表示自己永遠都不會與伯克希爾–哈撒韋分開。“我與伯克希爾–哈撒韋注定是不能分開的!”巴菲特說道,“為了公司的利益,我會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蒸蒸日上的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已經很貴了,於是不免有人對它打起了主意。一些投資信托公司瞄上了巴菲特的投資組合,希望靠複製巴菲特投資組合的做法小賺一筆,它們的這種做法讓外界看起來很像是與伯克希爾–哈撒韋形成了“共同基金”,但事實上並不是。伯克希爾–哈撒韋發跡的主要原因就在於通過投資吸納資金後把資金投入到其他行業和股票上,這本身就是一個永不停止的循環過程,根本無法複製。也就是說,那些投資信托公司不可能依靠這種投機的方法成為下一個巴菲特。
此外,這些信托公司購買那些股票時的價格遠遠超出伯克希爾–哈散韋在投資該股票時的價格,而且它們還要讓客戶交納一定的費用,這其實是一種欺騙行為。看到這些,巴菲特心中的正義之火燃燒起來。
我不想讓那些買了伯克希爾–哈撒韋所投股票的人誤以為他們能很快賺到大錢,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這種想法根本不現實!出現了這種結果,可能有人會自責,也可能有人把槍炮對準我。賺不到錢,他們肯定會失望,我不想看到他們失望!從我賣股票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讓人們陷入一種對賺錢的瘋狂期待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這讓我很擔心!
為了遏製投資信托公司的這種行為,巴菲特決定發售一種全新的股票——伯克希爾–哈撒韋B股,B股的票麵價值相當於A股的1/30。
對於發行B股,巴菲特似乎有著特別的熱情,他曾這樣寫道:“無論是巴菲特先生還是芒格先生,都不能以B股首次發行時的價格來購買該股票,也不能鼓動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進行買賣投資。”“……公司原有的股東也不用擔心,不管B股發行多少,他們手裏所持有的股票都不會貶值!”
伯克希爾–哈撒韋的B股發行未設數額上限,這樣就能保證股票價格在發售期間不會出現暴漲的現象。“你知道,我們不想讓人們覺得買到新發行的股票就能有雙倍的回報,但在短期內我們有自己的市場行為方式。在過去一年間,如果我把資金完全放在一隻股票上,那麽我早就成為人們眼中的英雄了。而現在,隻要市場需要,我們願意一直發行B股股票,隻有這樣才能避免股票不會因為太搶手而導致價格攀升。”巴菲特解釋道。
巴菲特說到做到,推行著公司發行股票但自己卻不購買的策略,這種有悖於常規的態度也為他進一步贏得了大眾的支持。值得一提的是,這種做法也讓購買伯克希爾–哈撒韋B股的人成了巴菲特的“合夥人”,公司也從中獲得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利益——通過發行B股募集到的資金數目龐大!
在巴菲特之前,還沒有哪家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會自信到使用這種方法,但巴菲特可以!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也讓他成了公眾的焦點,外界稱讚他的坦誠。而當我們把目光轉移到B股發行上來時,卻發現不少投資者開始大量購買巴菲特的股票,這一點和股神之前的預期是有一定差距的,事實上他並不希望出現這種局麵。他認為投資者們這樣的做法並不明智,並多次在私下裏表達了自己的這種想法,而這又從另一個方麵證明了巴菲特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投資者之所以購買伯克希爾–哈撒韋B股,完全是出於對巴菲特的信任,這讓巴菲特心中充滿驕傲,否則如果B股發行不利,那將是令巴菲特非常難過的事情!不過從發行的情況來看,發行B股的做法是非常明智的,這本身就是一個雙贏的交易:股東是贏家,巴菲特也是贏家。無論B股發行的結果如何,都不能改變這個雙贏的局麵。
隨著B股的發行,巴菲特的追隨者也越來越多。截至1996年5月底,伯克希爾–哈撒韋新增股東達到了4萬人,這直接導致1997年的股東大會不得不改在奧馬哈市的阿克薩本體育場舉行,單是會議需要的設備就花掉了500萬美元,不過由於是在內布拉斯加家具城購買的設備,這500萬美元等於是從巴菲特的一個口袋進入了另一個口袋。當時共有7500人參加了這次股東大會,最終這也成了巴菲特組織的“資本家的歡樂盛事”,成了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聚會。而在1998年的股東大會上,股東數量更是史無前例。隨著時間的推移,巴菲特的名氣越來越大,公司的資金規模不斷擴大,他的追隨者的數量也在不斷上升。金融界似乎出現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隻要有巴菲特投資的行業,就能給他和他身邊的所有人帶來巨大的變化。
但是類似於“資本家的歡樂盛事”這樣的場景在華爾街已不多見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股票市場現在也被計算機包圍著,特別是在彭博機(邁克爾·布隆伯格發明的股票終端機)出現後,計算機已經逐漸成了股市的一部分。20世紀80年代曾在所羅門公司工作的布隆伯格當時默默無聞,但是彭博機的出現卻給了股市發展一個全新的起點。彭博機集股票走勢圖報表、曲線於一身,可以進行計算,發布股市最新消息,並可以提供股價的時間比對,模擬不同公司、債券、貨幣、商品之間的競爭情況。一時間,任何人手裏能有一部彭博機都被認為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到20世紀90年代早期,彭博機已經在股市中無所不在,但巴菲特的態度很堅決——彭博機銷售小姐連續三年向伯克希爾–哈撒韋進行推銷都沒有成功,每次都隻能得到對方拒絕的答複。在巴菲特看來,每分鍾都跟進股市的最新消息的做法不是投資,依賴電腦也不是投資,不過最後巴菲特也妥協了。由於進行債券交易有賴於彭博機才能完成,一向對彭博機甚至計算機持抵製態度的巴菲特也在伯克希爾–哈撒韋總部安裝了一台彭博機,不過這個股票終端距離巴菲特的辦公室很遠,而每次去彭博機讀取數據也不是巴菲特的工作,涉及彭博機的事務由公司債券部主管馬克·米拉德全權處理。
彭博終端機的出現,標誌著股票交易進入了一個計算機化的時代,這也從一個層麵凸顯了所羅門公司當時的被動局麵。所羅門公司落後的經營模式已經無法跟上公司前進的腳步。1994年,時任所羅門公司首席執行官的德裏克·摩根決定重新評估員工們的工資收入情況。摩根認為員工應該和股東一樣分擔公司在經營中出現的風險:經營景氣的時候,員工可以和股東一樣得到分紅;如果經營不景氣,員工應該和股東承擔同樣的風險。摩根的這種想法獲得了公司一部分員工和股東的支持,但這畢竟是華爾街,除了所羅門公司外,沒有哪家公司會有這樣的想法,於是不久公司就有35名高層人員離職。對於員工這種拒絕承擔風險的態度,巴菲特也感到很無奈。
35名離職的高層中有一個人叫約翰·梅裏韋瑟,他在所羅門公司的主要工作是為從事套利交易的股東尋找適合的交易。隨著梅裏韋瑟的離開,這些進行套利交易的股東不得不為爭取自己在所羅門公司的股份而鬥爭。對於這些人,巴菲特還是很願意為他們做些什麽的,畢竟套利交易在所羅門公司的收入中占有很大的份額。不過由於市場競爭殘酷性的不斷增加,即便是套利交易的利潤也出現了下滑的趨勢。
套利交易者存在這樣的想法,他們認為類似或者相關產品的價格差距會越來越小,這就是他們進行交易的理論依據。舉個例子,他們的交易可能會建立在兩種類似的債券能否以相近的價格來完成交易上。可當時的大環境是競爭異常激烈,那些不需要動腦就能完成的生意越來越少,所以套利交易者隻能將目光投向那些高風險的交易。一旦虧本,他們會拿出更多的錢,期望能以擴大規模的方式來挽回出現的損失。不管是上述哪種情況,由於交易本身的利潤正在縮水,套利交易者認為隻有通過大手筆的買賣,才能彌補交易中出現的損失,然而他們進行的很多交易都是在負債的前提下進行的。
市場法則並不鼓勵套利交易者這樣做,因為市場並不需要套利交易者把自己的損失通過與之前一樣的方式填補回來。為什麽?這個遊戲最終就是沒有人會從中贏利:如果一個人有1美元,他在生意中賠掉了50美分,還剩下50美分,為了填補損失,他肯定會加大投資,但想要補回之前的損失又怎麽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向別人借50美分湊夠1美元後進行下一筆交易,這也就意味著他隻付出了一半的資金就能得到兩倍的利益(當然還要算上借款期間的利息)。相比於自己付出1美元,顯然第二種方式要輕鬆很多。但不可否認的是,借錢做生意也將加大風險指數,如果投資者再輸掉50美分,那他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巴菲特也從中給出了三條法則:第一,做生意要避免賠錢;第二,參照第一條法則;第三,不要從別人手裏借錢!
然而那些套利交易者的想法並不是這樣,他們總以為自己對債券價值的估計是正確的,因此即便債券市場的走勢背離了他們之前的預測,也認為隻要時機成熟,損失的錢就會自動回到自己的口袋。從股價波動率的角度來講,投資風險就這樣出現了,因為上述命題成立的條件是投資者必須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而這恰恰是那些借款經營者最大的弱點——時間對於借款投資的人來說幾乎就是奢侈品。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在已經虧損的項目上進行投資,投資人必須拿出足夠的資金,而且任何資金都是存在機會成本的,這筆追加的額外資金也不例外。
在眾多的套利交易人員中,有一位叫拉裏·希裏布蘭德,他原本希望利用抵押債券的利息套利從中贏利,沒想到卻賠了4億美元,這在當時是一個不小的數目。不過希裏布蘭德深信如果公司能夠給予一定數量的資金援助,自己肯定能把之前的損失補回來。巴菲特也相信希裏布蘭德有這種實力,於是同意給他撥款,最終的結果令兩人都很滿意——希裏布蘭德不但補回了之前的損失,還著實賺了一筆。
這些從事套利交易的人似乎對自己的能力有一種天生的直覺和判斷,他們總是對自己深信不疑。隨著套利交易的手段在股票、債券的經營過程中越來越普及,套利交易者逐漸希望能擺脫之前受限製的局麵,他們希望擴大交易範疇,希望在交易中引進更多的變量和不確定因素。套利交易者對於計算機的依賴性很強,通過種種複雜的數學公式計算出來的數字,是他們決定是否交易以及進行哪個交易的基礎,但他們又否認自己是數字的奴隸,堅持說數字不過是決策過程中的指示路標而已,並不具備任何實際的意義。在巴菲特和芒格眼裏,這種依靠數學公式來指導投資的方法算不上真正的投資,這種感覺和用自動駕駛模式開車很類似,開車人認為自己在高度專注地駕駛汽車,路況平穩的地區還好,而一旦遇到了道路顛簸、雨天還有交通擁堵的情況,自動駕駛就完全失去了作用。換句話說,一旦股市出現問題,依靠冷冰冰的數學公式給出的答案肯定不能解決出現的問題。
所羅門公司那些從事套利交易的人究竟希望得到什麽呢?很明顯,投資資本不是他們的終極目標,他們希望約翰·梅裏韋瑟重新回到所羅門公司的舞台上。在所羅門改革後期的恢複階段,套利交易者一致支持賦閑在家的梅裏韋瑟重返所羅門,但是時任公司首席執行官的德裏克·摩根並不支持,在他幾次禮貌地表達反對後,公司的套利交易者明白他不希望梅裏韋瑟回來。這時,巴菲特和芒格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兩人對梅裏韋瑟的回歸投了讚成票,這當然是以一定條件為前提的——梅裏韋瑟在回到所羅門公司後必須定期向摩根匯報工作情況,這樣也就限製了梅裏韋瑟在工作中的自由度。梅裏韋瑟並不願意在他人控製之下工作,於是終止了談判,並於1994年開辦了屬於自己的對衝基金公司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運營模式和所羅門公司的套利交易運作模式類似,最大的區別在於在梅裏韋瑟和他的合作夥伴可以保有交易後賺取的利潤。
隨著梅裏韋瑟的離開,他原來在所羅門公司的老臣和同事相繼離去,大家紛紛選擇美國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尼治作為自己工作的新起點——這裏也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總部的所在地。由於公司最大的財富製造者離開了,所羅門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摩根預感到巴菲特也將要離開,他似乎已經洞察到巴菲特給手中所羅門公司的股份貼上了“出售”的標簽,所以摩根不得不開始未雨綢繆,著手部署後巴菲特時代的公司運營計劃。
巴菲特在1996年致股東的信中這樣說道:“事實上,所有的股票價格現在都被高估了!”巴菲特認為股票市場之所以紅火,是因為華爾街的存在以及它在世界範圍的影響。同樣是在1996年,摩根決定把公司旗下的酒店賣給桑迪·韋爾,這位旅行者保險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正是十幾年前從保險公司消防員基金被排擠走的那位,而多年前的排擠事件剛好牽扯到巴菲特,韋爾對巴菲特可謂恨之入骨。摩根不是沒有考慮到兩人之間的摩擦,但是當麵對世界範圍內在大型“金融購物中心”方麵唯一能與美林證券抗衡的旅行者保險公司時,摩根還是選擇對巴菲特與韋爾之間的矛盾視而不見。而韋爾方麵,雖然他本人不喜歡套利交易,但是他深知世界範圍的連鎖酒店將產生巨大的利益,所以毫不遲疑地與所羅門公司簽訂了交易合約,而他這種行為則被外界認為是針對巴菲特的。韋爾以自己的方式打敗了巴菲特——既然所羅門公司在巴菲特時期經營不善,韋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證明自己。對於自己的對手韋爾的收購,巴菲特絲毫沒有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詞,他把韋爾比喻成實現股票價值的天才。最終,韋爾的旅行者保險公司以90億美元的價格買下了所羅門公司,巴菲特終於甩掉了自己身上的這個大麻煩。
甩掉了所羅門公司,巴菲特依然是投資者追捧的對象,梅裏韋瑟就是其中之一。這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深知巴菲特非常希望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賭場和娛樂場,因此在自己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掛牌營業的某一天,也就是1994年2月前的某一天,梅裏韋瑟和一位合夥人親自飛往奧馬哈,希望能說服巴菲特往自己的公司注資。他們邀請巴菲特在奧馬哈著名的Gorat"s牛排店吃飯。席間,梅裏韋瑟向巴菲特展示了對於新公司的規劃,並對投資賭場可能出現的種種情況做了分析,還給出了公司的資金預算,準備充分可見一斑。梅裏韋瑟的理念就是通過數量龐大的小規模經營來賺取利益,而這些小規模經營的啟動資金至少需要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資本的25倍!梅裏韋瑟認為,一旦經營出現失誤,最大損失額不會超過公司資產的1/5,而公司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到1%。相信沒有人會把自己公司出現風險的概率說到1%以上(要真是那樣的話,沒有人會對這樣的企業投資,不過這些數字是不能說明問題的。任何公司在規劃的時候都會預先假設公司出現致命打擊的可能性是零,抑或微乎其微。公司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即便公司有數額龐大的回報,也不足以補償可能出現的風險帶來的損失)。
梅裏韋瑟之所以選擇“長期”作為自己公司名字的一部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當時投資者的錢都被套牢了。他深知如果自己開始賠錢,在損失得以填補前,他身邊就必須要有其他投資者的支持!但是梅裏韋瑟的這種想法被巴菲特和芒格看穿了,他們很不屑於成為梅裏韋瑟利用的工具——自己投入巨大的資金,填補根本不可能填平的損失,扮演這樣的角色讓巴菲特和芒格很難接受。
“我們知道他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人)是非常精明的。”芒格說道,“但我們依然對這份投資的複雜性和需要的啟動資金持一種懷疑態度,我們不想成為替罪羊,不想成為把別人帶進投資墳墓的壞人。如果我們選擇了這個項目,相信會有很多人去模仿。”芒格在言談中絲毫沒有避諱伯克希爾–哈撒韋很可能成為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替罪羊的猜測。“況且我們也不讚同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那些人的處事方法!”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贏利模式是這樣的:每年從投資者手裏收取2%的手續費,並從投資者的投資利潤中分得25%的利潤。即便如此,委托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進行投資的客戶依然絡繹不絕,他們看重的是這家公司的名氣,以及提出的“和投資天才一起賺錢”的口號。的確,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成立初期,公司的運營是非常出色的。從創下對衝基金募集史上最高的12.5億美元開始,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有了一個很不錯的起步。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挖到了之前在所羅門公司工作的老臣和經營團隊。在新公司,這些套利交易的專家能夠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到交易開發上,不會受到外界幹擾,自己辛辛苦苦賺回來的利潤也不會被公司其他部門瓜分——之前在所羅門公司時,套利交易部門創造的財富往往成為諸多部門覬覦的對象,不過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這樣的局麵再也不會發生了。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成立的前三年,業績非常好,投資者的投資總額翻了兩番。到1997年底,公司累計資本達到了70億美元。但好景不長,之後出現的對衝基金競爭激烈的局麵開始製約公司回報的增長,而梅裏韋瑟不得不向投資者返回23億美元的資產以填補投資者的損失,剩下的則完全投入了市場。那時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套利交易依然維持在1290億美元的水平線上,但是這個數字看起來更像是公司的債務總額。事實上,當時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隻有47億美元的流動資產。公司原本的策略是通過募集投資者的資金,以巴菲特選擇的投資組合作為自己的藍本積累財富,但是現在梅裏韋瑟發現公司的資產中幾乎有一半是記在自己合作者名下的。盡管如此,梅裏韋瑟依然很自信,他和他的公司在金融界依然擁有顯赫的地位,公司的那些合作者依然可以對自己的客戶耍派頭。那時與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進行合作的企業向超過50家銀行進行貸款,雖然是債務人,但這些企業依然對銀行、對自己的經紀人指手畫腳、發號施令(這樣的場景在類似的案例中很常見)。
也許是因為巴菲特在金融界創造的財富是前無古人的,所以很多人都把複製巴菲特神話甚至超越他作為自己最大的目標,不過目前來看還沒有人實現這個目標。在很多人看來,梅裏韋瑟已經離這個目標越來越近了。梅裏韋瑟對巴菲特也許有一種潛意識的怨恨心理,在所羅門公司,巴菲特就沒有向他伸出援手,既沒有充當他的保護者,也沒有幫助他重返所羅門,這就讓梅裏韋瑟有了超越巴菲特的動力。但人們也許忽略的一點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永遠是落後於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的。簡單來看,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價要比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股價高,但梅裏韋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他在百慕大地區開設了一家名為“鶚萊”的再保險公司。選擇“鶚萊”這個名字,是因為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總部大樓前麵的噴泉中間有一尊雄鶚的銅像,銅鶚的爪子深深地插進了獵物的身體裏,鶚萊也因此得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旗下的這家再保險公司主要的業務範圍涉及地震、颶風等自然災害保險,這個險種和巴菲特高級助理阿吉特·賈殷在伯克希爾–哈撒韋負責的險種十分相似。換句話說,鶚萊公司闖入了阿吉特的領地。但眾所周知,任何保險險種都不是一個輕鬆的話題,很多人在涉足保險行業的時候都沒有獲得成功,即便是經驗老到的巴菲特,在他年輕的時候也出現過這樣那樣的失誤。所以作為一個新手,要想在再保險行業中做出成績,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必須要有進門的金鑰匙,事實證明,它做到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在保險業務上越來越成功,其業務範圍也在不斷擴大,甚至有人開始效仿它的保險經營策略。到1998年夏,一切似乎又到了一個轉折點,幾乎在一瞬間,所有債權人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們對於債務人是否還款的預想有些盲目樂觀。究竟債務人會不會按時償還自己的債務?每隔一段時間這種想法總會爆發一次。麵對這種情況,再加上銀行利率的提高,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競爭對手紛紛對自己目前的狀況重新進行評估,具體辦法就是通過降低債券價格的方式帶動一個銷售狂潮,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並沒有這麽做。它選擇了與大眾方法背道而馳:賣出了手中最保險的債券,轉而投資那些高風險的債券,認為高風險能帶來高回報,同樣也在價格上具有相當的優勢。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理念就是隨著市場趨向更加有效的運作方式,高風險債券的價格將會上揚,趨向低風險的債券價格。做出這樣的判斷源於它通過市場分析做出來的精密測算。在進行了一係列的數據分析後,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認為金融市場的大方向將趨於平穩,也就是說市場將出現反彈,而之後市場即便有變動,也是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波動。這種說法從曆史的角度來看是成立的,但是曆史告訴人們的另外一個原則就是普遍發生並不代表永恒。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公司把投資者的錢“凍結”了起來,希望當問題出現的時候能對公司有所幫助,至於期限,公司沒有明確,但肯定是越長越好,至少公司會選出一個它認為合適的足夠安全同時又能保證自己利益不受侵害的時間。
1998年的俄羅斯金融風暴最終摧毀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所有設想。1998年8月17日,俄羅斯政府宣布盧布貶值,這場金融風暴引發了全球性的金融動蕩,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受到重創。投資者能做出的唯一選擇就是拋售手裏的所有股票和債券。早些時候已經有投資經理預感到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幾近崩盤的局麵,他們認為公司在金額巨大的套利交易中謀利的做法無異於“在重型推土機前去撿5美分的硬幣,危機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這一幕現在已經發生,而且撿錢的人麵對的還是一部安裝了法拉利引擎的推土機,它正以每小時80英裏的速度開過來,撿錢的人大難臨頭了。
回憶起當時的一幕,巴菲特也陷入了沉思。1998年8月23日,星期日,他接到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埃裏克·羅森菲爾德的電話。“當時我正在打橋牌,電話響了,是羅森菲爾德。”巴菲特說道。對於羅森菲爾德,巴菲特是非常欣賞的。45歲的羅森菲爾德是梅裏韋瑟精英團隊的一分子,之前他曾在所羅門公司就職,在那裏他主要負責的就是審核每筆交易,找出存在問題的環節。到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他成為梅裏韋瑟的副手,工作的主要方向就是以銷售合並套利債券的方式來重新規劃公司的投資組合,盡可能地優化投資組合。“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和羅森菲爾德通電話了,但我能聽出來他的聲音帶有一種很害怕的情緒。他向我通報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情況,並表示希望我能幫助公司的套利債券部門走出困境,把套利債券轉移到我的名下,這大概需要60億美元的投入。直到那時他們依然認為套利交易是一個純數學的問題。”巴菲特並沒有直接拒絕羅森菲爾德的請求,而是選擇了非常禮節性的方式,“我很明白地告訴他,我可以幫他,但不是買下其公司的全部套利債券,而隻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就在這場金融動蕩發生短短幾天的時間裏,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資產嚴重縮水,不到一周,公司的資產淨值減少了50%。一周裏,公司的合夥人一直在給自己關係網裏的所有人打電話,希望在8月31日,也就是公司宣布破產前能夠盡可能多地募集到資金,隨著公司逐漸接近死亡的邊緣,他們也開始認同了拉裏·希裏布蘭德的話——現在是到了向“奧馬哈先知”巴菲特求助的時候了,隻有他才能幫助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渡過難關。
第二天,道瓊斯工業指數下跌了4%,《華爾街日報》把這稱為“追加保證金的全球性預警通知”,恐慌的投資者開始紛紛拋售手中的股票和債券。而就在這一天,希裏布蘭德來到奧馬哈拜訪巴菲特,巴菲特親自到機場迎接這位老朋友,之後兩人來到了伯克希爾–哈撒韋在基威特廣場的總部。令希裏布蘭德感到驚訝的是,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裝修和自己所在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有著很大的不同:後者極盡奢華,辦公大樓裏有兩張撞球台,一個麵積達到3000平方英尺的健身房,還配有專業的健身教練,而伯克希爾–哈撒韋秉承了巴菲特節儉的美德,辦公室並不大,而且已經被工作人員和可口可樂公司的投資備忘錄填滿了。
此前,希裏布蘭德的情況並不好,他早已陷入債務麻煩之中,個人投資血本無歸,想要利用杠杆投資來填補損失也不是良機。到達奧馬哈的第一天,希裏布蘭德走訪了伯克希爾–哈撒韋的各個層麵,並向巴菲特陳述了在這個時間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投資的種種好處。提到這件事,巴菲特回憶道:“當時希裏布蘭德希望我能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注資,他向我描述了七八個可以投資的部門,但是我知道這些都是相互牽連的,我知道我伸出援手的時間越遲(不要太遲),我能夠得到的利益份額就會越大。為什麽?因為以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目前的狀態,它非常需要能有人施以援手。而希裏布蘭德提出的建議似乎都不在點兒上,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也許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人認為自己還有時間耍耍手段,但我不想這樣,這就是我的答案。”正如巴菲特所說,最後他這樣告訴希裏布蘭德:“我不會拿著別人的錢進行投資,我不希望扮演投資人的角色。”那麽巴菲特想要的是什麽呢?他隻對擔任公司老板這個職位感興趣。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不需要老板,隻需要一個投資者,能夠注入資金幫助公司渡過難關的人。所以公司不得不尋求其他力量的幫助,就在即將選擇尋找其他人幫助的時候,公司的局麵似乎又出現了轉機。到8月的最後一天,也就是公司管理層需要向股東通報公司虧損情況的那一天,公司的基金損失已達19億美元,接近資產總額的一半。出現這種局麵,不僅是由於股票市場連續幾個月下跌,另外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就是人們對於債券投資市場存在的風險的抵觸。相關部門表示1998年出現的這次股市震動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百年一遇”的,而其所帶來的影響不亞於在紐約市刮起了4級颶風,整個金融界的損失達到了20%。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好像看到了些許有利因素,梅裏韋瑟在寫給股東的信裏表示了自己的信心。盡管公司的損失已經達到了50%,但他並沒有用“損失”這個詞,而是選擇了“震動”這個詞,他還在信裏積極鼓動股東投資:“現在出現的情況的確不是很好,但這不過就是一個震動、一場風波而已。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這是各位選擇進行投資的最佳機會,至少在我們看來,現在是公司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投資機會。如果能對我們公司進行投資,那麽你所投資的這筆資金將為你贏得一個超值的回報率,我們的手續費也會更加合理。”梅裏韋瑟似乎在給人製造一種錯覺——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有這個能力募集到資金東山再起,它可以等到金融風暴平息後把失去的損失奪回來。事實上,如果公司希望彌補失去的損失,就需要大量的資金作為後盾,以公司目前的情況隻能通過杆杠交易的方式,而過高的杠杆率又讓這種想法變得不太現實。在這種局麵下,“投資風險”的唯一解釋就是賠錢了。很顯然,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沒有做好賠錢的準備。公司長期以來保守的企業文化和蒙蔽合作夥伴的專製作風現在開始起作用了,沒有人願意把錢投資到搖搖欲墜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不過也許有一種可能——隻有那些真正成為公司老板的人現在才會把自己的錢放在這家以套利交易為主的投資公司裏。
當巴菲特看到梅裏韋瑟寫給股東的這封信時,他也給自己的下屬和梅裏韋瑟寫了一封信,信裏寫道:
他(梅裏韋瑟)描述的情況是可能發生的,但必須要具備以下幾個前提:第一,你的工作人員必須非常優秀,智商全部都在160分以上;第二,他們所在的行業必須要有悠久的曆史,至少要有250年的發展史;第三,行業的純利潤要高;第四,這個行業要有很高的杠杆比率作為後盾。 注釋標題 Warren Buffett letter to Ron Ferguson,September 2,1998.
巴菲特經常說,無論基數多大,它與零相乘的結果依然是零。對於巴菲特來說,零的概念就是沒有任何結餘的損失。在任何一項投資中,隻要存在完全虧損的可能,那麽不管這種可能變為現實的概率有多小,如果無視這種可能繼續投資,資金歸零的可能性就會不斷攀升,早晚有一天,風險無限擴大,再巨大的資金也可能化為泡影,沒有人能夠逃得了這一切。但巴菲特的這種理論顯然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是不存在的,他們一直認為所謂災難性的情況出現的概率不到20%。巴菲特描述的“零”的概念,在他們眼中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隻是全球性的金融動蕩並沒有因為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樂觀有所改善。到了1998年9月,股市依然呈低迷態勢。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損失已經超過了60%,但依然沒有人進行投資,公司還在為資金發愁。其他交易商的態度更是令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情況雪上加霜,他們開始拋售手中持有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基金和股份,所有人都知道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即將破產,公司易主不過是時間問題,因此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價格必將走低——投資者向來就是這樣,總希望從危險的地域跳到安全的地域。現在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再屬於安全的範疇,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在他們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這時,高盛進入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視線,包括高盛在內的幾家企業決定聯合購買長期資本管理公司50%的股份,並注資40億美元,不過這筆錢對於處於困境中的套利基金公司來說還是杯水車薪。
對於收購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高盛方麵曾與巴菲特聯係過,詢問其是否有意向對該公司實行緊急救援,得到的卻是否定的答案。不過巴菲特也不是完全否定收購的可能,他表示可以考慮與高盛聯合完成收購,不僅買下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全部資產、投資組合,還要對公司的債務負責。如果兩家公司聯手,那麽它們絕對有資本等到金融危機結束後幫助該公司東山再起,但是巴菲特提出了一個讓人覺得非常棘手的條件:收購可以,梅裏韋瑟必須走人。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和伯克希爾–哈撒韋是有牽連的,而且還是巴菲特最討厭的債務關係: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欠伯克希爾–哈撒韋的錢,不僅如此,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還牽扯到三角債務和四角債務的糾紛中,而債務糾紛的最終債權方都是伯克希爾–哈撒韋。“債務問題就如同做愛,”巴菲特說道,“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我們睡了誰,而是他們睡了誰!”(也就是說誰欠我錢不重要,關鍵要看誰欠我的債務人。)不過之後巴菲特並沒有把注意力轉移到收購上,而是在周五飛到了西雅圖,參加比爾·蓋茨組織的從阿拉斯加到加州的“淘金之旅13日遊”。臨行前,他打電話給自己的職員:“不管是誰,隻要對方不提供擔保,或者沒有給我們發保證金通知,都不要相信他們的借口。”
第二天,巴菲特和蘇珊以及包括蓋茨夫婦在內的四對夫妻出現在阿拉斯加州首府朱諾市,他們要乘飛機飛越阿拉斯加的冰原地帶。在那裏他們看到了巨大的藍色冰山,看到了3000英尺懸崖邊上壯美的瀑布。晚上,巴菲特和眾人一起觀看了有關冰川學的介紹,但他的心思早已經飛到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收購案上,他在想高盛能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募集到足夠的資金完成收購。貪婪的交易商已經把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價格壓得很低了,這個時候介入顯然是最合適的。在巴菲特的職業生涯中,還沒有哪一次收購是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完成的,而且這次麵對的還是一家規模很大的企業——至少曾經的規模還是很大的,所以巴菲特把這次收購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看成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
第三天,蓋茨旅行團來到了海灘附近,他們選擇的地點常有灰熊出沒,而他們當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觀察灰熊。不過巴菲特並沒有這個閑情逸致,高盛的總裁喬恩·科奇一直在給巴菲特打電話,不過由於衛星信號不好,電話總是打不通。“算了,今天我們算是與外界隔絕了。”巴菲特說道,“遊船兩側都是800多米高的山峰,船長還指給我們看了,瞧,前麵出現了一隻熊,該死的熊!不過現在我還是應該找一部電話,而不是和熊在一起!”
看過了灰熊,蓋茨、巴菲特一行人按計劃要穿越弗雷德裏克海峽去看駝背鯨,在長達兩三個小時的時間裏,巴菲特幾乎與外界斷絕了一切聯係。由於信號不好,誰也找不到他,可想而知遠在紐約的科奇是多麽著急,不過最終科奇還是聯係上了巴菲特。當巴菲特還在阿拉斯加聽取有關海洋野生動物的介紹時,科奇在紐約這邊的收購準備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他告訴巴菲特可以完成收購,盡管當時還隻是停留在對收購提出報價的層麵上(因為不知道有多少公司會與之競爭收購),而且科奇還表示將完全按照巴菲特的想法,約翰·梅裏韋瑟與收購無關,收購完成後,梅裏韋瑟不會進入公司新的管理層。
如果照這樣走下去,一切都會非常順利。但是到了周一,巴菲特再次玩起了“消失”,這大大考驗了科奇的耐心,他對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提出報價以及後麵的收購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於是他開始聯係美聯儲交易部門主管彼得·費舍爾,與之商討有關聯合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債權人發起拯救行動的問題。而在早些時候美聯儲已經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表示了相當的關注,主席艾倫·格林斯潘也參加了相關的電話會議。美聯儲一致認為目前的股票市場陷入了一場“國際性的金融風暴”中,所以肯定會有部門或者企業受到影響,“甚至可能是巨大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不乏聲音宣稱美聯儲將通過減息的方式來救市。
在科奇還有美聯儲積極籌劃的同時,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並沒有止住虧損的腳步,短短幾天的時間,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損失就達到了5億美元,銀行也開始通過銷賬的方式削弱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支持。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在8月底時資本減少到了23億美元,而到9月已經大幅低於這個數字。一年前,公司為了提高合作夥伴的股份向投資者支付了23億美元,而如果現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資本還能有23億美元,它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再站起來。但是它沒有,不僅資本沒有到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負債率還達到了100∶1。也就是說,公司每有1美元的資本,就存在100美元的負債。如此高的負債率讓投資者敬而遠之,沒有人會把錢借給這樣的公司,投入到這樣有去無回的生意上。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這邊已經到了破產的懸崖邊,而巴菲特還在遊山玩水。就在巴菲特打算和蓋茨夫婦前往蒙大拿州博茲曼市的那天早晨,他又接到了科奇的電話,後者向其谘詢是否同意增加一個新的合作夥伴,即美國知名的保險商美國國際集團(AIG)介入收購事宜。美國國際集團願意把自己的金融衍生部門的股份作為支付方式參與到這樁收購案中,它的老板漢克·格林伯格和巴菲特的關係很好,而且該集團有類似的收購經驗,並能提供替代梅裏韋瑟的管理團隊,不過格林伯格強大的經濟實力對巴菲特來說是一個牽製,這也讓梅裏韋瑟更接受巴菲特參與這樁收購案。
第二天,美聯儲召集45位銀行代表開會,主要議題就是商討有關聯合拯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內容。對於這個會議,在座的銀行代表其實都很頭疼。在過去4年的時間裏,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就是銀行的噩夢,而現在它依然沒有停止對銀行業的糾纏。當時的情況是,如果他們任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混亂的情況繼續下去,那麽一旦這家公司破產,其他套利基金公司也將陷入類似的混亂之中。現在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就好比多米諾骨牌最前麵的一塊,如果它倒了下去,那麽將引發災難性的多米諾效應,甚至全球的金融體係都將受到巨大的衝擊——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很可能成為下一家所羅門公司。這種情況巴菲特和芒格不是沒有預料到,早在1993年他們就開始向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東灌輸這種觀點。這也正是諸多銀行擔心的問題,如果不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施以援手,很可能下一個破產的就是它們自己。所以當它們一次又一次地被迫追加資金數額的時候,態度總是很勉強,即便追加這些錢也將全部用來支付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債務。不過當科奇告訴人們股神巴菲特也參與了這項救助活動時,人們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在人們眼中,巴菲特就是投資成功的代名詞,他幾乎從來不會失手。如果巴菲特介入這家岌岌可危的公司,即便最終他的財富足以把所有人都踢出局,巴菲特的出現還是會增強人們心中的底氣,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簽下救助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協議——這毫無疑問。唯一對巴菲特不放心的就是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總裁威廉·麥克唐納。巴菲特在即將登上去往黃石國家公園的汽車時接到了麥克唐納的電話,被質問是不是真的決定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實施救助。“這還有假嗎?”巴菲特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表示自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也能在短期內聯手救市。雖然告訴了對方明確的答案,但是巴菲特心中仍有疑惑:為什麽在伯克希爾–哈撒韋、美國國際集團和高盛三家規模巨大的私人公司聯手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實施救助的時候,不能再加上聯邦政府的幫忙?最終巴菲特在紐約當地時間上午11點左右給紐約聯邦儲備銀行打了電話,盡管衛星通信的效果並不好,但他們還是見證了巴菲特對收購的堅定態度:“我希望你們能知道,我肯定會完成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救助收購,接下來我會派人全權處理這些事。我希望你們能知道,他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們能很認真地處理這件事。”
“當時我並不想讓汽車等我,所以我繼續旅行,不過這的確是一件痛苦的事。那時查理(芒格)在夏威夷群島,好在我清楚事態的發展情況,知道形勢發展得越來越嚴峻。到了周三早晨,幾乎每個小時局麵都有非常不同的變化。”巴菲特說。
就在巴菲特打完電話一個小時後,高盛代表伯克希爾–哈撒韋、美國國際集團向梅裏韋瑟傳真了救助方案。救助方案隻有一頁紙,大體是說三家公司願意以2.5億美元收購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但條件是梅裏韋瑟和他的合夥人必須要從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退出。如果梅裏韋瑟同意,三家公司還將追加注資37.5億美元,其中伯克希爾–哈撒韋將負擔絕大部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巴菲特隻給了梅裏韋瑟一個小時的考慮時間。
接受還是不接受?
當時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資產隻剩下5億美元,而巴菲特等人提出的收購價碼不過是公司總資產的一半。一旦巴菲特償還了公司的所有債務,不僅是梅裏韋瑟要走人,他和他的合夥人在公司近20億美元的資產也會打水漂。不過高盛傳真的收購草案中存在一個漏洞——三家公司最終收購的隻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本身,而不包括它的資產。梅裏韋瑟知道這是巴菲特故意留下的缺口,但這卻給梅裏韋瑟出了難題,他的代表律師表示如果隻收購公司而不接管公司的資產,必須要得到公司所有合夥人的同意。為此,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表示希望伯克希爾–哈撒韋、高盛以及美國國際集團通融一下,要先征求內部的意見,可是收購的關頭卻沒有人可以聯係到巴菲特,這樣收購很可能被迫終止。事後巴菲特也表示,如果當時能夠聯係到自己,他肯定會同意對方的這個請求,但是說什麽都晚了。當蓋茨夫婦和其他人興趣盎然地欣賞美景時,巴菲特卻忙著給高盛的科奇和美國國際集團的格林伯格打電話,但由於信號不好,巴菲特的努力隻是徒勞,他也不知道紐約方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在紐約,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總裁麥克唐納和45位銀行代表在屋子裏等待收購的最新進展,屋子外麵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員工的心情更是焦急,他們不知道屋子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的私人收購由於聯邦政府的介入而多了很多不確定因素。最終,在沒有聯係到巴菲特的情況下,麥克唐納不得不終止了伯克希爾–哈撒韋與美國國際集團及高盛的聯合收購。“由於體製方麵存在的問題,這次收購不得不終止。”麥克唐納說道。沒有在場的巴菲特自然不能辯解什麽。在美聯儲的倡議下,在場的15家銀行中的14家聯合募集到36億美元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實行收購,唯一沒有參與這次行動的銀行是貝爾斯登投資銀行,這也導致其他14家銀行對其曠日持久的抵製。而梅裏韋瑟方麵,他和他的合夥人意識到,讓銀行聯手收購要比巴菲特介入的情況好一些,至少他們不會因和巴菲特之間的契約而淪為勞役!終於,晚上巴菲特得到了收購失敗的消息,他隱約感覺到失敗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梅裏韋瑟不希望把公司賣給他,否則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肯定會盡自己的最大努力來促成這次收購。還有一點,也是讓梅裏韋瑟感覺壓力很大的一點,就是(正如一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合夥人說的)“巴菲特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聲譽。經曆了所羅門公司醜聞後,他害怕再與約翰·梅裏韋瑟扯上任何關係”。而且政府促成的這樁收購給梅裏韋瑟帶來的好處遠比巴菲特介入帶來的好處多。
第二天,蓋茨一行來到了老忠實噴泉,但巴菲特的心思還在收購案上,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可以做些什麽來挽救這樁交易,而蓋茨盛情難卻的橋牌宴卻一點一點地“腐蝕”著巴菲特的鬥誌。蓋茨和巴菲特等人來到蒙大拿州的利文斯頓,他們進了一列小火車,火車是蓋茨之前預訂好的,車上坐著兩個人——沙倫·奧斯伯格和弗萊德·吉特爾曼。奧斯伯格曾兩次獲得橋牌世界冠軍,而吉特爾曼雖然隻是微軟公司的一個小職員,卻是橋牌的狂熱愛好者。於是4個人開始了他們的橋牌之旅。當“旅行團”的其他人在欣賞溫德河峽穀沿途美麗的瀑布和令人驚歎的峭壁時,蓋茨、巴菲特沒有加入,而是聚在一起打橋牌。他們所在的車廂有一個透明的藍色車頂,四人的橋牌大戰延續了12個小時。巴菲特的電話在這12個小時裏沒有停止過,其他三人總是能聽到他與電話那頭的人討論有關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話題。從某種意義上講,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收購案對於巴菲特來說已經是過去時了,也許在一開始,巴菲特還有再次介入收購的可能,他們可以提出一個全新的收購協議,但隨著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過去,這種可能性變得越來越小了。橋牌讓巴菲特沒有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生意上。
當巴菲特等人打完最後一圈橋牌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火車到達丹佛後,奧斯伯格和吉特爾曼兩個人下了車,蓋茨一行人則繼續旅行。接下來幾天,人們依然沉浸在旅行的興奮中,漂流、山地自行車成了他們消遣的方式,巴菲特也從報紙上看到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被收購的消息,漸漸地,他對收購案完全死心了。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收購案距離所羅門公司醜聞結束已經整整7年時間了,而且同樣發生在私有公司的身上。為了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美聯儲方麵開始出麵幹涉公司的收購行為,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收購案結束後7周的時間裏,美聯儲連續3次降低儲蓄利率,這是為了救市,盡可能地將金融市場的損失最小化,並盡量避免由於一家公司的失誤導致整個金融市場陷入癱瘓的局麵。盡管沒有絕對可靠的辦法保證市場不會陷入癱瘓的狀態,但是股市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確是不爭的事實。在收購案之後近一年的時間裏,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合夥人和公司雇員每人的年薪不過25萬美元,相對於他們之前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動輒百萬美元的薪水,25萬美元隻能說是九牛一毛,而且他們還肩負著更艱巨的使命:讓人們重新認識、接納套利基金,以及支付之前欠下的債務。之前提到的希裏布蘭德現在的負債達到了2400萬美元,所以當他找到工作簽下勞動合同時,感慨之情油然而生,甚至淚流滿麵。埃裏克·羅森菲爾德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拍賣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藏酒,雖然如此,但這些人中沒有人因為貧困而露宿街頭,他們中的不少人之後也找到了不錯的工作。梅裏韋瑟重拾老本行,和之前的團隊一起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基金公司,涉及的杠杆比率也沒有之前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那麽高。在人們眼中,這些之前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工作的人幾乎讓整個金融界陷入一片混亂,所以他們應該在金融界消失。而在巴菲特眼中,沒有實現收購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之一。
其實埃裏克·羅森菲爾德的理念還是非常不錯的,這是一個很有遠見的人,不過在當時那種混亂的局麵下,他的想法很難實現,因為這需要大筆的資金來支持——像伯克希爾–哈撒韋那樣的公司才能提供的資金。畢竟,如果你投入了1000億美元甚至更多的資金在一個充滿風險的項目上,你總是需要一個合作夥伴,哪怕是自己父母的支持,這樣在麵臨困境的時候,會有人出來給你撐傘,出來扶持你。所以,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需要和伯克希爾–哈撒韋這樣的公司合作,但這又意味著公司的領導者必須放棄自己的所有權——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想讓伯克希爾–哈撒韋出來投入資金、承擔風險,你就要讓它獲利。
其他的解決方法呢?任何其他的解決方法都是不切實際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在把麻煩甩給別人的同時依然可以保有自己的分紅?這顯然不可能。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想法卻是20世紀90年代後期的主流,而且對日後產生了深遠影響。
拯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這件事,其實是央行發起的挽救一家私人性質的基金公司的活動,但不能因此貿然高估央行在這件事上的意義。對於任何一家套利基金公司來說,隻要它的規模足夠大,就不會關門大吉。人們不禁要問,究竟整家套利基金公司的規模要做到多大,才能保證其在金融市場永遠都不會垮台?政府的介入現在來看就是安全邊際線。一旦政府介入,就算整家公司到了崩潰的邊緣,肯定也不會對整個金融市場造成致命的威脅。而之後,市場將依然沿著自己的既定路線前進,就好像中間出現的風波根本沒有發生過。金融市場中的“道德風險”帶來的威脅其實就是市場中的頑疾——市場監管人員永遠都需要麵對的頑疾,卻沒有解決的方法。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冒險家。不過對於巴菲特來說,他肯定不是冒險家的性格,隻要提到工作,他就像血管注入冰塊一樣異常冷靜。但其他人就沒有巴菲特這麽好的修養了,身體裏分泌的腎上腺素在刺激著他們的大腦,有些甚至帶有一些遺傳的色彩。他們會義無反顧地衝向金融市場,不計任何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