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產隊的驢

  從前馬車慢，書信慢，一生隻夠愛一人。


  葉歡前世中還沒有覺察出來，重活一世後，才真正感受到八十年代的特色。


  這年頭別說互聯網了，連電腦是個啥，大部分人都還不知道。


  資料全都保管在地方的資料庫裏麵，靠人力按年份月份一點點查。


  李國華能在時隔多年後，還能找到當年的那些資料，已經實屬不易了。葉歡也不敢奢求他能查到更多的隱情。


  但在李國華臨走前，他還是拜托了一件事情。


  “叔，還得麻煩你幫我差一件事兒……”


  說到這裏時，葉歡臉上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期待。


  “渝省東邊有一個三合鎮，叔你幫忙打聽一下，鎮上是不是有一戶葉姓人家，男的叫葉貝宮，女的叫李香蘭……對了，他們應該是去年才結婚的吧？”


  “這個……”


  李國華沉吟了許久，才道：“我幫你打聽下吧，但你你也別抱太大希望，畢竟我隻是一個村高官而已，能耐再大也就管管村裏這一畝三分地。”


  “人口普查要是調查起來的話，最是麻煩了，全國人口那麽多，隨便一個縣上的戶籍資料壘起來，都能壓死一堆人。”


  “沒事兒叔，能打聽到最好，打聽不到也沒啥關係。”


  葉歡連忙搖著頭，示意李國華不需要太過在意。


  這年頭書信慢，葉歡現在算是深有體會。


  寄封信能郵寄大半個月，要是逢上家裏人去外地讀大學，寄點生活費過去，得提前一個月準備才行。


  寄出去後，還擔驚受怕的，生怕信擠丟了，錢沒收到。


  至於車馬慢不慢，葉歡不知道，但他知道，驢是一定很慢的……


  去省城不比去縣裏，路途多了二十來公裏呢。


  葉歡也不敢等雞叫了，吩咐夏芸讓她後半夜把自己叫醒，披星戴月的就起來忙活了。


  得虧軍子搞來輛板車，掛在驢背上。板車上托著兩千多斤黃鱔。


  可即便是這樣，驢的力量終歸是有限，拖著扛哧扛哧的，走得慢不說，逢上稍微有點坡了，還得葉歡軍子兩個人奮力在後麵推。


  兄弟倆也累得不輕，暗歎掙錢……是真他媽辛苦！

  剛上了個大坡，軍子擦著汗，暗歎一聲。“乖乖，哪怕是生產隊的驢也不敢這麽累的啊，況且這還是張嬸兒家的驢的，歡哥，這要是累瘦了，回頭他們家指定找你扯皮。”


  葉歡沒想到，感情生產隊的驢這個梗，竟然是這麽來的，當下差點笑出聲來。


  “等回去了多買兩斤苞米，犒勞下這個勞苦功高的功臣。”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怎麽行？

  想了想，葉歡又繼續說道：“現在秋收差不多完了，回頭找生產隊的飼養員老劉頭兒，問問他能不能把生產隊那頭牛借來，到時候兩輛車一起拉就輕鬆了。”


  “中，回頭我去問問。”軍子忙點頭答應著。


  這要是隻靠這一頭驢，不出三天，他兩兄弟錢沒掙多少，非得累死不可。


  即便是已經提前好幾個小時出發了，可等到了水產公司的時候，天色也快要放亮了。


  水產公司裏也是人來人往，都火急火燎的忙著往早市送貨。


  驢車停在一邊，讓軍子照看著，他自己徑直往昨天的辦公室區域去。


  剛走出幾步，後麵肩膀被人按住了。


  扭頭一看，還是昨天那老頭，立刻掏出煙，“叔，早，點根煙，王經理來了嗎？”


  老頭把煙夾耳朵上後說道，“經理不會來那麽早，昨天已經在我這交代好了，直接跟我過來就行了。那驢車就是你的吧，讓他們牽過來。”


  葉歡趕緊衝軍子招手，讓他把驢車跟上來。


  朝裏走一溜串的水槽子，鯽魚鯰魚這樣的淡水魚居多。


  兩個空池子跟前，打開袋口伸到老頭麵前，“叔，你看著多肥，俺們都是個頂個挑的。”


  老頭也沒說話，衝旁邊的人喊道，“把地磅推過來，趕緊上秤。”


  上完秤以後，老頭又喊人把裏麵死了的，過小的挑出來單獨去重，還要去水分。


  最後一算下來，比他在家的稱重少了將近一百斤。


  葉歡也沒多計較，沿著圈一人遞了一顆煙，用仰慕的眼神，欽佩的口氣喊著大哥大姐，就差著喊親爹了。


  他拿著收據單，跟著老頭從財務室結完錢出來，“叔，你真幫了俺們大忙了。”


  隨後又指著身後的蔣建軍說道，“這是我表弟，以後叔還要多幫襯著。”


  因為有驢車的緣故，雖然天色放亮了，出早攤的人也把攤子支起來了。


  但葉歡也沒敢在城裏多做停留，畢竟有頭驢，拉屎拉尿的麻煩……這可是城裏，和農村不能比。


  他也隻是簡單的在早攤上買了幾根油條，就著夏芸給他灌的一壺開水壺，坐在驢車上，和軍子一路走一路啃。


  吃飽喝足後，往板車上一趟，也不在乎上麵的腥臭氣息，路麵坑坑窪窪，他被顛簸醒的渾身痛。


  回去後把驢栓屋後麵，拿了10塊錢塞給軍子，軍子還要推遲。


  葉歡說道，“拿著，沒有道理我掙錢，你白忙活的道理，再說後麵你還要繼續幫襯著我，又不是幹一天兩天的……隻要咱這事幹一天，你一天拿10塊。”


  按照現在的行情，給個三塊五塊也就可以了。


  可不是有老話嗎，不患貧，就患不平。


  葉歡也沒有矯情到去和軍子搞合夥或者分成。


  眼下他最缺的本錢，現在不下功夫，等到牛人輩出，自己這點斤兩完全不夠看。


  吃了夏芸做的早飯，拿過賬本簡單的算了下。


  好家夥，跑這麽一趟，賺了將近四百塊錢。


  或許在二十一世紀，四百塊錢並不算多……也許吃頓好的就不止這點錢了。


  但在一九八零年，四百塊錢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要知道，在這個年頭，一個壯勞力在生產隊累死累活幹一年，也才兩百多工分而已。按照一公分一塊錢算，一年也就隻賺三百不到。


  但葉歡前世中，見識過太多常人無法想象的財富。作為一家市值上幾十億的上市公司董事長，葉歡自己的身家都有十幾個億。


  這點錢實在刺激不到他什麽。


  把錢一股腦的交給夏芸，囑咐她把所有黃鱔欠款全都抵幹淨了，回頭再用這點錢收黃鱔。


  而他自己，從井裏打了兩桶水出來，簡單的衝洗了下，去去腥臭味，就進裏屋睡覺去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聽見好像有人喊他的名字……


  “葉歡……你個殺千刀的，你給老娘滾出來！老娘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來補貼老娘的驢不可！”


  不……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葉歡立刻清醒了過來，一股腦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