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血緣糾葛
馬裏蘭最大的醫院,因為住進了簡樸這位特殊的重症病人,而變得異常的緊張。
搶救室的紅燈仍然沒有落下,病危書卻下過兩次了。
第一次是孩子大人都有危險。過來下通知的是科室主任,一般的護士根本不敢過來。
簡直更是不可能看那張紙的,他隻是表情極其平淡地說:“見過上帝嗎?他在等你!”
科室主任再也不敢說別的話了,冷汗淋漓地走了。
第二次走過來的是院長,用一臉很遺憾的表情,剛想和簡直說什麽,就聽簡直一聲爆吼,“你信不信我炸了你的醫院?”
對於簡直出現的這個狀態,沒有人敢不相信簡直所說的話。他已經把整間醫院封閉了,他還有什麽不敢做的呢!
所以,當第三次院長報著一喜一憂的兩個結果去找簡直時,是冒著生命危險的。
“簡先生,胎兒已經取出來了,是個男孩兒,但嬰兒生命體征微弱,而且……與母親的血型不附,出現了溶血現象,血型又非常特殊,需要輸血,最好是……”
“最好是什麽?”
不管是什麽,孩子必須保住,如果孩子保不住,他和簡樸真的走到盡頭了。
“最好是輸您的血。”
“輸我的?”
簡直愣住了,然後馬上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了。
這是要孩子生父的血啊,可悲哀的偏偏自己又不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承認自己妻子腹中的孩子與自己半毛錢關係沒有,這將是一件多麽難以承受的事。
但……
“陳,去叫賀之先生過來,這事……需要他來才行。”
聽出簡直話語裏的艱難之意,保鏢陳略有猶豫,簡直卻已經催促了。
不能耽擱了。這孩子不是他的,這不主要。隻要和簡樸在一起,簡直相信,他們早晚會有他們自己的孩子的。
一直站在走廊陰影處的賀之龍介也看到了前兩次病危通知書下來的情景,但他並沒有過去。有簡直在,比他過去更適合。
保鏢陳過來找他,讓他愣了一下。他衝著自己帶過來的兩個保鏢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們不用跟過去,然後才跟在保鏢陳的身後,今晚第一次從陰影中走到明亮刺眼的燈光下。
“有事?”
沒有萬難棘手的事,簡直不會叫他的。
“孩子要輸血!”
果然……
簡直又補充了一句,“是個男孩兒”
“男……孩……”
賀之龍介的唇哆嗦了一下,動作卻一點猶豫沒有,脫去了外麵的西服,扔到了旁邊的休息椅上,對等在一邊的院長說:“走吧!”
院長愣了一下,他在看完賀之龍介一眼後,根本不敢去看一旁的簡直了。消聲了一般,隻有往裏的吸氣卻不敢正常的吐氣了,轉身帶著賀之龍介離開。
冷清洋抱著神智有些不清楚的黃菜花,坐在搶救室的門口,心情一分一秒地沉落。他已經打算好了,等這件事穩定後,他必須接簡樸回延海。
哪怕是當兄妹,他這個哥哥也要養妹妹一輩子。簡直和賀之龍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讓他們自己弄去吧!
簡直的頭仍是昂起,瞄視著門上的紅燈。簡樸的安危還未定,他心亂如麻。
剛剛花開發過來的消息,他收到了。三個字很簡單,——“對不起!”
以花開那麽張揚的個性,都不敢給自己打來電話,可想花開心裏也是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但“沒關係”這三個字,簡直卻無法回過去。
他確實在意了。
這次營救行動上,花開確實輕敵了。如果他不走,他跟著拉簡樸的車一起回來,那麽就不會被後來做‘黃雀’,想趁此打劫走簡樸的賀之龍介的人有機可趁了。
明明都是為了簡樸好的兩股勢力,卻在糾纏的時候,被後追來的人利用了,三方交戰,不管哪一方輸贏,最後……卻傷在了簡樸身上,那麽,就是全輸了吧。
黃菜花的哭喊也不合時宜的在耳邊響起,而事實,此時的黃菜花還被冷清洋摟在懷裏,抽離了靈魂一樣,默默流淚。
但之前黃菜花的呼喊,對於簡直的心理影響確實大了一些。簡直的情感消化能力暫時無法摒棄這種陰影。特別是黃菜花跪在地上,抱著他雙腿時的哀求,那份淒絕……讓他瞬間悟到了什麽是情何以堪。好像他所有的努力,都抵不過命運隨意輕爽的一撥弄。
賀之龍介抽完血過來時,簡樸這裏還沒有消息,而小嬰兒同時被推進了另一間的搶救室,又恢複了之前母子危及的地步。
“看到孩子了?”
賀之龍介跟著醫生過去抽血時,簡直其實也很想過去,可又放心不下還在搶救的簡樸。
“看到了,太小了,胳膊還沒有我的拇指粗呢!”
賀之龍介的眼圈微紅,眼白處也攏上一層的赤色。
隔著厚厚的玻璃窗,賀之龍介看到玻璃罩下的那個小小的緊閉著眼睛的嬰兒,怎麽也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孩子。
他那麽瘦,那麽小,好像任誰輕輕碰一下,都會使他碎掉……
——這都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過失!
“簡樸這裏還沒有消息,”開始還是平靜,但下一秒裏,就像刮起了颶風,“我當初就和你說過,別和我爭,我們的相爭隻會帶來不好的結果,你現在看到了?”
簡直從來都是如水一般的安然寧靜,而今晚,他卻已經發狂兩次,這是水掉到了油裏,濺起爆炸。
簡直隻覺得自己要是不吼一聲,要憋屈死了,心從來沒有過的悶。
賀之龍介也沒有還口。這件事,是他考慮不周了,也是他……自私了。
隻想著要和簡樸破境重圓、重溫舊夢,卻忽略了簡樸的安全,弄到現在的地步……,誰吼他都是應該的了。
“你們兩個都在,這正好,我有事要說。”
冷清洋鬆開了懷裏的黃菜花。黃菜花怔忡地看了冷清洋一眼。冷清洋安撫地笑了一下,拍了拍黃菜花的手。
冷清洋先看了一眼賀之龍介,又看了一眼簡直,然後才說,在這個氣氛已經焦灼的空間裏,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恢複到平時的淡漠,可卻無論怎麽努力,也都無法降到平日裏的冰點,反而帶著一點爆竹剛爆時的火藥味。
“你們兩個以後也不用爭了,簡樸和孩子若能活下來,等他們穩定穩定,我接他們離開,與之簡樸我是當兄長的,與之孩子我是當舅舅的,我不能看著他們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這點……我媽也是這麽想的。”
冷清洋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簡直和賀之龍介初時驚愣後,對視一眼,剛要一起反駁地說些什麽,黃菜花開口了,“是的,我不能把女兒交給你們兩個了,我還想她活著,我還想在有生之年,享受天倫之樂,你們放過簡樸吧!”
如果說冷清洋的話,賀之龍介和簡直還能去應會,黃菜花的嘶吼淚水,他們……都無力招架了。
——任誰也無法麵對那樣一張老淚縱橫的臉!
又是一夜的煎熬,直到第二天的淩晨,天空微顯出魚肚白時,亮了一天一夜的紅燈終於滅了下去。
“怎麽樣了?”
主刀的兩位手術醫生出來時,立刻迎來一群人的禮遇性圍攻。
口罩還未來得及扯下,就隻得先開口說話。
“手術還算成功,但……這次的創傷,對病人以後的生育肯定會有影響的……”
醫生話裏的意思代表著什麽,誰都清楚,但現在已經無暇去顧慮這些了,隻要人活著,誰還管以後!
“孩子呢!”
雖不是自己的兒子,簡直卻比誰都關心那個嬰兒的狀況。
“孩子的生命特征還不是很穩定,要送到溫室,至於要多久……這就需要看情況了。”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簡直所想的萬幸,卻不隻是孩子能活下來,而是這段時間……,他是可以利用的。
他絕不能讓冷清洋所說的事情成真,那樣子的話,他與簡樸算是徹底斷了。
這一天一夜的努力,換來的最佳結果是大人進了重症監護病房,孩子進了早產室。
無論是簡直和賀之龍介,都無法真正放鬆下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開始善後了。
中江俊一個人住在這間豪華酒店的五星級客房裏已經兩天了。自那日訂婚宴上發生的變故直到現在,中江俊都沒有見到過賀之龍介。
中江俊也不敢過問。門口有賀之龍介丟下的保鏢,他想出這間屋子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想不到有什麽理由要出去。
夏威夷這裏的風光確實不錯,不過對於一個沒錢沒勢、暫時被人包養的人來說,什麽風光都是浮雲。
中江俊現在有點後悔沒有把qq那條狗帶來,那狗還是挺通人性的,帶在身邊總算有個說話的。
現在可好,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夜幕又一次下垂時,中江俊沒辦法再坐在窗口看海浪了。抻了一個懶腰,他準備睡了。
衝涼後,一頭紮在床上,閉上眼睛,迷糊勁就漸漸襲了上來。
人果然不能太安逸。自己這生活在被賀之龍介壟斷後,就像活在天堂裏了。賀之龍介雖然不給自己錢,但物質上的所有東西全是最好的,把自己捅到了雲端裏,但願不要太快地把自己拋下來。
半睡半醒間,中江俊覺得有一個身體慢慢地壓了下來,在他的身後,貼得他越來越近,縈著一股淡淡的香味。
開始,中江俊還以為是賀之龍介回來了呢,又跑來逗弄他,所以,鬆鬆懶懶地說:“少主,放過我吧,我困!”
可隨後,中江俊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
那壓來的身體越來越香,絕不是賀之龍介身上的淡淡皂角味。
中江俊猛然清醒,快速地翻身。
他背上的人顯然沒有想到中江俊會做出這個動作,被重重地甩到了床上。
等中江俊看清楚那人是誰時,那人正揉著腰,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一臉哀怨地看著他呢。
“蒼井……蒼井小姐……”
中江俊驚得有些不能語了。麵色不知是蒼白還是大紅,卻明顯能感到一會冰一會熱的,冰火交加一般。
賀之龍介的未婚妻爬到自己的床上了……,這怎麽能是一個驚死人不償命就能了得的。
“叫我鬆子!”
蒼井鬆子仍然坐在地毯上,沒有起來的意思。
語氣卻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看向中江俊的目光也越發的柔和輕綿了。
這是什麽狀況?
中江俊不隻是驚惶了,他已經開始覺到旋暈了。
“鬆子……鬆子小姐……”
中江俊的嘴唇抑製不能地哆嗦。
趁著賀之龍介不在,他未婚妻要紅杏出牆嗎?勾引誰都好,也不能來勾引他啊,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嗎?
活著雖然不怎麽地,但總比死了強!
中江俊冷汗了。
“叫鬆子!”
蒼井鬆子的眼神已經從輕綿變得有些逼迫了,帶著一絲複雜的隱忍,再次強調了名字問題。
中江俊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中江俊垂下了頭,小心地蹭到與床相隔半米的地方,又一次地細看了蒼井鬆子,卻還是想不出其中緣由,所幸沉默了。
中江俊的無言,讓蒼井鬆子多少有些失落,來之前的那些欣喜與激動,消散了一些。
細想想,這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像中江俊這樣的人,十年前的事……他怎麽會記得那麽清楚。
“大哥哥,十年前,我說過……我會報答你的!”
那個寒冷的冬夜,細瘦的還沒有發育的蒼井鬆子也曾像剛剛那樣摟上過中江俊,她曾把頭埋在中江俊的後背雙肩胛處,低低地細語過這句話,還有一枚青澀的吻。
那時,她的唇冰涼,而中江俊的皮膚帶著微熱,麻麻癢癢的感覺,直到現在,蒼井鬆子仍然記憶猶新。
而中江俊……他卻忘得一幹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