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少年拳意
餘杭城外三裏地，一架馬車緩緩朝著餘杭城走去，馬隻是普通的老馬，駕車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書童，一身青白色長衫，嘴裏叼著個狗尾巴草，但也是逍遙自在。
“老爺，這餘杭城怎麽這麽多年也沒什麽變化，這次回來，就住下了？”書童雙手握著馬韁，回頭向著馬車內的身影問道。
“不一定，大概率隻是落個腳就得走了，他們不會讓我過得這般輕鬆。”馬車之中一道洪亮不失清遠的聲音緩緩傳出，不等書童回話，馬車內的身影就自顧自地打開了門簾，露出了一張約莫四十歲左右的臉龐，兩鬢斑白，一雙眼眸之中飽含著看透世事變化的滄桑。
“回家了，真是不錯。”
餘杭城內，戚指揮府邸，聽著屬下傳來的消息，戚元敬雙眉一蹙接著便是一聲大笑，“伯安竟然回來了，來人，準備些薄禮，老夫親自帶到伯安府邸去！”
不僅戚元敬一家，隨著這中年儒生停車王府門前，餘杭城有聲望底蘊的大家族都是派了人手前來拜訪。
王守仁，號陽明，龍場教學，已然踏足聖人境界！
一個時辰之後，王陽明看著屋中堆積起來的禮盒搖搖腦袋道，“一個個聞到血味來得比誰都快，元敬，你說我若隻是個尋常的讀書人，這些東西還有幾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天攘攘，皆為利往。這點數你還會不知道嗎？”戚元敬搖著頭喝了口龍井，然後將自己懷中的一個錦盒放在桌上硬氣道，“你看，我也帶了！”
王陽明啞口無言，無奈地笑了笑坐了下來，“出什麽事了？別人不清楚，你我還是知根底的，若是沒有事情，我這門，你怕是也不回來，東瀛那邊有了異動？”
“若是真動了倒還好，可惜就是沒有半點動靜，我插下去的眼線在上個月也都全部拔掉，雷厲風行，怕是山雨欲來。”戚元敬緊緊皺著眉頭，看向王陽明正色道，“這不怕出事，我都先把水蘇那孩子往太遒那放一放。”
王陽明聞言，沉吟片刻之後緩緩起身，“走！去你府邸，我看下最近幾個月你這邊的消息，既然是人做的手腳，那便是有一點痕跡可尋，尋到了，便占了先機！”
戚元敬等的就是這句話，麵色大喜一口氣將茶水連帶著茶葉吞入腹中，轉身振臂道，“走，伯安兄！”
順天府，森嚴皇城之中，於公坐在明武宗麵前，手上拿著一卷信紙，看完之後笑道，“伯安竟然肯從龍場那地方出來了，陛下手下，如今又多了一員強將，伯安一人，勝敵十萬甲士！”
“哦？我隻知其踏入聖人境界，隻是如此，便勝的了先生？學生可是記得，先生隻說自己隻兌得了五萬甲士，到王陽明這便翻了個倍？”明武宗略帶著笑意打量著於公，今日甲士南下，取得不小的進展，自然心情愉悅。
“老夫隻會寫幾個字，伯安卻是經緯之才，不說其自身儒道境界，撇去此事，其指揮打仗的本領也是天下首屈一指，老夫差了他何止幾條街啊！”
“好了好了，吹捧的話說說也差不多了，再說下去反而是生厭了，先生既然如此推崇王陽明，那不知道先生如何安排此人？”明武宗看著愚公，後者沉吟片刻，最終在堪輿圖上放下一子後道，“封鎮南將軍，鎮守會昌！”
“先生這是何意？”明武宗看著堪輿眉頭微微蹙起，封一個鎮南將軍不是大事，問題是為什麽放在會昌一地，要知道，與南疆的一戰，戰線可是從戴雲山、四望山到東桃山往西而去的十萬大山以南，會昌雖然不遠，但也絕非前線。
“留一個心眼隻是，若是一切順利，有沒有伯安出手已經都不是問題，若是有什麽變故，大軍北上，以伯安的能耐鎮守會昌這一扼要，也完全足夠了。”於公捏著自己的長須，看著整個堪輿，神情並沒有之前那般輕鬆。一邊的明武宗身為知情人，自然之道其中緣由，反而是出奇地笑了，“先生莫非怕了？”
“哈，陛下都不怕，微臣何懼之有？”於公對上明武宗的雙眸放肆地笑著然後對著整張天下堪輿一抓，“天下大勢，已然要盡數落入陛下手中！”
另一頭，臨水鎮中有間客棧，朱雲華一行人一大早起起來後，便就地吃了頓簡單的便飯，至於原本的掌櫃孫半夏早已經是見不到人影，朱雲華幾人也不意外，換做自己也不會在昨天說了那番話之後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誰知道會不會第二天醒來就有一群官兵把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圍的水泄不通。
用過餐之後，一行人沿著靈江水一路南下，便到了仙居一地，此地人氣雖然較之臨水鎮高了不少，但是留心觀察一番，也發現少了不少青壯，大多是黃發垂髫，偶爾零星幾個青年，也都是麵色蒼白，身有疾病。
“浙江一帶都是如此，那再南下又是如何？還有為什麽戚叔叔似乎並不知道此事，其內，究竟有什麽隱情？”朱雲華心中思緒萬千，抬頭看了一眼周邊的水蘇，胡一刀一行人又低下了頭，心裏暗歎，“邊上站著的，論拳頭，都是一個個好手，但是論腦子，一個比一個呆，這可與何人商討。”
思索之間，朱雲華見城中沒有什麽危險，便讓老陳幾人先找了家客棧，自己則是帶著水蘇到了街道邊上的一家老茶肆中坐下，向著煮茶的老翁要了壺茶水後問道，“老人家，城裏的人也是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可不是，小老兒家裏就一根獨苗也都被拉走，聽說就在大小連雲山那邊搭建什麽工事，要不是官府的人保證沒有什麽危險，小老兒哪裏舍得讓家裏的獨苗苗冒這麽大風險。”老翁說罷，將茶水擺在了朱雲華二人桌前看了眼水蘇笑道，“小夥子出門在外可得要注意點，小娘子這般姿色，放在哪裏都是招人欲望的，這江湖可沒有你們這些小年輕想的這般美好。”
“我可不是！”水蘇瞪著眼喊道，一邊的朱雲華隻是笑答，“多謝老先生提醒，此事後輩會記在心上的。”
“朱大哥，你占我便宜，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去客棧的路上，水蘇鼓著嘴哼哼，一臉的不開心，朱雲華麵帶微笑喃喃道，“我是怎樣的人水蘇你還不清楚嘛，既然跟老人家說不清楚，何必再繼續說下去，越描越黑，況且別人可是在誇你，你心裏不還是偷著樂？”
水蘇白了一眼，沒有吭聲，兩人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目光，見兩人走入客棧，有幾名滿臉橫肉的莽夫也是跟了進去，看到兩人往幾個中年人堆裏走去，就猛然察覺到紅娘子淩厲的眼神瞥來，頭上頂著一個大大的危，連忙往客棧外走去，腦子裏的齷齪思想也完完全全的消散。
“這一天天的趕路是為了個啥喲，要是去萬裏大山，直接做船一路南下不就可以了，你這小子咋地就非要用自己的腳走，不累得慌？”客棧之中，些許是沒吃到什麽好酒好菜，老陳頓時是起了脾氣。朱雲華坐了下來從懷中拿出一小瓶朝暮思擺在了老陳眼前，“再去個地方就直接去福州府，這一路上有不少東西，若是匆匆離去，有點可惜了。”
老陳見有了酒水，眼睛一亮便一下打開酒塞子笑道，“有酒便好說，華子你呀還藏了一手，長大了呀！”
沒有理會老陳的風言風語，見水蘇吃了一口菜之後便不再動手，於是乎自己也夾起一塊熟透的肉塊吃了一口之後便放了下來，幹幹的笑了笑，“其實還是可以的，隻是比有間客棧的差了點，老陳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去龍場，硬的跟鐵一樣的饅頭不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此一時彼一時，你小子現在這東西吃的入口？”老陳不屑地瞥了一眼，再看到邊上狼吞虎咽的伊藤齋，愣了愣道，“這東瀛人還跟我們真不一樣，這菜都吃的這麽起勁？”
“伊藤這叫安貧樂道，是吧，伊藤？”伊藤齋一臉茫然，根本不明白幾人在爭論何事，家鄉的菜哪有這般豐盛，一年到頭都是，魚、魚還是魚。
“胡叔，你們幾個晚上也好好休息，這不比之前北上，睡不了一個安穩覺，隻要還沒出省，大抵是沒有什麽危險的，至於伊藤齋，隻不過是個意外，並非常事。”夜深之時，朱雲華見胡一刀還在屋外守著，心裏也有些不適應。
“少爺好好睡覺便是，胡叔年紀大了，一天也睡不了多久，在這裏調養調養氣息也好。”
“那正好我也睡不著，胡叔來操練操練拳腳？”朱雲華眼睛一亮，時隔多日未曾交手，不知道自己當下在宗師手下又能夠撐過多少招。
“不使劍？”
朱雲華將雲從劍放好，拍了拍手後笑道，“還沒有火候，再者說了，一身拳腳，更見真章！”
“杜叔叔，朱大哥的拳腳功夫厲害嗎？怎麽都沒見他用過？”客棧二樓，水蘇站在杜夜和紅娘子兩人之間，看著樓下院子裏氣勢對壘的兩人不由好奇問道。
“雲華他呀，若說現在，一身拳腳比他劍術不知道高了多少，平時不露山不露水，暗地裏不知道怎麽偷偷操練。”紅娘子看著朱雲華的眼中充斥著欣慰，似乎看到自己的孩子長大成才一般，“杜冷麵，你說說誰能贏？一壺好酒。”
“你還真的是把他看到天上去了，雖然拳腳不差，更有武運加持，但胡一刀前段時間心境突破也並不簡單，縱使壓製境界，但勝算仍是更大一籌。”
紅娘子哼哼不反駁，隻是看著朱雲華輕輕笑道，“那便看著便是。”
“胡叔，我來咯！”院子之中，朱雲華見胡一刀點了點頭，體內真氣一抬，整個人瞬間朝著胡一刀而去，速度之快，比之在天台山上要快上數成，以胡一刀的眼力，竟然也隻能模糊地捕捉一道人影，憑借自身老道的經驗，在左方架起手臂，緊接著邊有一道極其沉重的力道傳來，將自己往一邊擊退數步。
“胡叔，你最好再提點境界，僅僅如此，可是會吃虧的。”朱雲華一擊退人，沒有繼續上前，在原地換了一口氣看向胡一刀，後者也不覺得丟臉，將原本限製在化勁初期的真氣境界直接提升到了化勁巔峰，並沒有覺得多少的不妥，畢竟自己並非會拳，而且朱雲華有那天下七成拳道武運加持，早已經不能以尋常真氣境界來評估實力。
見胡一刀提了境界，朱雲華一笑，牢牢記住吳鍾的那幾道拳法和出拳的要訣，再次踏步前去，迎著胡一刀右拳猛然從腰腹間發出，滾滾拳風發出呼嘯的淒厲風聲，胡一刀沒有後退，鼓動體內磅礴真氣，同樣轟出一拳，拳拳相交，發出沉重的悶哼聲，兩人同時退開，緊接著便再次撞在一起，拳肘膝腿，朱雲華完美地利用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近身戰鬥的熟練度，遠遠超過胡一刀，縱使胡一刀真氣雄厚，仍然是被朱雲華打得一退再退。
“朱大哥，這般厲害？”客棧樓上，水蘇看著胡一刀苦苦抵抗，心中的詫異顯然於色，同樣邊上的紅娘子二人也是一臉呆滯，雖說紅娘子覺得朱雲華能夠取勝，但也是沒有想到盡是壓製的這般徹底，胡一刀的拳腳落在朱雲華身上，皆是一道金光閃過，雖有傷勢，但絲毫不影響自身出拳，若是把胡一刀換做自己，怕是會更加的不堪。
拳拳累加，朱雲華自覺身體拳意已然達到巔峰，腦海中閃過吳鍾身陷萬軍之中而無絲毫懼色的身影，體內拳意頓時噴湧而出，一拳轟出，身後一道蒼老壯碩的身影出現轟出一拳，拳拳相交，胡一刀察覺到其內的力道，連忙解開境界的限製，以宗師境界一掌拍散拳意心中駭然道，“少爺，這一拳？！”
朱雲華長吐一口氣，收回拳頭道，“隻是把師父留下來的武運徹底熔煉了一成，這樣子日後出拳的力道便更大了點，此次多謝胡叔陪雲華練拳了，雲華先走一步，好好領悟一下這裏麵的拳意。”
胡一刀點點頭看著朱雲華走入客棧，抬頭見杜夜二人嬉皮笑臉的看著自己，沒好氣道，“笑什麽，換做你們，也是這下場，少爺若是到了化勁巔峰，怕是整個天下，也沒有一個化勁武者能夠比擬，就算是三家人士，同一境界也不是對手。”
屋中，老陳看著朱雲華盤膝坐在月光之下冥思拳意，撇撇嘴喝了口酒水歎道，“佛門金剛打磨身骨，武運錘煉，神魂引導，吳老頭兒，還是你教人有一手呀！”
月光之下，少年武夫，一拳一掌，已有天下道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