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鹿書院
第二日,南竹就和老蘇一道朝著白鹿山上而去,與此同時,有一名青年朝著南竹兩人跟了上來,“這位兄台,可是同去白鹿書院的?”
南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來人,雖未言語,但是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青年緩了一口氣道,“兄台,看你口音想必是來自江浙一帶,白鹿書院名氣很大,同樣想要進去也十分不易,我這裏有一本書籍,乃是曆年白鹿書院開山門迎考生所出的題目,一本隻需要十兩銀子,能換得一個拜入書院的機會,絕不虧本!”
南竹皺了皺眉,擺了擺手沒有多話直接轉身跟著老蘇朝著白鹿山而上,偏生這青年也繼續跟了上來,從懷中不知道如何又變出另一本書籍帶著幾分市儈商人的笑容道,“不喜歡這一本,還有這一本白鹿書院的禁忌介紹,像當下沒有到開山門的時候,閣下此番前去就要走另一番程序,白鹿書院的性子是不會有人說的,所以這一本就至關重要,看兄台臉熟,隻收兄台五兩銀子,童叟無欺,絕無二價!”
南竹聞言,一是不想再聽這青年嘮叨,二也是為了能夠了解了解這白鹿書院的情況規矩,以免自己練怎麽進門都搞不清楚。接過銀子之後的青年,樂嗬嗬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感受了銀兩的分量無誤之後,轉身就消失在了山道上,那前方站著的老蘇隻是搖頭不止。
翻閱了一下這本子,大抵是明白除了每年夏季的開山門之外,其餘時候想要嚐試拜入白鹿書院真的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分別有問心崖,卷帙樓還有淩宇閣需要闖過,分別考較學子的文心,學識和悟性水準,三者都通過才有作為白鹿書院一名學生的可能。
老蘇見南竹心有顧慮,拿過本子看了一眼笑道,“南竹此書上所說雖說不假,但是也與你無關,你隻需要走到書院門口,朝著門房遞上那封信封就已經足夠了,雲華那小子給你要來的這張東西比你想象中分量還要高上不少的。”
南竹聞言抿了抿嘴,握著信封的手愈發的用力了,也不多言默然的走到了書院門口方才停下腳步。一扇三丈長的朱漆大門左右各設一扇小門,門上的簷牙粗粗一數便用了不下十幾種的榫卯結構,青色的磚瓦更添幾分清雅的味道,門前兩座吞天貔貅,驅邪納氣,書院再外便是更勝山道風景的花草樹木,那滿山桃花開遍,正有桃花不醉人自醉的幾分味道。。
那門口站著的門房小童,耷拉著眼皮看了一眼南竹和老蘇二人便收回了目光,動也不動的坐在原位,身為白鹿書院的門房,自然是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也養出了一副認人擺臉色的性子,看南竹雖說容顏驚人,但是衣著普通,便了然這不過是一個長得好看一點的寒門子弟,如此學子,往日並非沒有不能拜入白鹿書院的,但大多也都是靠每年一次的大考進入,平日裏的三關,寒門子弟很少能夠度過,並非是沒有那文心學識悟性,而是三關本就也考較幾分氣勁功夫,寒門子弟根本沒有錢財能夠強身健體。
南竹察覺到這門房小童的眼色,不卑不亢的將自己懷中的信封遞上道,“麻煩同學傳信一下,裏麵書信,大抵是行得通的。”
門房童子撇著嘴剛要說出幾句譏諷的話,然而雙手打開信封,看到其中露出的那鎏金一角花紋,麵色頓時一變換上一副喜上眉梢的歡喜神情卑躬道,“這位公子還請稍等片刻,小的馬上便去稟報一聲山主。”
說罷,小童腳步飛快的朝著書院裏麵跑去,那緊張的神情,仿佛自己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一般,南竹怔怔無言,看了眼大門上龍飛鳳舞的白鹿書院四字,心情有那麽一點的鬱結。
“跟你說了,如今書院,有點魚龍混雜的味道,聖愈聖,愚愈愚,但是這般繼續摻雜下去,學風歪了,這白鹿書院日後也得淪為尋常書院,甚至更不如,為師將你帶到此地,一個是讓你能夠學習更為全麵的學問,一個是培養你一顆不為外界所紛擾的聖人心,還有一個就是希望你能夠好好糾正一下這書院裏不好的風氣。”
“先生是不是太看重學生了。”南竹朝著老蘇露出了幾分苦笑,“南竹覺得自己實在是才疏智淺,想必書院裏有不少人比學生要來得聰慧。”
“但是他們格局不一樣啊……”老蘇歎了一口氣,又要開口說話之時,這身前的三丈朱漆大門緩緩開啟,一位個子雖然不高,盤發豎冠,臉上帶著幾分緬懷的中年人出現在老蘇和南竹眼前,那中年人身後跟著六名年紀各不相同的青衣先生,有人目露好奇,有人麵帶笑意,那中年人見到老蘇的模樣,略顯幹澀的嘴唇抿了抿,然後朝著老蘇深深的一躬,背後六名先生皆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為他們加入白鹿書院足足十年,卻從未見過自家山主有對誰行這般大禮!
“與先生一別十餘年,學生未曾再見過先生一麵,妄為先生學生!”白鹿書院山主,當下少有的聖人境儒生黃庭堅一字一句帶著十足的悔意和苦澀,老蘇露出了少有的感慨唏噓道,“魯直,你要明白是我躲著角落不出來,並非是你們的過錯,為師不想見你們,你們又如何找得到。”
“那先生此番肯見學生是為了什麽,莫非是這孩子?”黃庭堅直起身子上下看了一眼南竹,見後者略有怯意的避開自己的眼神,反而是笑了笑道,“溫潤如玉,先生倒是又找到一個好苗子。”
老蘇輕輕咳了一聲略顯尷尬道,“魯直,這是南竹,是為師的最後一個學生,日後便算是你的師弟了。”
黃庭堅臉色微微一滯,旋即苦笑道,“學生明白了,先生進屋說話,許久未見學生實在有太多想問問先生的了。”老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見黃庭堅停下腳步等著自己先走,掃了黃庭堅一眼方才搖頭走在前列,黃庭堅與南竹同列走在老蘇身後,三人之後,方才是六名先生。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穿過前院,方才算是真正走入了白鹿書院,樓閣林立,草木遍地,還有一條蜿蜒小河從這頭綿延到另一頭,河水潺潺,錦鯉嬉戲,完全是別有洞天,南竹聽書聲琅琅,墨香悠遠,腳步不由自主的一頓,身邊的黃庭堅笑著拍了拍其肩膀道,“小師弟,山上日子還長,到時候可就沒這般好看了。”
南竹卻是搖了搖頭喃喃道,“我心娛樂,風景自然美不勝收不絕疲乏,我心百變,花草鳥魚日日不同,師兄,這風景我是看不膩的。”
黃庭堅又是一愣,身後的六名青衣先生也是顯露出幾分詫異之色,如此心境想法,看起來普通,但是能想到做到的人卻是真的不多。
“好好好,小師弟倒是好心境!”黃庭堅笑了笑,帶著南竹繼續往裏前進,而在各個樓閣外站著的一二讀書人,或躺或站,見到黃庭堅一行人緊緊跟在一名未曾見過的布衣老者身後,還有一名與自己年級相仿的青年與自己山主並肩而立,麵色大部分都是一變,有不少鮮衣怒馬,衣著不凡的青年聚在一起探討來者何人。
白鹿書院的名氣實在太大,大到任何有勢力的人都不敢用那份家底相逼,怕被天下讀書人罵個狗血淋頭,黃山主的功夫實在太高,高到那些個自詡有幾分手腳能耐的人在黃山主麵前根本就不敢抬起自己的腦袋看人家黃山主一眼,聖人境的儒生,那是比金剛境的和尚,大宗師境界的武夫要來得不講道理許多的,誰讓他們人少呢。
幾人落座,黃庭堅便將六名先生一一介紹了一遍,分別是秦觀,張耒,晁樸之,張師道,李廌,宋軼六人,六名先生雖然來自天下八方,但都是品行優良,各自傳授學問,文章學問都是當下最為優秀的幾人,當今陛下多次邀請幾人進京做官,也都是未能如願。
“魯直,南竹便進你書院了,看在他是你的小師弟,日後能幫襯一下就幫襯一下,不失偏頗就好,你這書院,如今風氣可不是大好,年輕時候的脾氣,如今的你也不知道都去了哪裏。”老蘇搖搖頭唏噓幾聲。
黃庭堅苦笑的撓了撓腦袋道,“都被時間磨沒了,小師弟在這裏學生保證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待遇,這點事情,學生還是能夠做到的。”想到門童遞給自己的一封信,黃山主看向南竹問道,“小師弟,看那封信,莫非你還跟朱據北的後人有所關聯?”
“他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南竹輕輕一笑,笑靨如花,黃庭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看向老蘇道,“先生可務必要在學生這裏坐上一段時間,若是能夠講一次課,那便再好不過了。”
老蘇斟酌了片刻之後方才應允了下來,眉毛一挑道,“講課可以,進來的必須得是些聽得懂話的學生,老夫可不想給一群心思不正的人傳授學問!”
黃庭堅臉色更是苦澀,旋即又開懷笑道,“如此好日子,必須浮三大白才來的痛快,秦先生,麻煩了。”
眉眼最是柔順的秦觀起身對著黃庭堅和老蘇一躬便走出了屋子。
天下十大名酒,他秦觀所釀自有一席之地,酒名——朝暮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