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一世長安
“這兵……”褚寧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底下黑壓壓的一片，老、弱、病、殘！
舞搖星眸底閃過一絲笑意：“五萬人，除領將，一人不少。”
褚寧一把捂住胸口，回頭看向初一：“爺還有多少銀子？”
初一沉默，從懷裏掏出了算盤。
“算了，不要告訴我！”褚寧阻止道，但凡這堆兵和他爹手裏那批趙氏部曲一般是壯年，他都沒有那麽心痛。
舞搖星挑了挑眉：“五郎不滿意？我可是按照五郎吩咐做的。”
“那日五郎所言，搖星曆曆在目。”
舞搖星學著褚寧的語氣：
“你雖是北涼人，但爺信任你。”
“搖星吾愛，石關，就交給你了。”
“趙氏部曲，一個不落都給爺帶回來。”
褚寧：“……”他錯了，他不該騙舞搖星去石關山，這廝絕對是在報複他。
舞搖星眼底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當時他發現五萬兵馬出自南乾，且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之時，便知道此乃計。
趙、褚、乾，三方之計。褚寧做的，就是將他扔去石關山，偽裝出褚氏被引走的局麵。大概褚寧自己也沒想到，南乾如此狡詐，故意投了一波吃白飯的無用之兵。
至於他，一個北涼人，突然投效褚氏，被用來當幌子，再好不過。石關之戰，若敗，不傷根本，若勝，可堪一用。
褚五郎，這就是世人口中不學無術的褚五郎！
但說到底，舞搖星對此事無太大反感，否則也不會調侃褚寧。
“五郎打算如何處置這些人？”放是絕對不能放的，五萬人，哪怕都是老弱病殘，放出去都能危害一地。
褚寧蹲在地上，覷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挑一挑，總還有幾個能用的。”側頭，看向舞搖星，“你要不要挑幾個？”
舞搖星一怔：“我挑？”
褚寧招了招手，示意舞搖星也蹲下：“人是你打下來的，你不先挑，誰先挑？”語氣坦然的，仿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舞搖星笑了，放聲大笑：“褚五郎，你這般的性子，真是……”
褚寧反問：“真是什麽？”
舞搖星蹲下.身，神色嚴肅：“真是太讓人喜歡了。”為人臣下，誰不想要這樣的主公！
此前被利用的一絲怨氣，竟是一下子便消彌了個幹淨。
褚寧眉眼一揚，席地而坐：“那是，爺可走哪都招人喜歡！”
舞搖星笑著點頭，指向底下左側一角，比起其他幾萬人的精疲力盡，這一片看上去倒還算是精神飽滿：“我要那五千人。”
褚寧看了一眼，看樣子早挑好了：“拿走拿走。”他甩了甩手，頗為大方。
如今舞搖星也不意外了，他得寸進尺道：“軍餉……”
褚寧摩.挲著下巴，看舞搖星：“你是我的人，爺還能不給錢？”
舞搖星告饒：“是我小人之心了。”轉眸看向其餘人，問道，“剩下這些老弱病殘，五郎如何處理？”
“爺自有用處，”褚寧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對著舞搖星伸出手，“勞你將這群人的籍貫生平家有幾口人，都調查一番。”
舞搖星握住褚寧手掌，跟著起身：“這倒是不難，這種傷殘之兵，但凡有個去處，也不會還留在南乾軍隊，到如今大老遠的被趕過來，說是出兵，誰不知道是南乾不想要這批人了。五郎想做什麽？”
褚寧收回手，眼睛一眯：“暫時保密。”目光落在那群人身上一瞬，收回，又起了另一個話題：“南乾邱川城被北涼破了。”
舞搖星驚訝，幾番神色變化後才道：“看來我這邱川城防圖沒什麽用場了。”
褚寧背著手，往前走了兩步：“北涼手裏，也有城防圖。”
舞搖星低頭笑了一瞬：“五郎是懷疑我嗎？”
褚寧搖頭，也笑：“不是你。北涼，野心勃勃。”
舞搖星沉吟不語，北涼的野心，他比誰都清楚。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麽拿到的邱川城防圖？”褚寧側頭。
舞搖星也側頭，神色淺淺：“自然是色.誘。”
褚寧眨眨眼，上下掃了一眼舞搖星，這廝穿女裝時看不出一絲男扮女裝的模樣，如今穿著男裝，反倒像是女扮男裝的小娘子，哈哈一笑：“你這模樣，倒是能騙過大多數郎君。”
舞搖星笑著搖搖頭，眼底不帶一絲情緒：“何須騙？南乾，好男風。”
褚寧刷得一下看向舞搖星：“你……”
舞搖星坦然自若：“邱川重城，被南乾二皇子拿在手裏，而他，素來不忌男女……”
“舞搖星。”褚寧突然打斷。
舞搖星側頭，眼底還有些未消散的涼意：“嗯？”
“舞搖星不是你本名吧？你本名叫什麽？”褚寧看向舞搖星。
舞搖星一怔，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忘記了。”說著嘴角輕勾，“做間.諜的，去一個地方，換一個名字，哪裏還記得本名。”
褚寧兀自向前走，腳下踢著石子：“姓呢？”
舞搖星閉口不言，片刻之後，他才道：“大概是姓蕭吧。”
褚寧捏了捏指節：“我為你取字，如何？”
舞搖星一愣，半晌，他仿佛玩笑道：“五郎是真要當我先生了？”古來取字，為長為師者。
褚寧點頭，看起來十分正經：“是啊，為你取字，你記得喚我先生。”
舞搖星笑著道：“也不是不可。”
褚寧背著手：“那我可得好好想一個。”
“先生，慢慢想。”舞搖星跟在褚寧身後，帶著些漫不經心。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校場，一時倒也無人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褚寧突然道：“長安如何？”
“嗯？”
褚寧眼底滿是笑意，顯然是對這個字極滿意的：“我名寧，父母祈願一世安寧，現在我將這一世安寧分你一半，願你一世長安。”
舞搖星腳下一頓，抬眸看去，小郎君眼中清澈見底，帶著些這個年紀世家子該有的張揚肆意。但他知道，這是個與趙氏、南乾交手也不輸分毫之人，這樣的人本該是城府極深，可也隻是本該。招搖肆意是他，算無遺策是他，純善天真還是他。
大概是猜到了吧，半生飄零，如他這般低若塵埃的人，不過一副殘軀。
記憶仿佛又回到了數年前的那日。
十一還是十二歲？他好疼，真的好疼。那個女人什麽也看不見，她不知道門外有多少人監視著這裏，那雙黯淡無光的眸子裏盛滿了溫柔，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孩子的頭：
“惟願我兒一世安寧，少憂思，常喜樂。”
他的前半生，無一日安寧，而他的後半生，又有一人對他說，願你一世長安。
舞搖星突然停下腳步，屈膝跪地，三拜：“謝先生取字。”
從此，他便是蕭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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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死了。”褚父接過從人遞來的帕子，小心地擦著話本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褚寧盤腿坐著，在床幾上摞好的話本中抽了一本，隨手翻了翻，懶洋洋的：“他殺？自殺？”轉頭看向初一，“我好像聽見貓哥在叫喚，你去看看。”
初一點頭：“是。”
“看上去是自殺，”褚父抬起頭來，剛想說一句他怎麽沒聽見犬吠，便見褚寧正翻著他的話本，頓時一陣心疼，“小心點，我就這幾冊《洗冤錄》了。”
看上去是自殺，也就是他殺了，褚寧將話本放回：“趙氏？”
“未必，”褚父嫌棄地看了一眼褚寧，將最上方的話本轉麵，擺放整齊，“誰能想到王家還有個地庫，這麽多生鐵，背後必有鐵礦。”
褚父擠擠眉：“趙匡那個老狐狸，若有鐵礦，最開始他就不會舍棄王浩。”
“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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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王浩嗎？開篇王三郎之父，臨嶽前任太守，之前被抓了，一直沒死哈
第八章，褚瓊（大伯）提到過生鐵：你二叔從王家抄出了生鐵，趙氏，愈發明目張膽了。
謝謝“文無”的地雷，麽麽麽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