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大頭挑釁
502宿舍男生宿舍裏,李大頭灌了一大壇子“山西老陳醋”,滿嘴酸味地曆數時寒的十大罪狀,筱雅雨中送傘讓他窩了一肚子火。他搞不懂時寒有什麽好,除了一張不能當飯吃的臉,脾氣怪,性子急,還不愛幹淨,脫下的襪子能砸核桃,被褥洗出的水能寫春聯。
筱雅是我的。李大頭一直這麽認為,從老爸李滿福把她領回家中,他就認定了。可筱雅對他一直不溫不火,就算童養媳也養出感情了,他堅信總有一天會把這塊石頭捂熱乎了。
幼年種下的種子早已萌芽,眼看芝麻開花節節高,卻半路殺出一個時寒,把他僅有的一點希望連根拔起。拔就拔了,拔完還不認賬。
就在下午,筱雅衝進暴雨中,拿著他李家的傘,撐在時家“野貨”的頭頂,他卻遠遠躲在角落,像個猥瑣的偷窺者,看著那個不解風情的家夥把傘甩出去兩丈遠,不為所動地繼續孤僻的行為藝術,任由她跌跌撞撞跑回女生宿舍。時寒冰冷的屁股在他心頭和臉上磨蹭,李大頭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時寒推門而入,宿舍裏的議論戛然而止。一陣窸窣聲之後,紛紛麵帶尷尬各就各位,像是一個不速之客撞破了正進入高潮的秘密會議。
“唷,英雄回來了。”李大頭正在氣頭,隨手拎起一旁的水壺,嘴上陰陽怪氣,“來得正是時候,要不你來開這個頭,都候著呢。”
時寒沒有搭腔,沉著臉拿起臉盆和毛巾。
李大頭搶先一步攔在宿舍門口,晃動搖搖欲墜的大腦袋說:“怎麽著?慫了?你不能耐嗎?怎麽,怕你的劉叔叔罩不住你。”
時寒折返身把臉盆往桌上一丟,在凳子上坐了下來,窗外不停傳來東西砸到地上的碎裂聲,和各個隊長的嗬斥聲。縱然再不喜歡,這一切還是將他緊緊包裹,不得不接受並不屬於他的狂歡。他莫名其妙想到了筱雅,消受不起卻如影隨形的奢侈品。
李大頭也想著筱雅,麵前一張臭臉的時寒,讓他說不出的惡心,就像盤旋在蛋糕上的一隻蒼蠅,讓他無從下手。他把水壺噌地放在桌上,噴出一嘴難聞的酒氣:“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把這個水壺扔下去,或許我一開心就沒你事了。”
時寒依舊一動不動,雙眼瞪著他。
李大頭抓起桌上的臉盆和毛巾,甩向陽台,臉盆向飛盤一樣飛出護欄,幾秒後發出一陣叮哐聲。“嘿,慫包,筱雅看上你什麽了,來給哥吱一聲。”
幾個馬屁精看情勢不妙,分頭勸說起來。
時寒的怒氣開始升騰。
“小子,搞清楚你爸媽是誰了嗎,知道自己從哪蹦出來的嗎?”時寒越不作聲,他越是來氣。“你就是個野路子。”
“警告你,別說我爸媽。”時寒從凳子上蹭地站了起來,雙手握拳,眼中噴火,鄙視著李大頭。
李大頭篤定他不敢動手,漲紅著臉繼續吐沫橫飛,在對他橫向縱向側向全麵人身攻擊的同時,還不忘接著問候他的父母:“你爹媽是誰都不知道,還不興人說。沒爹沒媽的野貨,怎麽著?”
時寒一肚子怒火徹底噴射出來,他一把掃翻桌上的水壺。立馬前衝一步,一記直拳正中李大頭鼻梁,打得他七葷八素。沒等反應過來,一記有力的右勾拳緊跟而上。大腦袋哐當一聲撞在床欄上,重重地摔倒在地。玻璃碎片紮進李大頭的手掌中,血不停往外冒。幾個李大頭的馬屁精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時寒克製住再踹兩腳的衝動,緊握雙拳,怒視四周,大聲喝道:“來呀!有本事都來!”
李大頭哭著給他媽打的電話。
一個小時後,李夫人,李大頭的媽,京南市“三號夫人”黃晴就衝進了校長辦公室,不分青紅皂白,就興師問罪道:“張校長,明天就畢業了,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學校管不管?”
張校長頂著一頭花白的頭發,字斟句酌地說道:“您先喝口水,消消氣。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總得給我點時間吧。”
黃晴看了一眼手上銀晃晃的手表,說:“好。兩個小時夠不夠,你給我一個答複,否則,我看得好好查查學校的教學質量。”說完,也不管張校長滿臉難色,一屁股坐下,喝起了茶。
碰上這麽一位惹不起的主可如何是好。張校長急得連連踱步。校辦主任進來一陣耳語,張校長緊鎖的眉頭才有所鬆開,對著黃晴說:“校醫院反饋您兒子的傷都是皮肉傷,好在沒傷筋動骨。”
話音未落,黃晴就跳了起來,連珠炮式的責問道:“老張,什麽意思?皮肉傷不是傷,就不用管了是不是,學校就沒責任了是不是,打人的該畢業還是畢業是不是。”
“不不,我不是這意思——”張校長連連擺手。
“行行行,我不聽你廢話,你給個準話,這事怎麽辦?”
張校長透過厚厚的老花鏡片,看到劉鵬和石生相跟著進來,仿佛看到救兵一般,趕緊迎了上去。
黃晴撇了一眼,說:“誒,我說老張,有什麽事不能擺在明麵上說,作為受害者的家長,我有權知道情況吧。”
張校長猶豫了一陣,看著劉鵬:“你說。”
“時寒……”劉鵬欲言又止。
張校長急得白發微顫,催促道:“都什麽時候了,看看情勢,該說就說。石生,你說。”
“時寒……時寒不見了。”
張校長和黃晴幾乎異口同聲道:“什麽,不見了!”
時寒拖著沉重的腳步,月色拉長落寞的身影,灑在一片喧囂聲中。這些喧鬧可以被意識屏蔽,卻無法被現實屏蔽。半空中像雪花般飛落的碎紙片,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易拉罐,腳下被“馬尿”灌趴的慫人,還有借酒壯膽驚天動地的表白,明天一早醒來一切也許都會跟沒發生過一樣。而在他身上發生的這一切,又如何被時間衝淡。
他爬上了高高的攀登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