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處罰
等到葉子風把暴露了身份的靈韻護在背後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悠悠眾口道——
“哇!竟然是個美嬌娘!我說怎麽平日裏看起來像個小白臉嘞!”
“這莫不是美嬌娘跟著出征的情郎哥哥一起偷跑出來了吧?畢竟何時回來誰也不清楚,這美嬌娘還真是癡情啊!”
“感天動地的愛情啊~對方還長得這麽好看,我怎麽就沒有一個美嬌娘緊緊跟著呢?不過這個太潑辣了些,不知道有沒有溫柔似水些的?”
“……”
一眾精兵大多數都還是光棍,即便是家裏有媳婦的,那也是歲月難相見啊,因此說起話來,口無遮攔的。
葉子風有些怒了,“你們都給我閉嘴。”
他的話才說完,還想出手讓這些人嚐點苦頭的時候,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為何停滯不前?”
聽到這個聲音,靈韻原本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樣,可是理智立馬讓她明白過來,立馬用雙手捂住了整張臉。
騎馬而來的嚴辰逸,從駿馬之上而下,走到圍成一堆的精兵裏頭,卻看見好友葉子風,和另外一個遮著臉頰,可是明顯能看到那頭披散著的長發。
嚴辰逸突然覺得眉心一擰,然後開口:“還不快把手拿開。”
靈韻聽見自家哥哥有些慍怒的口吻,嚇得立即把手放下了,然後賠笑似的喚道:“哥,你手底下這些可惡的精兵欺負我。”
方才看熱鬧的精兵們,大氣也不敢出。
尤其是那兩個挑事的精兵,有雙腿一軟跪下去的衝動,但他們被長期訓練著,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沒有骨氣地下跪,卻低頭請罪,“屬下萬死,請小將軍處罰。”
這是大將軍嚴舒的長子,自然被尊為小將軍,精兵裏頭,大多數人都見過他。
即便是有些沒有見過的,光是看看人家那身不同凡響的甲胄、還有騎著的駿馬,加上年紀輕輕,便能猜到這就是小將軍。
而這個女扮男裝、混入精兵營的女子,方才先是被他們汙言穢語侮辱,然後又是把她胡亂編排一通,說成是跟著情郎偷跑出來的。
這不是侮辱了小將軍妹妹的清譽嗎?
兩個精兵雖然後悔不已,但是錯已鑄成,心中清楚,幾十個軍棍是少不了的。
然後嚴辰逸卻沉著聲音說:“現在不是處罰的時候,隊伍不能停滯,你們往前繼續行進。”說完之後,又對著靈韻和葉子風說,“你們兩個,出來。”
嚴辰逸心中清楚,不管怎麽樣,這件事情的源頭,也是因為自家妹妹女扮男裝在先的。
兩個精兵心下放鬆的同時又是一緊,他們倒希望現在就能知曉領到的處罰是什麽,也好比心要懸上一路啊。
隊伍很快恢複行進。
嚴辰逸的手下牽著駿馬,走在三人的後頭。
“你偷偷跟著出來,娘可知道?”嚴辰逸走得離正在前行的隊伍遠了點,這才黑著臉問。
靈韻搖搖頭。
“你突然不見,就不怕娘擔心壞了?”嚴辰逸厲聲道,“胡鬧!”
他這個妹妹,真的是什麽都敢做出來啊。
靈韻被他這麽一吼,冷不防嚇了一跳,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哥,你從來都沒凶過我。”
“像什麽樣子。”嚴辰逸顯然看見了自家小妹眼裏的淚水,語氣不由自主降了下來。
靈韻自然感受到了,毫無縫隙地收起眼淚,然後指著葉子風說:“哥,你偏心,你怎麽不說說葉子風,他也是偷偷跑出來,混到大軍裏頭的。”
葉子風一本正經地站立著,一臉你們說什麽都跟我沒關係的表情。
靈韻看見他這副德行,有些氣急敗壞,“你、你不夠意思。”
葉子風心軟了,打算幫她跟嚴辰逸說說情,“我那個……”
嚴辰逸卻打斷了他,“我還不知道你嘛,子風。你肯定是擔心靈韻,這才跟在她後麵一起混進來的。幸好我妹妹一路上有你保護,我先謝過了。”
“不、不客氣。”葉子風頓時語塞,他的心思一下子都被人看穿了。
那怎麽偏偏當事人就是看不穿呢?
靈韻氣急,“哥,你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哄騙了。”
嚴辰逸正色道:“好了,先趕路,等晚上安營紮寨之後,再讓爹來處置你。”
“什麽?!”靈韻聞言,差點沒昏過去。
大軍行走的大山,看起來有連綿幾百裏那麽長。黃昏時刻一到,便立即原地停下,開始安營紮寨、各司其職。
主帳這邊的帳子率先被搭好,嚴大將軍方才走進去坐下,便聽見外麵的稟報聲——
“大將軍,小將軍有事稟報。”
“讓他進來。”
嚴大將軍的語氣柔和,顯然是對自己這個大兒子十分滿意。
這也難怪,自從嚴辰逸隨他一起來到軍營裏麵,不論是吃穿住行、還是統率部下,全都處理得非常妥當,根本用不上他這個父親多加擔心和提點。
嚴辰逸身後跟了兩個精兵,一起入了主帳,然後拱手說:“拜見大將軍。”
嚴大將軍抬起頭,看見大兒子嚴辰逸身後還跟了兩個精兵進來,有些不明所以然,便開口問:“一日行軍勞頓,你不去歇著,來我這裏,所為何事啊?”
嚴辰逸抬起頭,側過身子,站到一旁,指了指其中一個身材較為瘦小的精兵,然後看向嚴大將軍。
嚴大將軍眼珠轉了兩轉,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把頭埋到脖子裏的精兵,疑惑道:“精兵營裏麵,怎麽能收下這樣瘦小、沒有戰鬥力的?底下人員調度的事情,你也該學會自己看著辦了。”
嚴辰逸咳了兩聲。
那個瘦小的精兵緩緩抬起頭來,很是小心翼翼地開口:“爹~是、是女兒靈韻啊。”
嚴大將軍聞言仔細地看了幾眼,然後拍案而起,“靈韻!你反了天了,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爹,我錯了!”靈韻瞬間被她爹這個陣仗給嚇到了,本能地躲到葉子風的背後去。其實她更想躲到哥哥嚴辰逸背後,但是誰讓哥哥離他有點距離,反而是葉子風跟她並排著呢。
葉子風對靈韻這個舉動十分滿意,當即開口勸說:“嚴伯父,您別擔心,靈韻這一路上都有我跟著保護她。”
靈韻在葉子風後麵,探出腦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你知道錯了?哈哈……”嚴大將軍指著靈韻的方向,恨鐵不成鋼地說,“你要是真知道錯了,那豬都能上樹去。你要是知錯,怎麽還會偷跑出來,廝混到大軍裏頭來?”
嚴大將軍被氣得七竅生煙,然後又拍了一下桌子,快步走到靈韻麵前,“說,你娘知不知道這事?”
靈韻更加往葉子風後背躲了,然後憋著嗓門說:“不、不知道,主要是,我沒來得及說。”
嚴大將軍想要伸手打她,卻看見葉子風也在這裏,不好讓自家閨女太沒臉麵,隻好把揚起來的手又給放了下去,“你就沒想過你娘會擔心嗎?”
誰知道靈韻這個時候不躲了,探出腦袋來說:“不會不會的爹,我娘最擔心的就是爹爹你了,她肯定知道女兒是來看爹爹了。”
這話說得正中嚴大將軍的下懷,他驟然升起來的怒火,不知不覺登時掉了一半。
“你別說好話糊弄我!”嚴大將軍拋下這句話,又走到案前坐下,思忖了片刻,立即對大兒子說,“辰逸,你先吩咐下去,讓人快馬加鞭,趕回去先給你娘報個信,別讓她一個人在府上著急壞了。”
嚴辰逸拱手,“爹放心,我已經派人去了。”
嚴大將軍聞言點了點頭,這才繼續看向躲在葉子風背後的自家閨女,“別躲了,一個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害臊!”
他這話一說出口,葉子風和靈韻兩人都有一絲不好意思起來。靈韻聽到他爹這話裏的語氣,便知對她的怒氣已經消了大半了,這才敢站了出來。
她就知道,不管是在什麽時刻、犯了怎樣的過錯,隻要在她爹爹麵前提到她娘,雖說不能保證自己平安無事,可是即便是有責罵和懲罰,也能減掉一半以上。
可是這回的嚴大將軍,怒氣顯然大的不是一點半點啊,看著站出來的女兒便疾言厲色道:“別以為跟我提到你娘,我就不會罰你了。”
才剛站出來的靈韻,身子都被這音量嚇得給抖了一抖。
“我今天就要軍法處置了你,讓你明白明白什麽是能胡鬧的、什麽又是不能胡鬧的!”嚴大將軍說完,便朝帳子外麵下令,“來人啊,把這個擅自混入軍營的人,給我拖下去,重打十五軍棍。”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士兵掀開簾帳而入,準備執行大將軍的命令。
靈韻被他爹的話嚇得目瞪口呆,這些年來,他爹雖然老是責罵自己,可那都是口頭上的,哪裏會像現在這樣,來真格的,還要用上軍棍!
嚴辰逸用眼神示停了正欲動手的士兵,然後對嚴大將軍拱手說:“爹,所幸妹妹一路走來,沒有遇上什麽意外,而且又是一心一意來看望爹的。請爹就看在妹妹年紀還小的份上,免了那十五軍棍,改成罰站曬三日?不然那十五軍棍打下去,估計身上少不了傷痕累累,這可能會影響到小妹日後挑選佳婿。”
靈韻暗喜,果然還是哥哥最疼她了。
嚴大將軍語氣加重了些,“站曬三日?你是在逗我玩嗎?你爹可沒有這麽好糊弄。且不說現在大軍日日都在行進,即便是把這個處罰留到駐紮營地之時,現下這個開春天裏,能有什麽燙人的日頭啊!你這個做哥哥的,幹脆說,讓她多躺著曬曬太陽得了。”
嚴辰逸裝傻充愣道:“是是是,是孩兒思慮不周了。”
靈韻有些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傻啊你,這個時候笑什麽笑。”葉子風睨她一眼,蚊子聲嗡嗡著。
然而他的提醒還是遲了些,靈韻的笑意完全被嚴大將軍看在眼裏。
他有點哭笑不得,“你還笑得出來!看不見你爹和你哥哥,為了你幹出來的煩心事,正在焦頭爛額嗎?”
他這個閨女,雖然被皇上親封為郡主,可是這性子,簡直活脫得不成樣子,想一出是一出。
方才還表現得十分害怕自己的模樣,轉眼之間,又在那裏偷笑了。
嚴大將軍真不知道,該說她這個閨女率真樂觀,還是說她太沒心眼、蠢到家了。
“爹,女兒知錯了,讓爹和哥哥擔心了。”
靈韻低眉順眼的模樣,看在嚴大將軍眼裏,總算是順眼了那麽一些。
“既然知錯了,就免了那十五軍棍……”
靈韻高興得差點跳腳,幸好忍住了,快速開口道:“謝謝爹。”
嚴大將軍橫眉,“我話說完了嗎你就謝?要是不好好懲罰你,這讓軍中將士們如何議論?就罰你穿上夥夫服,立刻到夥夫營去報到,在那裏做事抵罰。”
他之所以鬆口不打她十五軍棍,也是因為大兒子辰逸提到的,日後女兒身上若是留下疤痕了,他不僅沒法子跟夫人交代,還影響了自家閨女一輩子的婚姻大事。
這事可是大事,他還能親自毀了閨女的後半生嗎?
不過站曬,這個懲罰實在太過敷衍,他自己聽在耳朵裏,都覺得聽不下去,更何況是軍中將士呢。
讓她去夥夫營做事,消磨消磨她的棱角,定定性子,說不準就能轉變一些也未可知。
再說了,這軍營之中根本沒有女子的衣裳,他冷眼瞧著小女兒身上穿著的甲胄根本不合身。
甲胄分量不輕,隻有那夥夫營裏的夥夫服適合些。
剛以為逃過一劫的、一身輕鬆的靈韻,聽到這個,不僅有些耍賴起來,“爹,那夥夫營一聽就是整天幹事的地方,行軍本就疲累折騰人,你還把我送到那裏去,這不是為難我嗎?”
“怎麽?還不想去啊,那就十五軍、”
“別別別,我去,我想去。”還沒聽他把話說完,靈韻就仿佛看到自己屁股開花的模樣,連忙改口。但是她看見一旁好毫發無損的葉子風,頓時忿忿不平道,“爹,女兒認罰了,可是爹爹身為大將軍,不能因公徇私啊,葉子風可也是偷偷混入大軍裏來的?您難道就不罰他嗎?”
靈韻說完,朝葉子風得意地笑了笑,心道,最好打他十五軍棍,讓他屁股開花,躺著沒法動,就隻能任她欺負了。
身為護花使者、卻屢屢被這朵花推上風口浪尖而躺槍的葉子風,內心表示實在無辜啊。
嚴大將軍看向身披甲胄、頗有氣勢的葉子風,笑容逐漸蘊了起來,“子風啊,我肯定是要罰的,就罰他留在這裏跟著辰逸,先做個校尉如何?”
葉子風喜不自勝,但是麵上卻端的一派淡定,“多謝大將軍。”
靈韻跳腳,“爹爹,你怎麽跟哥哥一樣,都偏心他啊?隻罰我就算了,竟然還封他做校尉,這世間,真是沒天理了。”
“再敢說嘴,立馬叫人軍棍伺候你。”嚴大將軍收起臉上的笑容,很是嚴肅地說。
靈韻這下子,一個字都不敢說了。可是心裏的忿忿哪裏平消得了啊?
為什麽哥哥和爹爹都覺得這廝竟然是來保護自己的,他們究竟哪根筋被搭錯了?
這個葉子風,分明是自己要混進大軍裏頭的,一路上還老是戲弄自己,簡直就是她的死對頭嘛。
再說了,這回要不是因為他,那些個精兵能口不擇言嗎?
她分明就是被這個葉子風,給拖累了啊。
然而這些事情,就算是她說出來了,她爹和哥哥也不會相信的。
想到這裏,靈韻微微偏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葉子風,這才稍稍覺得解了那麽一點怨氣。
夥夫營裏,一眾夥夫們都在忙碌著今晚上將士們的晚飯。
滿月正洗著菜,突然覺得肚子一陣不舒服,她沒搭理,繼續洗菜,可是耽擱久了,就更不舒服了。
她急急擱下手裏的菜,對其他洗菜的人說:“抱歉啊各位,我肚子不舒服要去那邊方便一下,你們先洗著,我很快趕回來的。”
說完也不等大家有所反應,就捂著肚子,飛快地往沒人的樹林子裏跑去。
她跑得離營帳之處有點遠,這才找了一處隱蔽所在,解決起人有三急來。
這些日子裏,若是白天趕路碰上不方便的時候,就隻能跑到旁邊的樹林子裏匆匆解決,然後快速跟上隊伍。
若是夜裏歇息的時候,就是在營帳附近,自己找地方解決。
那些夥夫們一般都是在一處近點的地方,統一解決的。
然而滿月怎麽可能也去那裏,隻能自己跑遠開些,找個沒人會來的地方。
“呼~人有三急,解決了果然全身舒坦。”滿月站起身來,自言自語了一下。
可是等她說完,就聽見一陣不小的動靜。
她立即警惕地看向四麵八方,卻並沒有看到什麽動靜。
滿月以為自己幻聽了,一顆心剛剛放鬆下來,那個快速且不小的動靜又傳來了。
她沒有辦法形容這個動靜,像是野獸,可動靜聽起來又不像是一隻野獸那麽簡單。
滿月驚覺自己出來方便,手裏竟然一個防範工具都沒帶出來,頓時後背有點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