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啟程
可是之前待著的那處地方,待了好幾日,都沒遇到隱川和田鴻他們。
想必他們根本不在那一處吧。
這回一路過來,雖然沒有碰到,但是新來了一處地方,還是征兵和精兵的要塞之地,說不定能碰見隱川他們的機會更大一些。
想到這一層,滿月原本發酸的心頭,一下子又期待起來。
她站起身來,看了看四處,沒有一個帳子是亮著燈的,隻有營帳外麵亮著的火把,被夜風吹得搖來晃去。
再不睡就要天亮了,明天說不準還有一場“大戰”呢。滿月轉身走進了帳子之中。
一個半時辰之後,天色還黑沉沉的,滿月便率先醒來了。
自從上回睡過頭之後,她再也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了,而且,她的臉也不允許自己出現這種情況。
滿月一覺醒來,發現外麵除了偶爾經過的巡帳士兵,再沒有其他醒來的人,便快速用水洗了個臉,然後用黃泥和黑灰燼,把自己的臉給抹成了薄薄的灰色。
等她迅速做完這些,就去拿柴生火,打算像之前那樣開始煮粥。
黑沉沉的天漸漸明朗起來,營帳裏的人接二連三地醒來,然後打水洗臉,準備開始幹活。
原先的夥夫們早就習慣一早起來,看見秦月在外麵煮粥的樣子。可是夥頭軍這些人,哪裏見過啊。
有些好事的直接走上前來開始詢問:“你怎麽擅自開始煮粥了?”
滿月一愣,她還以為這些陌生的麵孔,是來看熱鬧或者來誇她兩句的。
沒想到他們的口氣,竟然像是前來興師問罪的。
滿月秉著不惹事、要低調的作風,賠笑說:“額,我之前在征兵那邊的營帳裏起早起慣了,就想著先來煮些粥,讓將士們早點吃上早飯啊。不知道我是哪裏做得不對嗎,這位大哥?”
詢問的人看著麵前這個矮壯灰臉小漢睜著兩隻黑溜溜的眼珠子,口裏的興師問罪成分迅速減少了許多,隻是他們也不好說些什麽,紛紛麵露為難。
滿月覺得,這表情像是在提醒她,等下子就有好果子吃了。
果不其然,還沒等她再問下去,就聽見那些人背後傳來了一聲帶著責備的話語。
“都幹什麽呢?圍在這裏做什麽?一大早起來,還不好好去各司其職,是不是想被軍法處置啊?一個個的,皮癢了是不是?”
這人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圍繞著滿月的那些陌生麵孔便立刻四散開去。
滿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那些人轉身走的時候,還給她留了個眼神,像是自求多福的眼神。
又沒等她深思一下,迎麵便走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他的神色看起來很是駭人,還有他那兩顆眼珠子……
好像是在狠狠地盯著自己。
滿月一看就知,麵前這人應該就是夥頭軍的頭頭了。
李勺在離她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眼神凝滯,然後移動眼珠子看了看那一鍋正在煮著的粥,又看回眼前這個灰臉矮壯小漢。
他掀動嘴皮,發出來的音量可不小,“你是昨天夜裏搬來的夥夫吧,怎麽,誰允許你率先就在這裏煮粥了?”
滿月有些無語凝噎,隨即不卑不亢地回答:“大人,小的的確是昨天夜裏剛搬來的夥夫,事先不知道大人這邊的規矩,還請大人見諒。”
李勺有些吹胡子瞪眼了。
他原本隻是想借著這個由頭,嚇唬住眼前這個看起來沒什麽本事和氣勢的矮壯小漢,其實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殺雞儆猴,打壓一下這些剛搬來的夥夫,順帶在他們麵前立立威。
可是沒想到,眼前這個被他一眼看低的矮壯小漢,竟然敢在自己麵前,表現得一點也不害怕,還請他見諒!
見諒什麽?要是真見諒了他,不就是顯得他剛剛說出口的話,都是廢話了嗎?
而且,昨日在郡守麵前被責罵,已經在軍營之中傳開了,現在再製服不了一個被征來沒幾天的夥夫,他這張老臉要往哪裏擱?
“嗬嗬。”李勺冷笑兩聲,隨即說,“軍中治軍曆來嚴謹,難道新來的士兵犯了錯,就能因為不知道而逃避懲罰嗎?再說了,昨日搬來的夥夫那麽多,怎麽不見別人像你這樣魯莽,破壞了這裏的規矩,偏偏隻有你呢?可見,不罰你,是不行的了。”
大全叔想站出來替秦月說兩句公道話,卻被其他夥夫拉住了。
“不知大人這裏的規矩,是什麽規矩?也請大人在罰我之前,說個明白,這樣不僅能讓小的心服口服,也能避免小的下次再犯啊。”滿月看著他,口裏雖然說著小的,可是明明與他是平視著。
李勺被麵前這個十分鎮定的小漢驚呆了。這人明明年紀輕輕,竟然能在他的斥責之下,還能頭腦如此清晰!
“咳咳、這個自然,夥頭軍向來有個規矩,不等我下令,是不能擅自開始動手的。”
滿月心裏發笑,臉上卻呈現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問:“敢問大人,這個規矩是誰定的?”
李勺臉色掠過一絲不自在,但是仍舊嘴硬著說:“軍營之中的規矩,當然都是主帳之人定的。”他說完這句話,興許是因為害怕,不由得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李勺的臉上頓時有些吃痛的表情。
滿月卻變了臉,“大人,這軍營之中,說話可要謹言慎行,你方才說,這個規矩,真是主帳之人定下來的?”
周圍的夥頭軍們雖然立在自己位置上,但是明顯交頭接耳了起來。
李勺立馬改口,“你聽錯了,我沒說。這個規矩是我定的,怎麽,你還敢不聽從嗎?”
滿月笑了起來,“小的不敢不聽從,下回一定注意,謝過大人開恩。”
李勺愣了,“我什麽時候說放過你了?”
“就在剛剛啊。”滿月放下手中那攪和粥的鏟子,說,“大人剛剛不是說這規矩不是主帳之人定下來的嗎?這也就是說,這並不是軍營之中的軍規,隻是大人您做事情的一個習慣。小的初來乍到,幸虧大人寬宏大量,不計較小的壞了規矩。”
李勺瞬間明白過來這人言語之中的意思,要是自己真的軍法處置了他,等傳到嚴郡守耳朵裏去,他可就是欺瞞之罪了。
而且這矮壯小漢還算明事理,知道給自己個台階下,還在眾人麵前誇他寬宏大量。
“算你識相,下回再犯,我可就不會輕饒了你。”李勺很快接過他給的這個台階,下了。
然後轉身開始分派人手做事情。
滿月看見這個頭頭做事情還算公平,把夥頭軍和夥夫們混合到一起,然後煮粥和蒸饅頭這兩件事分來來,隻是還有一撥人被分配到了煮雞蛋裏麵。
滿月心道,果然啊果然,這精兵的夥食就是好啊,每天早飯還比征兵們多上一顆煮雞蛋。
可是越看越不對勁,就連大全叔都被分配好了,怎麽自己這邊,還是沒看見有人來分配呢?
直到李勺把一幹人等全部分派完後,滿意地看了幾眼,這才轉身往矮壯小漢這邊走來。
他一臉嫌棄地開口:“你看看你,一臉跟抹了黑灰似的,做出來的飯菜都讓人倒胃口。再說了,你看看這夥頭軍裏麵,哪個年紀和經驗不比你大出許多,你會做些什麽菜啊!肯定是尋思著來混飯吃、白拿軍餉的。我雖然不罰你,但是也不好給你分派些複雜的任務,你跟那幾個人一起負責洗菜好了。”
他說完,又大聲補充了一句,“我這可是在照顧你、替你著想,你就別謝我了。”
說完這一句,李勺便心情大好地離開了。
滿月心道,洗菜就洗菜吧,炒那麽多菜還費力呢。
大全叔看見那個嗓門大的人走了之後,過來想要開導秦月兩句,勸他安心接下這個輕鬆活,去洗菜。
可是等他過來,哪裏看得到秦月臉上有什麽鬱結之色,這才放心回去繼續幹活。
滿月找到洗菜的那一處,看見坐著洗菜的那幾個人,果然都比其他夥頭軍們的身材要細小一些。
沒想到,這領軍頭頭,竟然是這麽一個粗魯隻看外表決斷的性格。
滿月念頭一閃,也沒有多想下去,找了個位置,開始和這幾人一起洗起菜來。
她的雙手觸到水的時候,便感覺到了一陣冰涼。也難怪,現在才剛開春,本就是還寒涼著的時節。
滿月坐下來之後便沒有與人搭話的意思,努力洗著麵前那四筐菜。
直把雙手都洗得發紅了,她才和其他人一起,把這些菜給洗完了。
滿月抽回被冷得發紅的雙手,原本打算起身去歇息一下的,卻看見其中兩人又不知道從哪裏搬來了四筐菜,顯然是要繼續洗的意思。
滿月這才反應過來,那個滿臉陰險凶狠的領軍頭頭,怎麽會這麽輕易放過自己,還給她派個輕鬆的差事。
原來打的竟然是這一層主意。
初冬水寒,洗菜自然凍手。等過些時節,天氣暖和起來,洗菜變成一個輕鬆便宜活計,不知道那領軍頭頭又會不會使壞心眼,給自己派更有苦頭吃的差事。
滿月抖抖發紅受凍的雙手,有點無語問青天,她不過就是習慣性早起煮了鍋粥嗎?
怎麽就能變成了那出頭鳥呢!
幸好忙完,等到他們吃早飯的時候,並沒有因私扣了自己那顆煮雞蛋。
滿月方才洗菜的時候,已經很小心,盡量隻用兩根手指頭、或者隻露出手指頭的一截,去碰到涼水。
現下再用這剛撈出來沒多久的熱雞蛋敷敷,立馬就複原了。
滿月剝開雞蛋殼,把蛋白吃了,裏麵的蛋黃則丟到裝著粥的碗裏麵,用筷子攪碎。
她吃了兩口饅頭,再喝一口和著碎蛋黃的粥,眼前的煩惱登時煙消雲散。
今日早飯過後,便有人騎著快馬到達了軍營主帳之中,奉上聖旨。
聖旨裏,親封嚴郡守為大將軍,授其帥印,讓他即刻率軍出發,趕往燕嶺一帶鎮守。
於是,滿月這邊,不同往常那樣歇息片刻之後便要開始籌備軍營的午飯,而是李勺突然來命令,讓他們把炊具裝上推車,然後各自攜帶各自的包袱,即刻便要準備啟程了。
大軍,往滿月沒有去過的方向前進。
起先,走的還是管道,可是漸漸的,就變成小路了,直到黃昏過後,大軍在連綿起伏的大山前頭,停了下來。
士兵們各自安營紮寨,而滿月這邊,真真是忙亂不堪。
走了一天的路,中途不過喝過幾口水,加上吃了些幹糧,再沒吃過其他東西。
剛停下來原以為可以休息、喘口氣吧,結果不是要紮帳子,就是要生火架鍋,開始準備晚飯。
其他夥頭軍們臉上都露出了疲憊之色,要不是滿月在來當夥夫的路上,有碰上野豬被追、奔跑翻越一整個山頭的經曆,現下她怕是早就堅持不住了。
幸好,停下來之後,她隻是覺得雙腳發軟發酸。
滿月幫著搭好營帳之後,開始加入到洗菜行列裏麵。
第二日大軍往山頭裏行進。
可是精兵之中,身穿甲胄的靈韻實在堅持不了了。昨天走那一遭,得虧是在平路之上走,她這才咬牙堅持了下來。
今天卻是在山頭裏麵行進,靈韻感覺雙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沉重萬千,酸垂萬千。
旁邊的葉子風每走幾步,就看一眼她的情況,時不時問上一句:“你怎麽樣了,還能堅持嗎?”
靈韻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哪裏還有回答他的力氣啊。
她突然腳下一軟,頓時就跌倒在地。
葉子風,趕緊把她扶了起來,直接背上了背,繼續跟上前麵的隊伍。
“我說,你以後能不能少吃一點啊?看起來身段挺窈窕,背起來就這麽沉!”
葉子風一邊背著她,一邊嘮叨著。
得了解脫的靈韻,瞬間恢複了一點精氣神,擱在他脖頸之上的手拍了拍,有氣無力地說:“行,算你夠義氣,這份情我記下了,以後肯定還給你。”
葉子風背上承擔著不輕的重量,卻有些甘之如飴。他原本早就想背著她行走的,可是直接這樣做實在惹人非議。
直到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跌坐在地上,他這時候直接把人給背起來,算是理由正當了。
葉子風聽見背上的人兒這麽說,順間起了逗她的心思,“你要怎麽還我?”
“自然是以身相許啊。”
葉子風聽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內容,隻可惜,這說話的人卻並不是來自於他背上的人兒。
這明顯是一道帶笑的男聲啊。
葉子風當做沒聽到一樣想要繼續前行,可是背上的靈韻顯然不樂意了。
她在背上蹦躂得起勁,轉頭往後說:“誰說的?誰胡說八道給我站出來!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後麵一個精兵笑得更加起勁,邊走邊拉著旁邊同行的人,然後說:“是我說的又怎麽樣!怎麽,許你們兩個大男人你儂我儂、整日膩在一起,還不許我們說了啊!”
他同行的人也摻和了進來,“是啊是啊,偏偏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摟摟抱抱背背的,還要不要臉啦?”
這兩人的話一出口,靠得近些的原本因為行軍勞累的精兵們,瞬間找到了解乏的樂子,全都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靈韻更加氣急敗壞,指著這兩人說:“你們、你們敢胡說八道汙蔑本,汙蔑我,我……”她說到這裏,便奮力想要掙脫下來,“你,你放我下來,讓我去撕了他們的嘴。”
葉子風更加把她背得緊,不想她下來鬧事,然後沉聲對那兩個精兵說:“休要胡說八道,你們沒長眼睛,沒看到他崴了腳走不動路了嗎?我背他不過是朋友之間的幫助。你們再這樣胡說八道、散播謠言,影響了行軍進度,等軍法處置的時候,可莫要後悔。”
這番話稍起了些作用,那些看熱鬧想要因此解乏的精兵們,瞬間閉嘴了。
然後剩下的兩個精兵,看著麵前這人不過也隻是精兵裏的一員,憑什麽這樣對他們威脅相加!
“影響行軍進度的,可不止我們,罪魁禍首難道不是你們兩個一邊摟摟抱抱,一邊講情話,才汙人耳朵的嗎?”
“就是,在鬆嘉郡外麵駐紮的時候,每日就看見你們兩個端著碗,窩在一起不知廉恥,還說些什麽不要不要、以身相許的,咦,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你們還敢說沒有嗎?當日可是好些人都聽見了的。”
葉子風愣了,他們兩還真有這麽一出啊。
靈韻聽到這裏都要氣炸了,使勁全身力氣從葉子風背上衝了下來,想要上前去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兵蛋子。
可是她從葉子風背上下來的時候,因為甲胄摩擦著甲胄,就那麽一刺啦,一溜,猝不及防給,滑到地上去了。
所幸著地之時,有甲胄和頭盔護體,靈韻並沒有感覺到疼痛,之時稍微覺得頭上突然一輕,卻沒有多加注意這個,隻想立刻站起來,教訓人。
沒想到她的頭盔早就被撞掉了,站起身來的時候,連帶著發髻都四散開來。
等她站穩身子,一頭烏黑柔順的秀發也從飛揚中靜垂了下來。
對麵的兩個精兵目瞪口呆了。
後麵看得到這裏的其他精兵也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