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征兵
要不是小媳婦一路上叮囑他,等下不管她說什麽都不要反駁,他可真要為自己證明一下了。
張校尉聽她這麽一說,有些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幾眼。
隱川很不適應麵前那個疙瘩人的目光,恨不能把他甩遠點。可是小媳婦說了,不僅不能反駁她的話,還不能動手。
於是他隻能忍忍。
滿月看見張校尉一臉的不相信,便直著脖子說:“官爺要是真的不相信,隻管把人帶走好了,反正我這相公是個腦子不好使的,軍隊裏少不得還要麻煩大家照顧。”
聞言張校尉是真的有點嫌棄了,齜牙思索兩番,正想著要不就收下這二十兩銀子了事了。
可是人群裏麵,常月牙突然探出頭來,好笑似地說:“妹妹瞎說什麽呢,我這妹夫頭腦可聰明得很,箭法精準,打獵那是一瞄一個中,不然你們哪裏拿得出二十兩銀子這麽多啊。”
“我兒媳婦這話不假,村裏人人都知道的。”搭腔的是常月牙的婆婆吳嬸。
吳嬸隻知道,要是能讓秦隱川離開了,這秦家基本上算是垮了。那她家自然而然在村子裏的地位也能一如從前。
突然出了這麽一場戲,張校尉笑了,“你敢騙本校尉?”
他雖笑了,卻是在冷笑,手還搭上了腰間的佩刀。
敢在鄉野村民麵前糊弄他,他今天還得把人帶走不可。
滿月此時想痛揍一頓常月牙,可這不就是明擺著她剛才是在糊弄人嗎?
“官爺,您不是沒瞧見,我家相公確實遲鈍些,可是一身本事,若是官爺不嫌棄,上得了沙場為墨國效力,民婦又怎敢不從?”
滿月麵不改色地說完,然後收起二十兩銀子,轉身麵向隱川,對他叮囑似的說:“相公,沙場險惡,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隱川凝重地點了點頭。
這看在張校尉眼裏,確實覺得這個秦隱川就算不是腦子不好使,也屬於遲鈍。但是本領不低,征了也是件好事。
三萬征兵,他還能管保每一個都是鬆嘉郡那經過訓練的一萬精銳嗎?隻要能濫竽充數就成。
張校尉點頭,很有底氣地說:“你這小娘子,還有點見識。那就把這四個人都征走吧。”
他看了這秦隱川後麵三個男子,正值壯年,也是濫竽充數的好人頭。
滿月見大局已定,又對田鴻三人說:“男子漢大丈夫,若能幹出一番事業來,也能替不在的父母揚眉吐氣一番。”
滿月一開始隻是覺得既然能避過征兵一事,那就最好。但是現在看來,根本躲避不了,那她不如爽快些,也能讓這位官爺日後不要為難隱川他們。
田鴻三人齊聲道:“滿月姑娘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好秦大哥的。”
隱川嘴角又抽了抽,到底是誰保護誰?
張校尉這下子對麵前這個小娘子改觀了,“不錯,不錯。”
常月牙聽到常滿月居然一下子鬆口,要讓秦隱川被征走,還博得了張校尉的誇獎,頓時被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不止。
將幽峰村百十來戶都征完之後,張校尉領著手下,把征到的兵都排隊帶走了。
滿月帶著小李霞飛快回家收拾了隱川四個人的包袱,然後趕來送給他們。
“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回來。”
這是滿月留給隱川的最後一句話。
隱川雖然萬分不想和小媳婦分開,可是從小媳婦的口中,他也得知,國有國法。這征兵一事,是在所難免的。
而且小媳婦不準他和這些官兵動手,他自然是不動的。
那個叫做張校尉的,說不過半年就能回來了。那他,就為這個墨國做點事情吧。
畢竟他爹在世的時候,常說,國有難時,大丈夫應當挺身而出。
而且,小媳婦說了,會等著他回來的。
隱川揣著一顆五味雜然的心,跟在隊伍裏走了。
而一直,目送著他的滿月,站在村口,直到看不到一個人的身影,這才帶著小李霞回了河對麵的院子。
現在不過是大年初幾,院子裏便沒了從前的熱鬧,空蕩蕩的隻剩下她和小李霞,並上一直不通人事的猴小瓜。
到了晚間,小李霞一直默默流淚,說想找哥哥,滿月哄她了好久,才讓她睡下。
然後轉身出了屋子,關上門,去了她的屋子。
屋子裏的床鋪被褥都疊得好好的,這是隱川疊的。
她關上門,看了一眼靜悄悄的屋子,然後熄了燈,合眼睡下。
這一夜裏,她睡得很不安慰,近日從來不做夢的她,一晚上夢魘連連。
跟著隊伍走的隱川四人,直走到了天色黑漆漆的時候,才趕到石壇縣縣口。
他們原本以為是要住到石壇縣裏麵去的,誰知道在縣口外麵就停了下來。
田鴻在人群之中墊腳探查最前麵的情況,發現不遠處有許多光亮,還有許多人。
隊伍雖然停著了,可是卻在慢慢地前行。知道隱川他們前麵那一撥人被領走之後,有一個身穿鎧甲、挎著刀的人,過來說了一聲,“後麵的跟我走。”
隊伍行進的時候,隱川瞅了一眼,大概估計出,張校尉從幽峰村征來的,有一百來個人。
隱川四人走在最後這一撥人裏麵,現在全都跟著這個說話的人,往右前方走去。
大概走了五十多步,在一個開闊的地方,那人停了下來,揮手喊來幾個人把一些篷子和柱子放在地上,然後說:“先把帳子搭好,你們今晚才有睡覺的地方。”
他說完就走了,留下這撥人麵麵相覷。
幸好抬來篷子和柱子的幾個人有經驗,就教了這撥人搭帳子。
不過兩刻鍾,在隱川的率領下,他們這最後一撥十來個人,領先了前麵先動手的那幾撥人,率先把帳子給搭好了。
又有人送來了一些被褥,然後被鋪到帳子裏麵。
這是一個寬大的帳子,裏麵的地上鋪滿了被褥,粗略數數,應該夠十來個人橫豎和衣躺下。
等到他們把這些都做好之後,又在帳子前搭了木架子,上麵架著一口鍋,下麵生了火。
幸好這十來號男人堆裏,栓子在滿月的教導下,做飯技術算不上好,也是能看的。他就被隱川喊去做大鍋飯了。
常大通家使了銀錢,免了兒子常有金被征走;常得順家也擠出了五兩銀子,留住了家中的兒子,至於常海三和常勝鐵家,兒子年齡太小,不在征兵範圍內。
還有許家的董花花才剛懷孕,自然千方百計把許源留了下來。
如此一來,這百十來個同村的,隱川基本上都不認得。
尤其是他們這一撥裏麵的十來個人,出了田鴻三人,其他人都不認得。
想來幽峰村分布範圍極廣,他又常年不和人打交道的,怎麽會認得別人?
栓子負責做大鍋飯菜,其他人則安安靜靜幫忙生火添彩打雜。
十來個人吃了頓熱乎的之後,夜已經很深了,紛紛跑到帳子裏睡覺去了。
許是事發得太突然,來到這麽個泥巴地上,露天吃飯,搭帳睡覺,誰還有心情瞎聊啊。
最後一個還沒進帳子的是隱川,他坐在帳子門口,一直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直到來巡帳的人說都回帳子歇息了,他才回了帳子睡下。
第二日,是往鬆嘉郡那邊的方向趕,走的也是之前和小媳婦走過的大山路。
人數太多,行軍靠的都是雙腳。等翻山越嶺完之後,再走了幾十裏,又開始在開闊的地方搭帳子。
不過這一處,離郡西不算遠。
隱川知道,這個隊伍應該根本沒有進入鬆嘉郡的打算,現在停了下來,也就是找地方安營紮寨。
第三日,沒有繼續行走,而是有人來訓練他們刀槍,不過僅僅隻是訓練了拿刀槍的姿勢,其他一切靠自己。
一訓三日,這三日裏,每日都有源源不斷的征兵加入。
整個大隊伍,往鬆嘉郡西那邊前麵看不到盡頭,往大山那邊也看不到盡頭。
隱川想,這五十裏地,怕是都被安營紮寨了吧。
直到正月十五的時候,隊伍裏不再有加入的人,就看見張校尉前來選人了。
聽隊伍裏其他人說,就是要挑選些精壯的,加入到精銳軍隊裏麵去。
選了半日,才選到隱川這一撥人處。
張校尉眯著眼睛,看著這個出眾的人,立馬動了心思想要把他選走。可是看著眼前這個秦隱川一臉的桀驁不馴,他決定打壓打壓他的氣焰,也讓這些新來的、有些不安分的征兵們,安分安分。
“石壯,你出來,去和秦隱川比試比試。”
張校尉的話落,他旁邊有個壯漢便踏步而出,“遵命,張校尉。”
然後抱拳對秦隱川說:“秦兄弟,得罪了。”
說罷就湊上去開始出手。
隱川突然見人對自己動手,又知道這是張校尉口中的比試,立馬飛快側身,一腳將這個名叫石壯的壯漢,給踹到地上去了。
力道不多不少,足以讓他摔到地上,又不足以傷到他。
“石兄弟,得罪了。”隱川利落回腳,也抱拳,學著石壯說。
田鴻三人忍不住喝彩了兩聲。
摔倒在地的石壯身份看起來應該不低,起碼比他們這些新征來的兵要高,立馬有兩個人把他扶了起來。
張校尉原本是想打壓他的氣焰,才讓身邊這個力大如牛的得力之人,去和秦隱川比試。
誰知道,人家不過輕輕一腳,便將人踹倒在地。那架勢,看起來像是隨便伸展了筋骨一樣。
“好,好。”張校尉笑著拍手,走到秦隱川麵前,拍了拍他說,“那你就去精銳隊伍之中。”
隱川回頭看了看田鴻三人,問:“張校尉,不知道這三人能去嗎?”
張校尉聞言看了看他身後那三個人,左思右量指了指田鴻,“就他吧,剩下兩個不夠壯,就留在這裏。”
“張校尉,我和田鴻都留在這裏,也好跟剩下兩個人互相有個照應。”隱川不放心膽小的李超和栓子,怕日後在長長的隊伍裏麵,杳無音信,那可就麻煩。
張校尉聞言變了臉色,“照應什麽?軍營裏麵,我說的話就是鐵令,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你和他若是不聽命令,立刻軍法處置。”
隱川向來氣勢淩厲,此時聽到張校尉這些提高了音量的話語,也沒有絲毫的恐懼之色。
反倒是李超和栓子,說:“秦大哥,我們兩個會互相照應,你和田大哥也要好好照應著,不用擔心我們。”
李超害怕沒有秦大哥作為後盾,但是更害怕被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一聽起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啊。
隱川隻好點頭,拿上包袱同田鴻走了。
所謂的精銳隊伍,就是鬆嘉郡裏,一直養著的一萬精兵。
隱川和田鴻到了,也不是直接就混到裏麵去,而是在這些精兵的最後麵,同其他被選上來的人一起,接受訓練。
隱川的拳腳功夫都是他爹教的,不用學都比這裏所有的人都強。
可是有天晚上,他不小心和其他人撞上了,導致把那人端著的飯菜都給弄撒了,被石壯處罰踢出精銳隊伍,轉而派到武器隊伍裏,管起刀槍來。
原本該留在精銳隊伍裏的田鴻,自請處罰,跟著隱川一起擦運起刀槍來。
半月之內,張校尉回命嚴郡守,已經征兵三萬,蓄勢待發。
隻不過,同樣還有一個事情稟報。
張校尉說隊伍裏人數眾多,但會做飯的根本沒兩個。那些征來的兵,整日裏吃著自己隨手做出來的東西,根本吃不飽。
怕是長久下去,不是良策。
嚴郡守便讓他張貼檄文招一百夥夫。
石壇縣幽峰村,秦家小院裏。
滿月已經接連好幾天都睡不好覺了。她深知自家相公不涉人事多年,且不說沙場征戰,就是那軍營之中,他那不肯低頭、不懂圓滑的性子,怕是也要吃些苦頭的。
再說了,幽峰村消息遲緩不便,她若是繼續留在這裏,那就隻能等著猴年馬月,隱川突然冒出來了。
這個結果不可靠性太大,她不得不憂心。
突然想起初雪之時,她許的那個願望。
惟願,歲月靜好,白頭偕老。
現下歲月不靜好了,那她也要同隱川一直在一起才好。
滿月思量周全之後,帶上小李霞和猴小瓜,再把家裏的銀子和銀票全都拿出來,最後關上院門,過河去了村子裏。
滿月叩開了董花花家的門。
來開門的正是董花花,她看見滿月把猴小瓜都帶來了,不禁問出口:“滿月,你這是做什麽?”
滿月摸了摸小李霞的腦袋,看著她一臉乖巧聽話的模樣,然後對董花花說:“花花姐,你能幫我照看著小李霞和猴小瓜嗎?我這裏有五十兩銀子,是照看的銀兩。”
董花花看見她這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銀子,一張嘴巴張了老大,直把她往家門裏拉:“一個人拿著這麽多銀子,你也不顧忌著。”
把她們都拽到家裏之後,董花花把門拴上,這才繼續問:“你這是要去哪,不打算回來了嗎?”
滿月知道瞞她不過,便悄悄和她說了。
“天!”董花花自認自己算是村裏比較大膽潑辣了的,沒想到眼前比自己小幾歲的滿月更加大膽啊,“你要去……你不怕刀槍嗎?”
她說完捂住了自己的嘴。
滿月把五十兩銀子塞到她懷裏,說:“花花姐,我仔細想過了,實在不行我就回來,這些銀子隻是提前備著的,你不用擔心。”
董花花又拉著她勸了好一陣,發現她心意已決,這才說:“那行吧,你放心去,小李霞和這隻猴子,我家會幫你看顧著的。至於這些銀子,實在太多了,等你們回來,還剩下多少會如數還給你們的。”
滿月見她答應下來,笑著對她說了謝謝,然後往幹娘家去。
她沒打算讓幹娘和方梅現在就知道她要去哪裏,而是過去探望了一眼,然後把方梅拉出來,給她懷裏塞了三十兩銀子,這才轉身出了方梅家門口,把擱在外麵的包袱給拿起,往幽峰村村口那邊走去。
她的包袱裏放了一把鐮刀,還有些自己做的幹娘,以及兩套隱川的衣裳。
出了幽峰村,往大山之上走,等走到一處大樹茂密的地方,滿月解開包袱,拿出一套隱川的衣裳換上,再把自己外麵這身女子衣裳給裝到包袱裏麵。
今天還沒出院子的時候,她已經在屋子裏,用棉布把自己的細腰給纏了起來,直把它纏得跟胸一樣粗,頭發也是直接紮成了一個男子髻在頂。
現下換了外衣,正經一看,是個俊俏的男子無疑了。
滿月收拾好包袱,雙手又往地上沾了些灰黃泥巴,然後往臉上抹。
這下子,她就是個又矮又胖的黑臉男子了。
弄好這一些之後,滿月開始趕路,直奔石壇縣。
她現在不想管是誰在前來征兵的官爺麵前透露隱川的事情,也不想計較常月牙在官爺麵前說的話。
她現在隻想,立刻陪在隱川的左右。
翻過兩座山頭,滿月都很好運地沒有噴到任何野獸,她便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歇歇,正好吃點幹糧。
已經靠雙腳翻過兩座山了,她實在有些累,吃東西的時候都是喘著氣的。
原本院子裏有一輛馬車可以使用,但是滿月還不會駕馬車,出於安全起見,隻能用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