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江邊有喬木
離期末考試還有一星期的時間,下午自習課時何年年還是和往常一樣拿著一遝英語試卷就去“老地方”了,許予遲坐在講台上看著大家自習,埋頭做著數學題,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何年年已經走遠了,方胤看著何年年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口又看向許予遲的方向眯了眯眼睛,接著做題。
何年年到了老地方剛坐下來準備做試卷時,一個黑影突然籠罩住她,何年年嚇得趕緊回頭看,那個總是碰到的男孩又來了,明明和所有南城一中的男孩子一樣穿著最最普通的白校服,何年年不得不佩服這個男孩把校服穿出了國際範——男孩額前的一縷碎發有點蓋住漆黑的眼睛,五官立體得真的很像走T台的男模,就是個子還沒有長開,男孩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何年年看。何年年意識到自己剛剛像在動物園看猴子一樣的看這個男孩是很失禮的,趕緊收回目光,接著倒騰自己的卷子。
“你好,我叫江喬。”男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大大剌剌的坐在了何年年旁邊的樓梯上,向何年年伸出左手,以示友好。
何年年一愣,抬頭看到男孩嘴角上揚,笑得不明就裏還透著一股痞氣,於是她尷尬的不做聲。
“我知道你叫什麽,何年年嘛!就是那個年年有餘的年年啊!”男孩對於剛剛自己尷尬的處境絲毫不為所動,依然自顧自的說的不亦樂乎,男孩聲音清亮澄澈。
何年年聽著叫江喬的男孩自說自話還樂在其中,皺了皺眉,“你小聲點。”何年年放下手中的試卷說道。
“哦,哦。不過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叫什麽的嗎?”男孩不依不饒接著拋出話題。
何年年頭一次覺得人不可貌相,看起來那麽國際範的男孩怎麽能這麽話嘮呢?真是對不起這副好皮囊。
“你那個班的?你是逃課了嗎?你能安靜點嗎?”何年年終於忍不住了。
“初一七班的,沒錯我就是逃課的,之前的我碰到你的那幾次都很安靜,你居然都不理我,所以這次我決定我負責說話你負責聽。”男孩並沒有因為何年年有些怒氣的問話而流露出不高興,反而在聽到何年年一連串的問句時眼神一下子亮了。
何年年沒想到男孩會逐一回答她隨便問出的問題有些愣怔,回過神後,她“撲哧”笑出聲來,男孩看著何年年毫無征兆的表情變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茫然的盯著笑得有些收不住的何年年。
“同學逃課不好,你快回去吧,還有你明明應該走的是高冷路線。”何年年站起身,準備回班寫英語試卷,在這是寫不下去了。
男孩看的何年年要走了,趕緊站了起來,“那那你明天還來嗎?語氣慌亂的像打翻牛奶的孩子。
何年年回頭看了男孩一眼,開玩笑的說:“你什麽時候不逃課了,我什麽時候來。”何年年說完話,轉身就走了。
男孩望著女孩的背影,回味著她剛剛說的話,什麽高冷路線啊?你不也是逃課的嘛?男孩皺了皺眉,不過他還是賭贏了——朝著勝利邁出了第一步。
事情是這樣的:合唱比賽過後,“清流指揮”何年年在整個學校就聲名鵲起了,特別是在初一年段,許多男孩都想認識認識這個不靠臉不靠造型就拿了最佳指揮的何年年。一次七班的幾個男生在走廊追追打打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從辦公室走出來的何年年,一個男生上去打招呼,何年年看都沒看他就走了,男孩碰了一鼻子灰,當場立下豪言壯語:誰能夠要到何年年的聯係方式,他請全班男生喝可樂(對,我也知道這種男孩很白癡,但是這是真事。),當然,要是賭輸了當然就是對方請,就在很多男生猶豫的時候,這時剛剛睡醒的江喬正好聽到了,挑了挑眉,答應了那個碰了一鼻子灰的男孩,兩人一拍即合,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江喬愣在原地,看著遠處天空快要落下的夕陽,火燒雲燒紅了半邊天,心裏回味著剛剛女孩說的“高冷路線”很是介懷。
何年年後來沒有再去那個地方,她有預感自己會遇到那個叫江喬的男孩,痞裏痞氣的江喬總是讓何年年感覺到奇怪和不安。
剛考完數學走出考場的何年年小小的伸了個懶腰看著天上的太陽竟有種重建天日的錯覺。
“真的嗎?吳梓楠怎麽可能作弊,我不相信。”兩個女孩小聲的說著從何年年身邊路過。
何年年還是聽到了這句話,心裏一驚,趕緊放下了懸在半空的手,跟了上去,想一探究竟。
“真的真的,我和她一考場,老師在巡視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她壓在試卷底下的數學筆記本,老師可生氣了,把她的試卷收了上去說是要按照零分處理的,還要通報批評的。她哭的梨花帶雨老師都沒有鬆口??????”一個女生依然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旁邊的女生也聽得有滋有味,時不時加個語氣詞附和著像是說書的女生。
何年年愣在原地,心裏倒帶似的回想著剛剛女孩所講的每一句話,怎麽可能呢?吳梓楠怎麽可能會作弊呢?她前段時間不是生病了嗎考不好不會有人責怪她的啊?何年年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裏,轉著轉著,很多人很多事自己就看不清了。
“我就說嘛,別看她長得還行,其實人品可差了呢,成績也不好??????”女孩尖利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在空曠的走廊上越發刺耳。
何年年定了定神像教室走去,不出所料的班上同學都在議論著吳梓楠作弊的事情,或大聲的表示信任或小聲的懷疑,“隻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梓楠居然會作弊!”何年年聽到了大眾臉鄭蓓蓓的聲音,在喧鬧的班級裏並不突兀卻讓何年年一下子捕捉到了女孩落井下石的聲音。何年年回想起上次的齟齬裏麵夾雜著鄭蓓蓓剛剛一模一樣的音色。何年年看了鄭蓓蓓一眼,鄭蓓蓓也正好看向了她,鄭蓓蓓近視了,何年年隻看見厚酒瓶底似的眼鏡片下麵一雙不大的眼睛確確實實的躲閃著何年年憤怒的目光。
何年年掃視整個班級都沒有看見吳梓楠和陳夢露,後來又忽然想笑自己實在是太傻了:如果吳梓楠在這那些說閑話的就算再懷疑也是不可能直接說出來的——我們早就學會在逼仄擁擠的教室中學會如何隱藏自己,如何保全自己,如何隨大流,把自己身上的棱角糊上淤泥,裹上沙子,和別人沒有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