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小小的世界
“何年年,昨天不好意思啊,我??????”何年年飄遠的思緒被吳梓楠清脆的聲音給扯了回來。她一抬頭就看見了吳梓楠帶著歉意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嗯,沒事。”何年年聽見自己這樣說,一雙眼睛直直地看進了吳梓楠的眼底,她現在不想抓住這個不放,別人已經道歉了,雖然不知道真心幾分,但總歸是給了一個台階,就安然的走出來吧。再怎麽不忿,也要裝作心胸開闊——而她昨天也固執的認為這是她與陳夢露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啊。她冷淡的態度著實讓吳梓楠進退兩難了,站在那,極為尷尬。
何年年沒有在想著多講幾句話,稀釋一下尷尬的空氣,她隻是徑直的從吳梓楠身邊經過,路過了陳夢露的桌旁,目不斜視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字到底是不是遊樂美寫的?她為什麽要寫?真的是她做的嗎?一連串的問題泡泡一樣的從何年年的腦袋裏冒出。
這時,遊樂美走了進來,帶著教室外的一股寒風,何年年打了個哆嗦。何年年一抬頭就和遊樂美的目光對上了,遊樂美的眼神不再和往常一樣古靈精怪的而是像是被什麽憂傷包裹著,就像早晨的薄霧,淡淡的卻不絕如縷。何年年正要開口,遊樂美就把臉轉了過去看向了講台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還在低頭的竊竊細語著什麽,何年年就在下一秒看見了遊樂美的嘴角上揚了一下,微微的上揚了一下,然後又收斂了。何年年被奶茶轉瞬即逝的表情給嚇到了,她害怕她一開口就會得到自己心裏的答案,於是她隻是靜靜看著奶茶在位置上坐下從書包裏拿出了英語書開始背單詞——如果是往常的話,她是絕對不會那麽好學的,看到這種大反轉她會衝上講台然後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發表演講控訴陳夢露和吳梓楠,怎麽著教室也得抖三抖啊,這次卻異常安靜,何年年覺得自己好像正在尋找的什麽的證據——證明心裏答案的證據。
“年年,放學的時候陪我說會兒話好嗎?”遊樂美突然抬頭。
何年年趕緊收回自己及剛剛狀似打量的目光。“哦,好啊。”何年年點了點頭,也開始心事重重的背起單詞。
後來上課的時候,講台上的白紙不知道被誰撕了下來,一切如常。
第四節課下課後,遊樂美和何年年走向了教學樓最頂樓的樓梯口,頂樓的天台被學校封了起來,所以那兒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就像是個廢棄了的小閣樓一樣。
何年年和遊樂美並肩坐在一節樓梯上,樓梯正對一個窗戶,窗戶外天上的雲形態各異,被海風吹得跑來跑去的。
“吳梓楠的作文是我撕的,年年。”遊樂美的聲音在這個逼仄的小地方好像還隱隱的有些回音一樣,震得何年年耳膜發疼。
“啊?怎麽可能?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啊?”何年年聽到了心裏的答案,但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旁邊的遊樂美看著窗外雲卷雲舒的光景,眼睛終於變得清澈。
“給你講我的故事吧,我在六歲前都一直是很幸福的,媽媽在家裏照顧我,爸爸在南臨街上開了一家海鮮大酒樓,雖然很忙但每天都會盡量早回來和我們一起吃飯,一有空就帶我去海邊抓螃蟹撿貝殼,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原來那就叫快樂,一直認為是理所當然的。直到有一天,爸爸回來的很晚還和媽媽吵了一架,我躲在房間裏,偷偷的抹眼淚,偷偷的聽,好像是爸爸開的飯店出事了,一個外地人吃完我們家的海鮮之後突然就倒在地上好像就死了,爸爸嚇壞了,而在這種關鍵時刻,爸爸的合夥人卷著所有錢就跑了,爸爸嚇壞了,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最終酒樓是開不下去了,爸爸沒有了酒樓,就一天到晚的窩在家裏喝酒打牌無所作為,媽媽氣不過,居然就離家出走了,我跑出去追,當時是冬天,逆著風我根本就跑不動,我哭的很大聲,但海風隻是把我的聲音往後麵吹,媽媽就這麽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講到這,遊樂美有些哽咽,眼睛裏有薄薄的水光,何年年扯了扯她的袖子,暗示她如果很難受就別講了,遊樂美卻笑笑示意要接著往下講。
“媽媽走後爸爸很傷心,他把我送到了奶奶家就去菲律賓謀生去了,我在奶奶家一點都不開心,我長得很像我媽媽,奶奶每次心情一不好了,就會指著我罵,我真的很想離開那兒,但是又不知道該去哪,爸爸在菲律賓又把生意辦得風生水起,時不時回來看我,他想把我接過去上學,但我不想離開這。前些天爸爸又回來了,他和我出去吃飯的時候,突然就看到了當年的那個合夥人了,西裝革履的樣子,爸爸氣的直罵他沒良心,說老天爺不長眼睛,惡人怎麽就沒有惡報。我卻一眼看到了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身邊的穿著公主裙的女孩和打扮入時的女人——那個女孩就是吳梓楠。我一下子蒙了,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很想我的媽媽,想象著我們本來也應該是這樣的一家,可是就是因為吳梓楠的爸爸的行為導致的我爸爸暫時的頹廢,不然我的媽媽就不會離開我,那一刻,我是真的體會到了嫉妒和仇恨的苦澀??????”
何年年驚呆了,原來世界可以這麽大,大到遊樂美的媽媽離開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世界也可以那麽小,小到可以發生電視劇裏的狗血情節——兩個反目的合夥人的下一代陰差陽錯的在同一個班級。
“後來,我隻要走進這個班看到吳梓楠我就會很想替我爸爸出口惡氣,但是又無力回天,但是我那次看到了她交到你桌上的作文和你書包裏的鑰匙,我腦海裏蹦出了撕了她的作文讓她吃吃苦頭這樣的邪惡念頭,然後,然後,我就鬼使神差的這樣做了,但是後來反而害了你,我當時都嚇懵了??????”遊樂美講到這,怯怯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何年年。
“所以你昨天下午最後走的是嗎?”何年年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嗯,我很怕,我怕你會傷心,我怕大家還會誤會你,我就手忙腳亂的寫了幾句話。”
“嗯,因為手忙腳亂,所以一看就是你的字。”何年年看著低頭的遊樂美有些無語。
遊樂美聽到這話,驚訝的看了何年年一眼,又恍然大悟的笑出了聲——她們以前還就她寫字的特別之處討論過呢。
“年年,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幼稚啊,明明是因為他的爸爸,我卻固執的要報複他的女兒。”遊樂美又茫然的看著窗外,發出了小聲的歎息。
“我和你一樣大,所以我不會故作老成的對你的行為評頭論足,但是怎麽說呢,這樣的陰招隻有你能想得出啊,佩服佩服啊。”何年年避重就輕的說著。
“行了,你跟我打什麽太極啊!我知道自己很幼稚,但我就是氣不過啊。”遊樂美打斷了何年年式偶像崇拜,接著說。
“嗯,我可以理解的,就像小時候,媽媽和我住在大雜院的時候,有一個胖女人老是在背後說我媽媽的壞話,我氣不過啊,我就趁她寶貝兒子躺在院子裏睡覺的時候,把他兩隻鞋的鞋帶綁在一起,後來他一起身就摔了個狗啃泥。我躲在門後哈哈大笑。因為我們鬥不過大人,所以我們會把所謂的仇恨轉移到和他有關的人身上,從他們身上找到報複的快感,但事情過去之後,你才會知道自己又多幼稚無聊。”何年年認真的說。
“謝謝你,年年,這麽長時間真的謝謝你,你是個好女孩,我相信你會變成很厲害的人。”遊樂美突然張開雙手抱住了何年年,何年年一愣:“奶茶。你這又是怎麽來了?”
“我要走了,去菲律賓,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