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悲傷逆流成河
Lan推著白玉曉的輪椅離開教堂的時候，教堂外麵閃過一個人影，她們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
“曉曉姐，剛剛那個是你什麽人呀？怎麽看起來老大不高興的樣子。”
“沒什麽，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嗯，怎麽看起來你們很熟悉的樣子？”
白玉曉暗地裏歎了口氣，何止是熟悉。
她轉過頭對Lan說道：“是南宮哥哥過來了嗎？你才過來找我。”
Lan回答她：“是昨天說好來的，現在應該在路上。我自己著急找你而已，還有張媽送來些雞湯，等著你去喝呢。”
“是嗎？那很好啊。”
“現在時間還早，不然，你帶我再去看一下慕辰好了。”
Lan有些為難地停下了推輪椅的動作，她擔心自己要是帶白玉曉過去看慕辰的話，她的情緒又會不受控製，再出個意外怎麽辦。
白玉曉似乎察覺到Lan的顧慮，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別擔心，我就看一眼。萬一他剛好醒了呢？”
她是慕辰名正言順的妻子，她相信，慕辰醒來的那一刻，最想看到的應該是自己。所以她不想離開他太久，她還是想一直待在他的身邊的。隻不過為了不讓常秋他們擔心，才答應出來外麵散散步的。
沒成想，遇到段少南這個昔日的情人。好在她有勇氣把什麽都和他說清楚，以後不會再和他有一分半點的糾纏了。誰也沒辦法打擾她和慕辰之間的感情。
Lan覺得拗不過白玉曉，還不如順了她的意。
來到I陪著白玉曉穿上無菌衣走進那個隻有儀器才會發出聲音。
慕辰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上還是那個薄荷綠色的呼吸麵罩，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更顯得淤血的地方猙獰。他赤裸著上半身，蓋著白色的被子，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比較急促。
四周彌漫著刺鼻的酒精消毒水味道，不過沒有一會兒，她們就適應了。
人類的感官對於環境產生的氣息，總是很快就感覺到，從一開始的排斥，還有想要逃離，接著卻又極快地適應，之後就完全忽略了這個味道的存在。最後大概是因為大腦說服了器官裏麵的神經，它們選擇了回避這個氣味存在的道理。
而如果悲傷也是一種氣味的話，人們在經曆了太久的憂傷之後，也會出現同樣的麻木的情況，除非境況出現明顯的改變，不然的話，或許悲傷逆流成河，而人不自知。
白玉曉伸出自己的手，輕輕將慕辰臉上的劉海撩到額頭上去，他的發型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上一次中了槍傷的時候，慕辰還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有力氣和自己吵架，即便真的是鑽心的疼痛，他的臉上還是那副大無畏的樣子。
或許，那就是白玉曉第一次真的想為眼前的男人動心的時刻吧。他為了保護自己，真的連命都不要了，而不是靠口頭上說說而已。
白玉曉看著眼前的慕辰，要是沒有那些淤青，這張臉是少有的好看，眉眼都是高調地帥氣，鼻梁和嘴唇恰到好處的搭配，卻顯出他的精明和沉穩。這是白玉曉愛上的慕辰的模樣，也是現在讓她哀傷的模樣。
“慕辰。”白玉曉靠近慕辰的頭顱，在他的耳邊輕輕喚了一句。
多希望他這時候猛然睜開眼睛，想之前自己吵醒他休息一樣，帶著慍怒的眼神盯著自己，盯到讓白玉曉無地自容，擺手放棄自己的戲弄。
現在，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喚，反正就是這樣安安靜靜地躺著，讓人看著沒有一點生氣，讓白玉曉心裏空落落的，好像全身各處幫助運轉的那部分真氣全被人抽走了那般，無力，憔悴，隨時都可以倒下的樣子。
她的心裏的悲傷悠悠漫上心頭，如同一種習慣，像海水漲潮退潮一樣的自然，讓她的心發出陣陣心痛的感覺，再緩緩退下。不同的是，海岸邊上，退潮之後，沙灘上一點被人踩過的痕跡都不會留下，而白玉曉的悲傷河流湧動上來之後，卻將心頭所存的希望腐蝕了不知道多少。一次又一次，好像悲傷得沒有盡頭。
已經整整一個星期了，慕辰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哪怕睜開眼睛看看，告訴白玉曉他還能醒過來也好，都沒有。
白玉曉的手伸到床邊，拿起他的那隻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那裏，腦袋低低地靠上去，將自己的臉頰放到上麵，好像慕辰之前撫摸自己的臉龐那樣。
“他會醒過來的。”一個性感的男聲在身後響起，一雙溫暖的大手搭上白玉曉的肩膀上。背後那個欣長的身影，身上套著同樣薄荷綠色的消毒外衣，裹著頭套還有口罩。但是白玉曉知道，是南宮空來了。
“我知道。我相信他會醒過來，他一定會。”白玉曉保持著那個動作，似乎迷戀慕辰手掌上的氣息，說出來的話堅定無比。
南宮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Lan，讓她和他一起先出去。Lan點了點頭，兩人默契地離開了。時間留給白玉曉和慕辰兩個人，讓他們擁有獨立的空間。
摘下口罩，Lan有些著急地解釋：“本來不想讓曉曉姐過來的，但是……”
“噓，沒事。我知道。她想做的事情，你攔不住的。”南宮空將手插回自己的口袋裏。
“這樣也好，讓她看著，多陪陪這個人，或許他能受到感應醒過來呢。”
“哦。”
“我是說真的。今天醫生和我說了，世界上有不少這樣的例子，病人昏迷不醒的時候，如果是摯愛的親朋好友長時間待在他們身邊呼喚他們的話，能夠喚醒他們的意識。清醒的幾率更大。所以，以後曉曉要是想過來，你就帶她過來好了。希望那個人快點醒過來才好。”他皺了皺眉頭，還是轉身帶著Lan安靜地離開了。
事實上，現在白玉曉這樣子，倒讓他多了幾分擔心。他也希望床上的那個男人快點醒過來，以免辜負了白玉曉的一片真心。
慕辰的額頭在燈光下泛著光，他的鼻梁還有嘴唇，都還是那麽清朗，讓人看著喜歡。白玉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要和慕辰說說話，哪怕他真的一點回應都沒有。
“慕辰，我是曉曉。你要是聽到我的聲音的話，就快點醒過來好嗎？”她頓了頓，這樣子說話，會不會顯得自己太傻了呢？
剛剛還在猶豫的時候，白玉曉感覺到捂在自己臉上的慕辰的手指動了一下，雖然很不明顯，但是白玉曉就是感覺到了。
她驚喜地盯著慕辰，心跳加速，好像下一秒就能夠看到他醒來的樣子，她不敢隨意亂動，靜靜地等待著。
一秒。兩秒。
又一下，慕辰動了，他真的動了。
白玉曉一下子活了過來一樣，趕忙按著病床旁邊的呼叫器，她想趕緊讓醫生過來檢查一下，是不是慕辰要蘇醒過來了。
沒一會兒，醫生和護士擠到了這件病房裏，連南宮空聽到聲音也過來了。
醫生拿著小電筒檢查這慕辰的瞳孔，還有身體其他各處，而後摘下自己的眼鏡，歎了口氣：“剛剛隻是神經的自然反應，沒什麽大驚小怪的。我們這裏很多病人都是這樣。但是如果真的蘇醒過來的話，是會有其他征兆的。您還是先安心照顧著，病人現在的情況還真不是一時間說恢複就恢複的。這一點，你們還是需要做好準備的。”
聽完醫生的解釋，白玉曉心中剛剛燃起的小火苗又突的一下熄滅了。
大家都離開了病房，隻有白玉曉依舊堅持著，她還想繼續陪著慕辰，不知不覺，已到日落時分。
南宮空有些看不下去了，但是看到她看著慕辰那個可憐兮兮的眼神又實在不忍心過去打斷她。隻能到了飯點的時候，苦口婆心把她叫出來，至少把三餐穩定下來。
“你看你，要是再這麽下去，要是自己身體垮了，他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你這個樣子還會要你嗎？”南宮空一邊擺著碗筷，一邊嗔怪著。
她的身體還不能吃太多的東西，都是些清淡的粥菜，張媽特意另外準備的。白玉曉看著眼前的飯菜，浮現起很早很早以前，她和慕辰之間的相處。
她不知道絕食了多少次，而慕辰又逼迫著自己吃了多少次。那時候自己覺得他冷血、殘忍，她便任性，潑辣，反正隻要看到那張臉鐵青了起來，自己的心情就會好一點似的。但是說到底，慕辰那時候還不是愛著自己，擔心自己長久下去，身體出現毛病。
但是現在，沒有人強迫自己，自己也要把飯吃進去，南宮空說得對，慕辰醒來的時候，一定也不想看到一個形容枯槁的自己，那不應該是慕辰心中慕夫人該有的模樣。
看著白玉曉自己動手吃起飯來，南宮空稍稍放了心，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看著白玉曉吃飯的樣子，憐愛又心疼。
她一勺一勺將白粥送到自己的嘴巴裏，細軟的米粥帶著絲絲的糯香，讓她空虛的胃口得到些許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