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三章 她不需要
崔安嶼說：
“夫人不打算幫為夫點忙嗎？”
李晏溪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表示拒絕。
崔安嶼笑道：
“為夫這隻胳膊啊，剛才被你枕麻了，如今有些使不上力氣，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幫忙揉捏幾下？”
李晏溪一聽，就知道崔安嶼剛才是故意在逗她。
但隻要不讓她動手清理這些毛骨悚然的東西，別說是揉捏胳膊，就是抗大刀她也是願意的。
突然，一束耀眼的光線，穿透了他們所在的這處密室。
白瓷寨主站在那道光線的路口，她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小匣子，對李晏溪說：
“嶺南聖女，我手上拿的是我白瓷一族的寶物，它不僅能讓你容顏永駐，青春常在，還能讓你的男人永遠地聽你的話，幾個男人都可以，至死方休。”
李晏溪不知道她手裏是什麽東西，以白瓷寨主自己的樣貌和外麵被巫蠱操縱的那三千軍兵來看，李晏溪猜測大約就是一個母蠱控幾個子蠱的把戲。
說得高明，實則毒物就是毒物。
“隻有像你這樣要皮囊沒有皮囊的，要內裏沒有內裏的老妖婆，才需要這樣的東西。”崔安嶼看向李晏溪，“她不需要。”
白瓷寨主受了他的埋汰，也不氣惱，繼續勸李晏溪：
“嶺南聖女，你先別忙著拒絕，你現在還年輕，不知道這些寶物的好處，等你上了年紀，就知道了。”
這樣的贓物李晏溪自然是瞧不上的，但她想搞清楚這個老妖婆先兵後禮的目的，便順著往下問道：
“寨主試圖以巫蠱相控，又以厚禮相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東西呢？”
她曾腰纏萬貫，但如今算是千金散盡，她並不知道白瓷寨主圖她身上的什麽東西。
白瓷寨的老妖婆並沒有料到李晏溪如此機敏，以為還要費一番唇舌，聽李晏溪一語點明，愣了一會，眸光回轉，並無年輕人的那種瀲灩，她的眼眸其實並沒有藏住她的年歲，她所說的青春貌美，與她眼睛裏的東西有很大的違和。
這種違和，並不美。
“聽說嶺南王族有一樣寶物，是三千年盛開的冰淩花？”白瓷寨主雖然是問話，但她心裏早已認定了這世上是有這樣東西存在的，所以當她終於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顯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
古籍記載，唯有上古的冰淩花能夠削減蠱蟲的毒性，令那些軍士恢複該有的神智。
她多年苦心浸淫，又拿成王招募的那些軍兵試煉了多回，經曆了無數失敗，才好不容易研成了巫蠱控人之術，卻因為難以消減蠱蟲的毒性，致使那些蠱人無法擁有自己的神智，隻能是一群行屍走肉。
而且蠱毒入侵，會大大降低他們的壽命。
這當然不是立誌以巫蠱大軍助力成王奪得天下，令白瓷寨從此走出山溝溝、受封王侯、世享榮華的白瓷寨主所樂見的。
而古籍上記載的“三千年盛開的冰淩花”是白瓷寨最後的機會。
這樣的上古傳說也隻有迷失心智的人才會相信。李晏溪幼時確實也看過這樣的記載，但是她覺得這是先祖飽嚐巫蠱之患後，為了防止後世子孫走上這一條滅絕人性的道路，而借神佛之物憑空架設出來的一道屏障。
李晏溪從未信過這樣的神佛之物，也自然沒有見過。
她正要義正言辭地否認，一旁的崔安嶼卻說：
“那花，被我吃掉了。”
白瓷寨主瞬間瞠目，氣血直衝腦門，竟有些站立不住了，幸虧是旁邊水紅色衣裙的姑娘攙扶著，不然恐怕一頭就撞在了石壁上。
白瓷寨主捂著心口說：
“來人，給我剝了他的皮，剜了他的肉，把他的骨血一點點地挖出來。”
崔安嶼滿不在乎地說：
“寨主知道那三千年的冰淩花長什麽樣子嗎？那可是相當大的一朵花，吃的時候要將它剁碎了拌在肉醬裏，包在擀得薄薄的麵皮裏，往油裏炸酥脆了，再蘸上點辣子幹炒的醬，那味道隻應天上有……”
李晏溪這個時候已經徹底知道崔安嶼在胡說八道了。他的這一番描述分明是他們前些日子過年的時候她給他做的一小碟春卷，隻是把豆芽菜換做了冰淩花。
她心裏憋著笑，但此時的白瓷寨主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
三千年的冰淩花是何等的聖物，竟然被眼前人當作了廚灶上的俗物！
古籍上記載的用法可是要將那神物用三千年不化的雪水送服，才可明人心智。
是斷斷不能和這些俗物攪和在一處的！
三千年一遇的冰淩花啊，就這麽生生地被糟踐了。
她的巫蠱大軍，再也沒有進階的可能了！
白瓷寨主的內心有如萬馬碾過般鈍痛難忍，一點眉心血從她的額頭滲出，如朱砂般鮮紅奪目。
血，是蠱蟲的最愛，地上那些未除盡的血蛆聞到了熟悉的鮮血的味道，一股腦地朝她湧過去。
而她身體裏原本有的那隻蠱一口咬在了她的心尖上，白瓷寨主再也控製不住身軀，一頭紮在了石板地上。
蠱蟲們在眉心撕開一道血紅的口子，再從那個口子魚貫竄入，白瓷寨主一張年輕貌美的臉頓時被撐得如同泡發的饅頭一般。
蠱蟲入了身，尚可勉力救治。
蠱蟲入了腦，這個人是不中用了。
有巫女揚劍要為主子報仇，被旁邊水紅色衣服的女子攔住，她空靈的聲音吐露在空曠密閉的石室裏，她說：
“我們自由了。”
這一句的淒涼便如同橫亙在石室中被蠱蟲填滿的軀殼一般，玩蠱之人，終是自食其果，為蠱所禍。
這一世的圖謀未成，這一世的野心未成，終是身先死。
水紅色衣衫的少女徹底打開了石室的大門，把崔安嶼夫婦帶出了那間密室。
光明，落滿了一室。
巫女們的眼裏有淚，是重獲光明的喜悅。雖然她們身體裏也有蠱蟲，自由的時光可能很短，但是哪怕隻有一刻也是好的。
水紅色衣衫的少女喚作星曈，她帶著李晏溪夫婦與岑萬林一行匯合。
那是在古堡陰濕的地牢裏，李晏溪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