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二章 蠱嗜人心
李晏溪說道,她說得不卑不亢,但聽在白瓷寨主耳朵裏就如同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帶領白瓷寨走到這一步了,就不可能再回頭了。
“嶺南聖女,朝廷究竟給了你什麽樣的好處,讓你說出這一番假仁假義的話?你看看你的親族,他們如今蜷縮在雪峰腳下,仰人鼻息地生活,哪還有昔日的王族風采?”
“這正是我嶺南王族相較於你白瓷寨主一脈的高貴之處。”李晏溪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譏道:
“我嶺南王族可以為了更多族人的安居放棄的東西,恰恰是你白瓷寨主放不下的尊榮。以肮髒的、卑賤的手段盛及一時又如何,我嶺南王族要的是嶺南一族的千秋與萬代。”
“可笑,等我白瓷一族淩駕於各族之上的時候,我倒要看看嶺南聖女還會有怎樣的狡辯?”白瓷寨主哈哈大笑道。
李晏溪嗤之以鼻,神情中的不耐已經盡數寫在了臉上。崔安嶼站在一邊把她的這些小情緒一一地看在眼裏,他知道,她在心裏鄙夷這位白瓷寨主,一句話也不想同她多說了。
白瓷寨主又道:
“成王能夠複興我們的王族,理應值得我們的追隨。這麽多年,試問朝廷給過我們什麽?”
“朝廷或許給不了你們什麽,但是一個以利益為驅使,隨意就可以變節的種族,無論鼎盛多久,都將遭到統治者的排斥和打壓,甚至是滅頂之災。”
崔安嶼站了出來,接替了李晏溪的位置,與白瓷寨主對視道。
白瓷寨主看著他一身朝廷護衛的官服,笑道:
“危言聳聽!前幾天官府不是還想水淹越縣嗎?今日讓諸位大人見識了我的蛇陣一角,領略了我的瘴毒深淺,還想水淹三郡嗎?我可以向諸位起誓,在晏溪湖水淹了我白瓷村寨之前,本寨放出的蟲蛇和毒氣一定先把整個越縣和下遊郡府變成無人之地。”
蠱嗜人性,最毒婦人心。
崔安嶼這會知道,為什麽他們白瓷寨的隱居之地藏了千百年,這會卻突然如此輕易地被他們說找就找見了。
白瓷寨主哪裏是不怕水淹,分明是把蟲蛇之陣和瘴氣之毒擺在他們麵前,以魚死網破之言威脅讓朝庭地人馬不要輕舉妄動。
置之死地而後生,也恰恰暴露了他們如今的囧境。
“老夫原以為,白瓷寨中藏著什麽牛鬼蛇神呢,如今看來,白瓷古寨已經被寨主大人生生玩成了一個空殼子了!”岑萬林一直在旁邊觀摩,一出口就成定論。
崔安嶼與他的觀點不謀而合,頻頻點頭。
“誰說我白瓷寨是個空殼,你們定是沒有看過我巫蠱大軍的厲害。我的巫蠱大軍他們所向披靡,他們有著尋常軍隊所不能及的銳利,他們會助成王登上萬人之上的寶座。”
白瓷寨主說話的語氣已經有些瘋魔,顯然岑萬林的話點中了她的一個痛處。
崔安嶼緊接著補刀:
“你的巫蠱大軍如何英勇且不論,可是他們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他們沒有心。”
就像方才他們在古堡外麵遇到三千軍士一樣,是受蠱蟲所控的行屍走肉,隻要牽製住了蠱主,這三千軍士便不戰而敗了。
白瓷寨主像被喚起了神智一般,眸光一轉,轉向李晏溪。
她看她的目光,突然變得貪婪而饑渴,兩側巫女聞風而動,將李晏溪一把拉入了她們築起的衣香鬢影中,幾個旋轉的功夫,李晏溪便覺得古堡的光線忽明忽暗,人也跟著一點點地往下沉淪。
這個時候,有一雙手拉住她的胳膊,以肩背作了她的肉盾,與她一起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她感受到了他的溫度,便覺得什麽都不害怕了。腦子裏又有刹那的靈光閃現,告訴她不可以:他不可以跟著她,一起沉淪。
她被這股強烈的意念所喚醒,睜開眼,就看見崔安嶼閉目在她的身邊,一隻手下了死力握住她的,哪怕昏迷都不曾令他們分離。
李晏溪正想搖醒他,便見到牆角的微光下,有一群血蛆一樣的蟲子在朝他們逼近。
李晏溪嚇了一跳,她其實十分畏懼這些隻有皮肉沒有筋骨的東西,下意識地就想離它們更遠一些。
她又一次掏出靴子裏的匕首,準備割破自己的手,她並沒有什麽把握,雪地冰淩花是解毒的寶物,可是從來沒有祖輩說過,它能否治蠱毒。
但不管怎樣,總要試一試的。
李晏溪握著刀柄的手緊了緊,一咬牙就要割破自己的手腕,突然手上傳來了一股鈍痛,崔安嶼正握著她準備自殘的手,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滿道:
“以後,不準在爺的麵前揮刀子。”
李晏溪也皺起了眉頭,
“以後,不準什麽地方都跟來。”
崔安嶼賭氣道:
“偏要跟,去哪都跟。”
在昏暗的角落裏麵,兩個人拌著嘴,而那些血蛆正扭著肥碩的身體朝他們步步接近。
崔安嶼說:
“你身上紮了口子,這些蠱蟲就會順著你的血液往你身體裏麵鑽。”
李晏溪一聽,渾身冒了雞皮疙瘩,大刀闊斧地來她倒是不怕,可是這些嗜人心誌的東西,一旦上了身,人便不由己了,倒還不如死了幹脆。
崔安嶼說:
“不如把他們烤了給夫人當晚餐?”
到了這樣的地界,這樣的時刻,他竟然還有心思同她玩笑?
崔安嶼拔了李晏溪一根銀簪子,在昏暗的光線下,他一步步地走向那些蠱蟲,然後眼疾手快地從他們地頭顱裏穿過,把他們一溜煙串成了一條烤串,在李晏溪麵前晃悠:
“夫人你看,多新鮮呢?”
李晏溪被他惡心到了,偏過頭不去看他。
光看到他拿簪子紮這些蠱蟲的動作,就讓她頭皮發麻。果然古人的男女分工是極其有道理的,這些粗活髒活還是要靠男人去做。
崔安嶼串了一串,將它們甩到一邊,又迅速地串另外一串。
蠱蟲很多,崔安嶼很忙,李晏溪卻偏過頭去,一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