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至死不渝
崔安嶼哈哈大笑,公主拿帕子掩了嘴唇。
所以,他倆魚水歡一場,拿蘇卓恩當了猴耍。
崔大人對公主說:“你我相識,也有些年頭了。如今多虧了蘇城主,咱們才補了洞房花燭夜的遺憾。”
公主對崔大人說:“那還不是怪你,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紈絝呢!”
蘇卓恩聽著他們倆個你來我往,便以為自己個聽明白了,這兩個原來是一對舊情人,隻是被兩道聖旨綁架了,一個娶了吳郡郡守之女李晏溪,一個嫁了蘇城城主蘇卓恩,有情人不得眷屬。
崔安嶼替蘇卓恩求娶阿婭公主,說不定就是拿捏了他身上的把柄,故意而為之的。
“如果公主和崔大人有意,在下願意成人之美,放公主殿下與蘇大人同去,此後金屋藏嬌,任爾逍遙,對外在下隻說:公主殿下抱病了。”
李晏溪滿意地點點頭,想不到這位前未婚夫婿竟然如此上道,她不禁起了玩心,伸手碰觸蘇卓恩白皙柔滑的臉皮道:
“蘇城主如此貌美,倒讓本宮很難割舍呢?”
蘇卓恩這倆天被這位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羽翼的公主殿下調戲慣了,任由她占便宜,也沒有躲閃,抬眼望去,禦史中丞崔大人笑著的臉上莫名得透著一股陰寒。
崔大人速戰速決地拍板:
“如此甚好,等我們走了,蘇城主就依方才所言行事吧。”
蘇卓恩一聽這座瘟神終於要走了,心裏的興奮一下子沒有藏住,躍然於臉上,頭一次對崔安嶼和顏悅色道:
“不知崔大人何時返程,下官好預備車馬,讓公主和大人走得順心如意。”
崔安嶼看著他這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便不想讓他如意,說道:
“車馬就不必了,本官和公主不走陸路了,改水路,去晉州。”
蘇卓恩的臉又白了。
從蘇城通往晉州的碼頭附近,埋伏著李長啟的三萬反軍。
禦史中丞崔大人是大雍朝廷何等重要的人物,他隻要在蘇城的碼頭上一露臉,反軍就會砍下他的頭顱去換金銀無數。
蘇卓恩看向這位崔大人,他雖然很討厭他,但是一想到他可能馬上就要死在他管轄的城池裏了,竟然有些良心上的不安。
禦史中丞崔安嶼若是未能活著走出蘇城,便也等同了蘇城已經降了成王,而在這個問題上,說實話,蘇卓恩並沒有完全想好。
這也是他借著欽差留城和迎娶公主之名,把李長啟的人馬截留在碼頭上,不讓他們入城的真正原因。
蘇卓恩讓下人們備了馬,獨騎出府,一路不停,到了蘇城的郊外。
遠處的深山裏,是蘇城子民賴以生存的三座礦山。
而在山腳下,埋葬著蘇家的祖祖輩輩,也包括了蘇卓恩的父親。
蘇卓恩的父親是蘇家最後的一個男丁。
是的,蘇城主雖然坐擁三座礦山,以弱冠之齡統領一方城池,但是他實際上,是一個女孩。
蘇卓恩出生的時候,被家族寄予了厚望,那個時候人口凋零的蘇氏一族,無比盼望著能夠迎來一個男孩。
蘇卓恩的母親出身蘇城中的名門望族,母族在城中享有盛名,蘇卓恩的父親一路扶搖直上坐穩了蘇城城主的位置,其實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蘇卓恩的母親。
老城主起過誓,一生不會辜負為他付出了無數心血,以至於熬壞了自己的身子的原配夫人。
所以當蘇夫人難產去世後,老城主指著蘇夫人拚命誕下的女兒,對仆從和親信說:
“去告訴外邊,夫人生下了一個兒子,他將傳襲我蘇城城主的位置。”
蘇卓恩的命運,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安排好了。
在這個封閉而封建的城池裏,如果被人知道了蘇卓恩是一個女孩,那麽蘇家幾輩人在這座城池上的苦心經營便會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後來的人,會如何利用深山裏的寶藏,會如何對待蘇城的子民,會如何在連年不斷的朝爭中選擇自己的立場,這些,就都不是蘇家所能夠決定的了。
自蘇卓恩懂事之日起,他便背負了族人的期待,背負了蘇城的期待,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背負的是父親對母親至死不渝的誓言。
他沒有選擇再娶別的女子,生一個可以承襲城主位置的男丁,而是信守了他對她的誓言:他的妻子隻能是她,她的孩子會是蘇城的新一任城主。
無論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這些年,你做的很好。”有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蘇卓恩的耳邊響起,打斷了她的無限遐想。
蘇卓恩轉頭,他看到了一襲白衣的阿婭公主。
“你怎麽在這裏?”蘇卓恩戒備地問。
“我既然同你有過婚約,隨你一同來拜祭拜祭先人,也是應該的。”
李晏溪說著,就在蘇卓恩父親的墳前跪了下來,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
然後她抬起頭,迎上蘇卓恩不可置信的眼睛,對他說:
“感謝蘇城主成人之美,我們要啟程了。”
他們本來都是蘇城的瘟神,蘇卓恩做夢都想把他們送走,到了此刻,他的心裏卻莫名地浮起了一股離愁。
蘇卓恩扶起公主,問:
“你們還是決意要走水路嗎?”
李晏溪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蘇卓恩。
“算是物歸原主。”李晏溪說道。
蘇卓恩展開李晏溪遞給他的東西,赫然是蘇城三座礦山的籍契。
是他求之而不得的東西。
礦山是何等稀有的東西,朝廷前兩年就有朝臣提議,如果蘇城拿不出三座礦山的籍契,那麽礦山的收益理應歸國家所有。
從晏昀端死後,一直沒有人知道這份籍契的下落,直到禦史中丞崔大人拿著它讓整座蘇城差點陷入了癱瘓,蘇卓恩才知道,原來它成了李晏溪的半壁嫁妝之一。
籍契在崔安嶼手裏麵,便跟在朝廷手裏麵也沒有什麽不同。
“是崔大人讓公主把這個交給我的嗎?”蘇卓恩驚訝道。
李晏溪搖了搖頭,這本是先人未了的情誼,同她,同崔安嶼,都沒有什麽大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