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成王的女兒
崔婉瑩入晉州城，是因為接到了曹燕平的書信。
曹燕平興衝衝地去看崔婉瑩，卻被戰火擋住了去路，至今音信全無。
崔婉瑩以其書信上的行程推斷，認為他在晉州，彼時的晉州城還沒有淪陷，崔婉瑩帶了人在晉州城中搜尋了一遍並未找到曹燕平的下落。
正要求助當地的守將的時候，城門轟然被洞開：晉州城淪陷了。
等待淪陷後的城池的，是什麽？
一隊騎士穿街而過，無辜的民眾便倒下了一片。
十歲的崔婉瑩站在彭天霖的刀劍下，對敵軍的大將說：
“你不能殺我，我是成王的女兒。”
她雙臂張開，她的身後是受她小小的身軀護佑的瑟瑟發抖的一群晉州百姓。
彭天霖有些遲疑，但並不信她，據他所知，逆王並沒有血脈在世間了。
崔婉瑩繼續說：
“我見過你，那個時候你的臉上還沒有刀疤，你來接我哥哥，我看著你們上了南下的馬車，一輛黑色的馬車，由四匹駿馬拉著。”
彭天霖更加遲疑了，顯然眼前的女孩知道得有些多。
主子當年南下，隻帶了幼子，據他所知，成王幼子確實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如果成王幼子還活著，應該也是這般的年紀。
彭天霖這樣一想，吃驚不小。
莫非，這女娃娃真的是成王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骨血。
彭天霖還沒有認下眼前的這個女孩，女孩子倒已經學會使喚他了，質問道：
“將軍刀鋒之下絲毫不留人情，是要殺光晉州城裏的百姓嗎？我父王的聲名就是這樣被你們敗壞的，我命令你們，不許再殺人了。”
彭天霖帶的一隊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況且反賊入城，按照他們以往的慣例，都是要屠戮一番威懾全城的，這是成王也默認的規則。
這會兒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站在他們麵前，以成王之女的名義命令他們，不許殺人！？
四野都是惡魔張狂的笑，女孩子卻冷冷地說：
“你們再殺人，我叫父王殺了你們。你們不信，大可試一試。”
這……
惡魔們麵麵相覷，最後屠刀一停，看向了他們的首領。
彭天霖思索了片刻，若這位真的是成王的女兒，闊別重逢，撒個嬌，成王殺幾個軍士討女兒歡心也沒什麽。
這一隊人都是他的心腹，為這點小事傷亡實在是沒有必要。
“停。送這位姑娘回郡守府，去見成王。”彭天霖說道。
成王南逃的時候，崔婉瑩四歲。
如今，成王東山再起，圖謀天下，崔婉瑩十歲了。
崔婉瑩站在成王麵前，父女倆相逢對麵，卻不識。
“你是瑩瑩？”成王的聲音裏透著十分的不確定，這個當年被他舍棄掉的女兒，竟然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崔婉瑩對於親生父親的印象已經不深了，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小小的孩童，父王卻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
分給母妃的時間本就不多，父王如果還有一點對她們母子三人的惦念的話，也是給了她的哥哥。
時隔多年，十歲的崔婉瑩對生父說：
“父王，我是瑩瑩。”
如果不是因為成王占了晉州，如果不是因為有求於他，甚至她連這一句生疏的父王都不會喊出口。
成王的女兒早已經死了，如今她隻是崔婉瑩。
多年的逃亡並無損於成王的雍容，他從晉州府衙太守的寶座上站了起來，擁抱了她失而複得的女兒。
聽女兒說，“父王，瑩瑩害怕殺人，您能不能叫那些將士不再殺人了。”
或許是出於對遺棄女兒的愧疚，或許是出於對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的憐愛，成王殿下善心大法，當即下令底下軍士停止對晉州城百姓的屠殺。
但是，嗜血的反軍能停下一時，卻停不下一世。
成王能夠發一時的善心，卻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女兒失卻了底下將士的心。
成王手底下的人，魚龍混雜，表麵上擰成一股繩，都是衝著皇位而去的，實際上各自成團，都有自己不足為外人道的圖謀，並不完全聽命於成王的手下。
沒有過多久，晉州城裏屠戮又起。
被安置在館驛的崔婉瑩一遍遍地求見她的生父，起初成王還見一見她，聽進去幾句她所說的“為亡母祈福”、“為了父王的聲名”這樣的勸解。
到了後來，成王索性也不見她了。
崔婉瑩在晉州城裏到處救火，得罪了成王手底下的不少將士，隻是礙於成王的顏麵沒有動她。
後來有一回，她躲在門窗後麵偷聽了成王手下的密謀，隱隱的含了什麽“蘇城”，什麽“京都”，什麽“圍攻”.……
崔婉瑩畢竟是年紀小，她並不是很明白她聽到的這些，但是她聽到了一個人的名字：崔安嶼。
崔婉瑩側著耳朵聽，太過用心，以至於都沒有發現反軍的靠近。
“奸細。”
成王手下的將士把崔婉瑩五花大綁，押到了成王的麵前。
奸細，這是成王手下對崔婉瑩的定義了。
“已經好幾回了，她總是徘徊在我們議事的大廳門口不走，試圖偷聽我們的機密。”
成王的手下一點也不客氣，這個時候的崔婉瑩，在他們眼裏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奸細，如果不是她號稱是成王的女兒，這會她早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反軍尊成王為皇，一個首腦說：
“陛下，這個人是不是您的女兒尚且沒有定論。即使她是，為了大業，犧牲一個失散多年，早已不知底細的女兒，也不足為惜。”
底下一幫在晉州城的殺戮中受了崔婉瑩阻擋的軍士附議。
“她三番四次阻擋我們殺晉州城的原守軍，除晉州城的奸細，依我看，她和那些奸細本就是一夥的。”另一個頭目說道。
“是的，她一個毛丫頭，連老子臨幸幾個姑娘都要管，有一回爺都脫了褲子了，死丫頭揮著刀子闖進來，揚言要割老子的命根子……”底下有一個賊眉鼠腦的竄出來一頓訴苦。
底下的反賊笑倒了一片，成王始終未替崔婉瑩說過一句話，任那些反軍頭目三言兩語決定了崔婉瑩的去處：晉州府衙肮髒的大牢。
生命中第二回，崔婉瑩的生父又放棄了她，好在如今，他並非是她的仰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