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六章 儲君的不同
儲君率領三萬王師日夜兼程，到了晉州城下。
京都城同晉州之間，一共有兩條路，一條是官道，道路平坦，途徑大大小小四五個郡府，也是儲君此次行軍的路線。
另一條路就頗有些坎坷，沿路隻有一個蘇城一個較大的郡府，從京都城出發，需先翻越蘇城周邊的山嶺，再走水路從蘇城到晉州。
且不說道路崎嶇，還要橫穿整個蘇城，翻越其腹地大小幾十個山頭，就是從路途上和時間上考量，儲君也不會走這條路。
況且，蘇城的城主蘇卓恩自打新帝即位後，雖然也搖了旗幟表示擁護，但在和朝庭來往的日常瑣事上並不熱絡。
前些日子因為成王謀反，天子舉各地駐軍抗擊，蘇城城主以山地多曲折，水路多風雨，行軍不利為由，隻派了三條船，五千餘兵馬，於實戰上也隻是尾隨，並不出全力。
儲君年輕而氣盛，並不想與這位素聞不好打交道、又不太服從朝庭管製的蘇城城主磨功夫，因此並未多考慮，一條官道直通了晉州。
來往郡縣，大小官員夾道覲見儲君，都被儲君以軍務繁忙，不便寒暄拒之門外。
儲君是真的一門心思，全然撲在了晉州之戰上。少年人的承諾裏，盈滿了熱血。
傅明清領皇命，伴儲君同行。他站在儲君身邊，替曹魏平分析著當下的形勢：
“以王師這兩日的試探來看，晉州城的反軍並沒有任何要出戰的意思。”
儲君點頭，王師為收複失地而來，軍臨晉州的第一日，儲君就命人在晉州城下喊話，喚晉州城反軍主將現身一見，但至今沒有見到敵軍的大將。
“據臣的推斷，逆王和李長啟都不在晉州城中。”傅明清說，不然以他們勃勃的野心，沒有道理儲君就站在眼前，反軍卻閉城不出。
這個時候底下的軍士進了營帳，向儲君和傅大人稟報，
“反軍出戰了，為首的是靖國公府的餘孽彭天霖。”
彭天霖這個名字傅明清很熟，他是靖國公府的爪牙，是景息末年混戰中殺人不眨眼的魔徒。
儲君以劍袖擦拭了佩劍，還劍入鞘，立身如鬆柏，正氣盎然於天地間，渾身仿佛築起了一道魔邪攻不破的金色光芒。
在傅明清眼中，他仿佛看到了昨日的君王，也是這樣無畏的少年鋒芒。
但他不得不打破儲君向戰的決心，傅明清說：
“太子殿下，這一戰，不能勝。”
至少，不能速勝，不能完勝，在天子如此忌憚的當下，儲君走的每一步都應該更加小心，更加謹慎。
今日的韜光，是為了儲君明日的光輝得以綻放。
儲君回眸，目光篤定而赤熱，他知道傅明清話中的意思，他知道在權力的鬥爭中，他理應學會的避其鋒芒，讓君王寬心。
“本王不想讓子民寒心。”
曹魏平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帳，驅馬督戰，他懂得傅明清和老臣們的勸導，緩緩圖晉州當然也並不是不可以。
可是，如果可以，他還是想要王師的軍旗更早地插在晉州的城牆，因為，每一個瞬間，都有晉州城的子民，在為戰爭付出血淚的代價。
父皇，他弄錯了。
賦予天子無上權力的，是萬千的子民，而從來不是上一任的君主。
沒有子民的擁護，天子的寶座，陰寒而徹骨。
傅明清看著儲君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儲君和天子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
除卻少年時的熱血，儲君的心更加寬廣，更加明澈，也更加堅定。
他生於富貴，跌入神壇，飽經傷痛，幾經蟄伏，踏過忠臣的屍體，染過手足的鮮血，最終不畏強權，扛起了天下的重托。
傅明清追逐著儲君的步伐，無論未來會有怎樣的困境等待著他們，這一刻，他們為晉州城的百姓而戰！
最終，王師的軍旗獵獵，掛滿了晉州城的城牆。
這是成王舉兵以來，大雍朝對抗反軍的首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是速勝，也是完勝。
儲君陣前誓師，身先士卒，三萬王師勢不可擋，血洗了反軍的守軍，以反軍大將彭天霖的頭顱祭奠了晉州城死難的子民。
儲君之名照耀著南邊的戰場，給困戰中的子民帶來了絕地求生的希望。
儲君入城，王師分兵幾隊，繼續清洗著反軍的餘孽，發現確如傅明清所料，李長啟和逆王都不在晉州城裏，晉州城裏的反軍人數滿打滿算也隻有萬餘，而且都不是精兵。
這也是彭天霖為什麽一開始避戰不出，後來實在避之不過了，為避免暴露晉州城裏的兵力，選擇了出城迎擊。
萬餘反軍幾乎是傾巢而出，試圖讓儲君以為這隻是他們的先鋒部隊。
彭天霖原以為以儲君的身份，會謹慎試探幾番，不會立時全力出擊。
卻沒想到彭天霖一冒頭，王師就傾全力出擊了。儲君身先士卒，大大激發了王師的士氣。
反賊萬餘守兵在三萬熱血的王師麵前，幾乎是不堪一擊。
儲君占了晉州後，在晉州的地牢裏解救出了大批被俘的晉州原守將和軍士，還有很多無辜的子民。
其中有一個人，因為身份特殊，被立馬押解到了儲君的麵前。
“太子殿下，您要是再晚來一步，婉瑩就成了彭天霖刀下的亡魂了。”
破舊的鬥篷掀開，是女孩子髒汙的小臉，小臉上兩隻圓溜溜又水靈靈的眼睛，揪住了儲君的目光。
儲君的唇角漸漸地彎了起來，大戰之後又憂思隱患，到了此刻，他才有了全身心的放鬆與愉悅。
幸好，幸好。
“婉瑩縣主，你怎麽會在這裏?”
儲君親自扶起眼前的女孩，袖口的龍紋小心地摩挲在女孩的臉上，除去髒汙，崔婉瑩露出了本來麵目。
一張尚未長成的美人臉，隻是距離京都城一別，她瘦了。
受了苦，當然會瘦。
剛從囹圄中被解救出來的女孩絲毫不在意這些，她笑道：
“太子殿下可以出現在這裏，婉瑩也可以啊！”
事實上，晉州城的百姓在反賊的刀光下，傷亡並不算慘重，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