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十二章 被敵視的人
老翰林們默默地低下了頭:誠如他自己所說,二皇子曹楚平,詩書禮藝騎射,門門出眾,並不亞於儲君,甚至比儲君,更加優秀。
可是這些,都被理所當然地忽視了。
除了鄭家外戚,沒有人給過寧王機會,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
他是生來被苛責,被剝削,被敵視的人。
無論他優秀,努力,或者英勇。
“寧王殿下三思,不要一錯再錯了。”一個老臣勸道。
曹楚平轉身麵向他,麵上露了十分的疑惑:
“本王不犯錯,你們便會放過本王嗎?”
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們在鳴冤鼓前聲聲呐喊的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你們以為,任宇禾活著與死去有什麽區別嗎,從他砍下鄭儼的頭顱的那一刻,他已經沒有機會了。父皇,兒臣說的對嗎?”
天子沒有回答他,他已經覺察出了不對。
金鑾殿外,禁軍與京都護衛營對峙。
金鑾殿內,寧王與百官為敵。
百官中有武將,有同曹楚平一樣年富力強的人,寧王殿下何來的自信以一敵百呢?
“曹楚平,你無恥。”儲君也覺出了不對。
竟而是更多的人,他們身上的筋骨仿佛被掰斷了一樣,一種熱辣的滋味慢慢地席卷了全身。
曹楚平說,
“中宮冤枉了本王的生母,本王覺得貴妃娘娘不應該白白地受這一回冤屈,應該讓更多的人嚐一嚐媚香的滋味。”
中宮雖然清洗了一圈貴妃娘娘在宮中的勢力,但是卻忽略了曹楚平的,堂堂皇子,在宮裏多年,也會有幾個死心塌地的相好,這些相好之人隻要有一個還在殿前伺候,便足以釀成大錯。
“本王比皇後娘娘大方一些,同樣的香,本王用了十成的分量,本王想著在場都是大雍朝的棟梁,理應比家裏的內眷又或是寺廟裏的和尚定力要好上幾倍。”
寧王在朝臣中穿梭,看著他們痛苦難忍的表情,頓時覺得心情大好,複仇果然是一件令身心無比歡暢的事情。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金鑾寶殿,走向天子和儲君。
他看過了,金鑾殿內,隻有兩個侍奉的宮婢,大雍朝忠心耿耿的朝臣們表達他們忠心的好機會,他們,應該不會與天子和儲君爭吧!
曹琮瑞的皇位也不是在安逸中得來的,在知道自己中了媚毒的當下就已經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帝王的血,滴落在金光燦然的寶座上,金燦燦的紅,猶為醒目。
儲君和眾臣仿效,君王的一把佩刀割破了無數人的肌膚,君王和朝臣,仿佛有了歃血為盟的約定,縱使身死也絕不向寧王低頭。
有人咬碎了牙,一口鮮血含著潔白的碎片噴薄在金鑾寶殿的地板上;有文官一頭撞向了金鑾寶殿的柱子,守住了自己的一身氣節;有武將揮刀,這身上,若紮上一個傷口不夠,便紮百個。
當然也有一些追隨寧王的朝官在人群中突顯了出來,他們完好的肌膚和安然的神色便足以向周遭的人傳遞不一樣的信息。
有同行者一臉不可置信地質問:
“怪不得中宮苛待宮人和趙家事發的消息一傳出來,你就拉攏慫恿我們廢儲,同僚多年,老夫竟沒看出來原來你是寧王的黨羽!老夫竟然聽信了你的誇大之詞!”
這些掩藏在光鮮表皮下的昔日的同伴,漸漸地麵目可憎了起來。
鄭家雖然倒下了,鄭家軍雖然輝煌不在了,可是朝臣們握在鄭家人手裏的把柄是不會消失的,這些促使他們如今露出了猙獰的麵目,麵對身中巨毒的同僚。
曹楚平站在君王的麵前,
“父王,您派燕平去守皇陵,您想防範萬一,先保住最後的血脈。隻是您的這個兒子太過頑劣,他偷偷地跑去看崔婉瑩,走在路上誰曾想逆王說反就反了,你說逆王會不會給燕平留一個全屍?”
曹琮瑞聽他這麽說,本來為了抑製毒素而強忍的克製已經有些守不住了,他放任儲君和寧王私鬥的底線是,他還有一個嫡出的未曾陷入混戰的兒子,但是如今曹楚平告訴他,他極有可能已經不在了。
“父皇,若是燕平真的死了,逆王一定會用他的頭顱擾亂我軍的軍心,但是沒有,寧王的話如今不能相信了。”儲君義正言辭道。
他扶了一把帝王,剛才差點割袍斷義的君臣如今是互相攙扶的父子。
形勢反轉的太快,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天子看向曹魏平,曹魏平看向天子,這一刻,父子倆,難得的不設防。
天子定了定心,這種攻心的毒,最怕的就是中毒之人亂了方寸,失了心性,便失了本心。
“父皇,您看中儲君,又忌憚儲君,您太矛盾了,不如兒子索性先為您分憂,殺了皇兄,您便隻剩下我這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了,到時候您不喜歡我,也得把皇位傳給我。”
寧王殿下慢慢地湊近儲君,他手上有私藏的兵刃。
明遠將軍已死,朝堂之上的這些未變節的大臣又沒有幾個中用了,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夠再替儲君擋刀,沒有人能再替儲君死一回。
今日,寧王殿下,他要奪回屬於他的東西。
曹楚平一步步地逼近曹魏平,曹魏平拔了天子的佩劍相抗,他中了毒,拔劍的力道明顯的不足,劍尖甚至都差點卡在了劍鞘裏。
曹楚平笑了笑,他說:
“皇兄,你欠了我太多東西,皇位,還有女人。”
趙妍姍被中宮處置了,寧王已經知道了,崔婉婷騙了他,她終究不肯再信他了。
他的心在那一刻鈍痛無比,他不知道何時,這個愚笨又不自愛的女子何時走進了他的心底。
其實,他沒有騙她,等他拿到了屬於他的東西,他會娶她的。
她為什麽,就是不肯再信他呢?
曹楚平舉起了手中刀,這是他第二次弑殺自己的兄長,他有了一些些經驗,持刀的手狠辣而堅決,但是他的眼神並沒有在曹魏平的身上定住,而是定在了他身後的柱子上。
殘忍如他,也有不能直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