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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師的忠誠

  欽差一行和鄭元河的大軍風雨兼程,走了多日,最終在北境和京師的中間的小城溫城停了了下來。


  因為風雪,也因為別的一些原因。


  南邊的戰爭打得有些超出了朝廷的預料,朝廷調了五地的駐軍討伐李長啟的叛軍,可是最新的戰報傳來:


  繼楊郡淪陷後,晉州也淪陷了。


  這個時候,朝廷才真正地警覺了起來。占了吳楊晉三個州郡的叛軍,已經儼然成了一個和朝廷分庭抗禮的力量。


  而且勢力壯大之後,他們終於不再藏著掖著,而是鮮明地打出了成王的旗幟,圖謀的明明白白就是大雍朝的江山。


  這個時候,鄭元河很苦惱,形勢急轉直下,自己的軍兵被困北境,死傷不少又分了五萬鎮守北境。


  如果按照先前的設想,鄭家軍同王師大戰一番,奪下京師,那麽成王便真的會成為黃雀,成為最後的贏家。


  顯然,鄭元河並不願意為他們做嫁衣。


  鄭元河的謀士鄭寬這個時候給了他建議:


  “將軍不如再等一等,南麵的這個情形,王師還能駐守京師嗎?等成王的軍隊再占領幾個州縣,王師哪怕守住了京師,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鄭元河點頭,鄭寬是鄭元河多年的心腹,他的主張鄭元河一般情況下都會采納。


  鄭寬又說,


  “我們再等一等,等王師出了京城,我們便是黃雀了!”


  鄭元河深以為然。


  軍令之下,在北境遭遇過各種大風雪的鄭家軍,突然以風雪太大為由,停在了溫城這個小縣城。


  這樣拙劣的借口自然瞞不過崔安嶼和李晏溪的眼睛。


  事實上,崔安嶼已經安排林析墨和積香國寺住持一行快馬加鞭,先行回了京師,將北境和鄭家軍的情形告知聖上。


  鄭元河一路看崔安嶼的人馬看的很牢,但是林析墨與積香寺住持兩個人,一個是孤高和寡的走失人口,一個是居無定所的出家之人,他有心也無力啊!

  更何況,他身在官場,當然也聽說了林大學士同崔大人的不對付,崔大人登門,林大人可是連門都不讓進的。


  也知道積香寺住持和崔三夫人的宿怨,那可是隔著十數條人命的關係。


  鄭元河聰明地以為,這兩個人不可能真的為崔安嶼所用。


  可惜,有些人眼裏的私仇,在家國大義麵前,根本就不算什麽!

  林析墨和和尚一路跑死了六匹馬,才風塵仆仆地趕到京師。


  崔安嶼所料不錯,明遠將軍任宇禾沙場點兵,蓄勢待發即將南征,王師收複山河的聲響氣吞萬裏。


  林析墨擋在王師黑壓壓的大軍前,白衣勝雪,蕭蕭肅肅,一人便擋住了身後的千軍萬馬。


  王師不可動,但平叛勢在必行。


  十數萬大軍之前,銀甲熠熠的少年將軍任宇禾和白衣飄飛的翰林院學士林析墨僵在了眼前。


  少年將軍持刀,刀鋒赫赫,誌在千裏。


  林大學士持簫,簫音靡靡竟是亡國的曲調。


  十萬王師將動,十萬緊急之時,謫仙一樣的林析墨終是卷入了這一場人間煙火,以血肉之軀阻擋王師千裏之行。


  “林析墨,你大膽。”


  誓師的血熱還未褪盡,正是軍情激憤的時候,這個時候有人猝不及防地擋在王軍之前,如一塊寒冰天降,要與火熱的激情抵死相抗!

  大敵當前,以亡國之曲禍亂軍心的林大學士,王師的將領可以一刀將其斬於麾下,以其熱血祭奠王師的赫赫軍威和冽冽軍旗。


  簫曲不停,將軍的刀冰寒出鞘,舉過頭頂,擋住了一方烈日,在橫簫之人璞玉一般的脖頸處留下了一道枯葉般的剪影。


  為王軍送行的老相飛馳至將軍的刀下,嘴裏驚恐地呼喊著:“不……”


  跌落馬背的楊相老淚縱橫,終是血緣亂了方寸。


  “殺,殺,殺……”十萬王師呼聲震耳,響徹雲霄。


  此時能救林大學士的,絕不是老相的眼淚。


  延誤軍機,亡國之曲擾亂軍心,隨便一項罪名,都足以叫林大學士死無葬身之地。


  老相的淚不行,那麽儲君的血呢!

  曹魏平握住了將軍的刀,是刀鋒,儲君的血一滴、兩滴滲入馬下的泥土中。


  儲君目光堅定:他信任林析墨,以血明鑒。


  將軍收回了他的刀,冰寒卻止不住儲君的血。


  林析墨淡然的一雙眼睛望進儲君染血的堅定裏,亡國之曲停了終章。


  一人打馬陣前:

  “皇兄,你僭越了!”


  他鬼魅般的聲音飄揚在陣前,被寒風吞沒,飄入一幹王師將士的耳中。


  曹楚平在提醒,曹魏平擋住的不止是將軍的刀,還是天子才能擁有的號令王師的無上權力。


  僭越,是儲君頭上的一把滾鐵的刀。


  儲君接住了砍向林大學士的刀,另一把刀架在了曹魏平的頭頂。


  軍令如山,王子與庶民同罪。


  曹楚平的臉上溢出了一抹笑,他等這個機會等得太久了!


  楊家竟然會為區區一個私生子搭上儲君的前程,太過執著於感情實在不是王者的風範!


  “還等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抗旨嗎?”寧王曹楚平看向王師的副將,執掌軍紀的鄭儼。


  鄭儼會意,王師的征程,就以王子的血開道吧。


  “任何人不得違抗聖上的軍令,違抗軍令者,斬。”


  鄭儼高喊著舉起了手上的刀戟,今日該他立功,該他不懼權貴,名揚天下。


  林析墨的白馬擋在了儲君的身前,如果今日一定要有人流血,他的血怎麽比得上儲君的血。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寒兵出鞘,有人頭滾落,血濺了林析墨一身的白衣。


  從他出現在王師陣前,以肉身阻擋王師南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謫仙一樣的林大學士從此不再潔白。


  隻是,這血並不屬於林析墨。


  明遠將軍任宇禾手起刀落,鄭儼的頭顱滾落馬下,甚至他未及收起臉上的震驚,口中就被灌入了泥沙。


  無頭的身軀立在馬上,溫熱的血自脖頸處噴薄而出,似刹那驚豔的煙火。


  誓師的熱血一下子變涼了,十數萬王師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靜。


  從來,王師,隻是天子的王師。


  明遠將軍任宇禾一刀斬了副將,也亂了數十萬王師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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