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同帳而眠
男人們曖昧十足的眼神李晏溪讀不懂,但是她聽懂了,在反賊窩裏崔三爺向她提出的同帳而眠的請求。
原來從始至終如臨大敵般警醒的,隻有她自己!
關上帳門,崔安嶼一本正經地說:
“本官這樣做,隻是想方便與李大人討論公事,還請李大人不要想岔了。”
試問,李大人會想岔嗎?
還不待她想,崔大人又說:
“本官在這裏,李大人安全得很,就不勞煩別人徹夜守在帳外,橫簫為李大人助眠了。”
本來崔大人說要與李大人討論公事,李大人覺得同帳而眠的這件事情,尚有回旋的餘地,可是如果崔大人在意的重點並不是所謂公事,而隻是純粹的吃醋的話,以李晏溪與崔安嶼打交道的經驗來看:這事,談不了了。
好在大帳尚且算大,能夠容納兩張床榻,底下的欽差也都是兩人住一間的。
如此住宿,除了有損欽差大人的威嚴以外,也不算什麽。
但是,李晏溪還是低估了,曾經的京中第一紈絝崔安嶼的紈絝程度。
鄭元河的手下進來給欽差大人鋪床榻的時候,欽差大人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說:
“不用了,李大人的床挺大的,本官同她擠一擠吧!”
李晏溪深吸了一口氣,勸道:
“還是再鋪一張床榻罷,不要影響了崔大人休息?”
哪知崔大人好奇地問:
“怎麽,李大人的睡相不好嗎?”
李晏溪徹底被崔安嶼的厚顏無恥震驚了,心裏想:
我睡相好著呢,隻是睡著了容易招狼!
在鄭元河的軍營裏麵,又當著鄭家的下人,李晏溪當然不能這麽說,她隻能堅持:
“還是兩張床好。”
崔安嶼打了個哈欠,顯露出一副累極困極的表情,一頭栽到了李晏溪的床榻上,嘴裏還不忘吩咐:
“一張就夠了。”
兩位欽差大人意見相左,下人們很聰明地把剛剛抬來的家夥什又抬了回去。
畢竟,崔大人官比李大人大啊,理所當然要聽官大的話了。
李晏溪險些咬碎了牙,也沒有改變當下的局麵。
等下人們都退出去了,李晏溪抬手就要往崔安嶼身上招呼,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床榻上有李晏溪殘留的體香,崔安嶼睡得很安穩。
李晏溪看著他熟睡的樣子,睫毛冗長,唇角微抿,比白日裏多了分溫和與隨意。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身處敵營的感覺她已經知道了,那是恨不得自己渾身都是武器,渾身都是眼睛,隨時要起來應對陰謀,應對殺戮。
離家多日,他,瘦了。
鄭元河還指望著以剿匪的功勳為幌子回京複命,欽差大人是他的開路先鋒,能夠幫他阻擋朝庭的疑慮和警戒,眼下,至少是今晚,他們應該是安全的。
李晏溪輕手輕腳地幫崔安嶼褪去鞋襪,和身上的髒衣。她望著他,在他額上落下了清淺的一個吻。
崔安嶼的眼睛閉著,嘴上卻發出了聲音,他說:
“怪不得李大人不肯同本官同榻而眠,原來是怕自己忍不住,對本官有所圖謀啊!”
李晏溪趕緊去捂他的嘴,在反賊的營帳裏,崔大人倒是百無禁忌,一點都不擔心隔牆有耳。
崔大人慢慢地睜開了他那雙明媚的桃花眼,半眯著,是危險的信號,他說:
“那本官就勉為其難,遂了李大人的狼子野心。”
誰才是狼子野心,誰才是餓虎撲食,試試才知道!
風雪在馬蹄灣的回旋處呼嘯出一曲荒涼的樂章,在敵軍的營帳裏,他們努力了,卻最終,誰也沒有忍住。
次日一早,欽差大人崔安嶼神采奕奕,經過了一晚上的補給,他覺得他又有了對抗天地萬物的力量,區區數十萬剛剛脫離困戰的鄭家軍,又算得了什麽呢?
李晏溪算是明白了一件事,男人最好的補給,從來不是一夜安眠到天亮,而是騷動的心得到充足的撫慰。
總之,她盡力了。
崔安嶼給鄭元河提了個建議,變匪為民的方案雖然眼下看著可行,但是真正實行起來不知道中途會遇到什麽困難,在這個施行的過程中,北境沒有強兵鎮守是不行的。
北境州縣的兵力,早已被多年的匪亂消磨掉了,崔安嶼的意思是,鄭家軍要留人。
分兵,無疑是鄭家軍所不願意看到的。
多年來,鄭家的尊榮是從龍的功勳,其背後的仰仗,便是這數十萬之眾的鄭家軍。
“鄭將軍,變匪為民的詔令雖然已經蓋上了大印,但是還沒有發往州縣,廣而告知呢!如果將軍覺得崔某的方法不妥,咱們也可以繼續剿匪的。”
崔安嶼說到後麵,鄭元河已經聽出了他言語中的威脅!
他吃準了,鄭家軍不想再卷入一場損耗過大的戰鬥。
兩害相較,鄭元河的刀按在了虎口處。
崔安嶼可以殺嗎?
天子派了欽差大人以天子之名親臨北境,巡視軍務,又授予了欽差大人無上的權利,就說明:
天子對鄭家軍,並不是完全的信任。
而恰恰相反,天子對崔安嶼,有著極大的信任。
如果鄭元河殺了崔安嶼,獨自班師回朝,失去的是蒙蔽天子,搶占先機的機會。
他若不同欽差一道回京,就等於把謀逆的信號傳給了聖上,鄭家軍入京,王師定然防備森嚴。
但若是他留著崔安嶼,由欽差大人領道,帶著剿匪的功勳回去,京城的大門無疑會向他大開。
鄭元河領兵部多年,從戰多年,他明白先機意味著什麽!
更致命的是,鄭家軍經曆了與馬匪的這一戰,如果要與王師硬剛,鄭元河心裏是沒有把握的。
況且,廢王的人馬遲遲未與他們接上線,他也害怕鄭家與王師硬碰硬,到時候被廢王當了黃雀,撿了便宜。當初談論的南北共治也不過是一句口頭上的意向,真正到了成王敗寇的時候,廢王難道會如此好心,把半壁江山拱手相讓嗎?
說到底,誰得天下,大家各憑本事,誰也不要指望誰。
一旦雙方的實力出現了偏差,就喪失了合作的基石。
崔安嶼的命懸在腦袋上,鄭元河長久地沉默後問:
“崔大人以為,鄭家軍留多少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