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項上人頭
鄭元河一聽,心動如斯,鄭家大軍若無詔開拔回京,那便等同於謀反。但若是得到了天子的旨意南下平叛或者退守京城,情況便很不一樣了。
北上本來也是迫不得已的保全之舉,廢王的人約定了與鄭家軍共圖大業如今又因為張錫遲的失蹤而石沉大海,於鄭家未成的大業而言,欽差口中的“另有所托”對鄭元河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鄭元河當場表態:“匪患雖猖獗,但我大軍乃百戰之師,欽差大人且在軍營裏稍坐,鄭元河不出半月,定當將北境馬匪頭子的腦袋,獻給陛下。”
李晏溪順勢恭維:“本官靜候鄭大人功成。”
鄭元河大軍開拔,沒想到出師不利,剛剛安營紮寨,還未立軍功,就遭到了馬匪頭子的夜襲。
林析墨守著李晏溪的營帳,她淺眠多日,他橫簫每每至夜深,她推托幾次,他堅持:
溪溪,我能為你做的不多了。
如此,夜夜輪回,簫音不絕。
康家寨裏,殺戮半夜,慶功半夜。熱鬧褪去,是黎明前的冰寒不設防地浸透骨血。
大勝之夜,慶功宴上,康家寨裏幾乎所有的首腦都聚集在了康鳴所在的這個山頭,有人酣暢,也有人假醉。
一隊人趁著天際青灰一片,一路躲躲藏藏,偷摸進了康鳴醉臥的房間。
大勝之夜,康家寨的防衛無比鬆懈,守夜的小馬匪,同樣是大醉淋漓,這會兒踢都踢不醒。
一行人幾乎沒有遇到阻礙,就站到了康鳴的臥榻前。
今夜是三夫人陪睡,簾帳外的微光打在女人豐盈的身軀上,常人的心智都要被迷走一半。
好在,康鳴的人頭擺在他的脖頸上,比女人的白肉更加誘人。
一行人傳遞了一個篤定的眼神,最後由其中一個肌理張揚的大漢掄起大刀:盡管與鄭家軍合作的信號遲遲沒有傳來,但隻要有馬匪頭子康鳴的人頭,就可以展示他們投靠的誠意。
這個時候,簾帳裏有輕微的笑聲傳來,然後不受控似的,越笑越大聲,朦朧間令人毛骨悚然,三夫人扶著床沿坐起,任外人赤裸的眼光打在她豐腴的身軀上:
“你們這些奸細啊,想必沒有聽說過老娘千杯不醉的名號,老娘不同於老十七、老十八那些有家底的,老娘嫁進康家寨,憑的是酒肉上的真功夫。”
天又清朗了幾分,破曉的威脅在大漢掄起的刀鋒上閃出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光圈,刀鋒帶著十足的蠻力落下,可是,別說是砍了康鳴的腦袋,連三夫人的脖子都未曾靠近。
她,直接握住了砍向她的大刀,笑道:
“老娘告訴過你們,老娘在酒肉上是有真功夫的,怎麽你們都不信呢?”
那隊偷襲的人馬麵麵相覷,橫豎今晨是要火拚了,不差一個女人。
可是,並不是一個女人啊!
十七夫人和十八夫人從窗簾後麵閃出來,臉色頗為不滿:
“說得好像我們是憑關係嫁進康家寨的一樣,今日叫老姐姐看看,我們也是有真本事的。”
康家寨的女人,沒有一個是花拳繡腿,打起架來男人都要歎服,更何況他們從來不講究武德,她們身後還竄出來一幫子拿刀拿錘躍躍欲試的男人們。
到了這個時候,殺死都是容易的,崔安嶼要的是活捉。
活捉顯然更有價值。
康鳴酒醒了頭還疼著,兩位夫人給他揉著太陽穴,揉得舒服了,審起奸細來也沒有那麽鬧心:
“崔公子說,老子的寨子裏有靖國公府的舊人,近日要拿老子的頭顱同山下的軍兵頭子做交易,剛開始老子還不相信,沒想到真的有,還不少,老子賣點破綻給你們,你們便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
“可惜啊,崔公子神機妙算,眾位夫人巾幗不讓須眉。”底下的小馬匪恭維道。
崔安嶼皺起了眉頭,在他心裏巾幗隻有一個,旁人提都不配提這個詞。
於是他站了出來,打斷了小馬匪們繼續拍馬屁。崔安嶼站到其中一個俘虜的麵前,問道:
“你們的人還有多少?”
清晨的薄暮中,俘虜的骨氣還沒來得及建立,三夫人嬌聲恐嚇:
“說出一個同夥,抵一條腿。”
馬匪窩裏,剁手剁腳,就如同廚房裏砍骨頭做湯一般,熟絡得很。
俘虜們一點都不懷疑三夫人這句話的真實,送命的本事他們有,但是殘缺的勇氣,卻很匱乏。
更何況,招供這樣的事情,隻要有一個招了,其他人骨頭再硬也沒有用。
靖國公府流亡出來的餘孽,本來也不是什麽有骨氣的英雄。
真正的忠仆,在靖國公府覆滅的那一日,就已經給主家陪葬了。
康家寨的廢王黨羽,雖然人數不少,順藤摸瓜,除得格外順利,就和崔安嶼走過的那些大小山頭的奸細一樣,沒能活過山裏的冬天。
霜寒露重,朝廷的肱骨重臣真的有那麽好的心腸,跑到馬匪窩裏來幫他們除奸細?
他隻是湊巧需要一隻勉強能夠拖住鄭家軍後腿的力量罷了。
日短漸冬,駐紮北境的鄭家軍突然有了多日未見的張將軍的消息:
聽說張將軍是被埋藏在了鈴穀下麵。
又聽說是羚穀上方穆家寨的女馬匪頭子所為。
還聽說穆家寨的馬匪頭子是北境最大馬匪幫子頭目康鳴的第十九房夫人。
這些消息的來源是一個不打誑語的和尚,和尚好心,還在羚穀的上方為亡靈超度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張將軍跟隨鄭元河出生入死多年,還救過鄭元河的性命,士可忍孰不可忍,鄭元河蕩平康家寨的雄心又多了幾分。
更何況,欽差還給他畫了個大餅。
北境老百姓翹首以盼:終於,鄭家軍要剿匪了!
數十萬大軍與數十年為禍一方的馬匪的正麵較量,實在是令人期待。
至少,崔安嶼很期待。
李晏溪也同樣,期待著崔安嶼的期待。
這份期待,太不善良又太過殘忍。
可是,比起大雍王朝改朝換代,比起叛軍長驅直入,顯然把那些過剩的戰力消耗掉,更符合當下的時局。
傷亡是必然,但是值得。
更何況,馬匪與反賊。
誰也不比誰,臭名昭著。
大戰一觸既發,一切都按著崔安嶼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他甚至還幫著康鳴遊說了各個山頭的小幫小寨,聯合起來加入了這場戰鬥。
如今康鳴待崔公子的赤熱,簡直快趕上了他的十九房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