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赤裸裸的包庇
“安陵啊,你這是要包庇嗎?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大老遠從老家趕來,為的什麽,還不是為了崔府,你可是世子,你身上……”
族長被崔安陵一時的剛硬震懾到了,這會說話也不夾槍帶棒了,倒是開始循循善誘了。
“族長,安陵不做世子了,把這個位置讓給弟弟們吧,他們遠比安陵出色。崔家是清貴人家,才學和能力才是最應該為人所看重的東西,安陵甘願讓出世子之位,請你們也不要再用世子夫人的標準來要求我的夫人了。”
崔安陵站在正堂中央,身形略微單薄,語調也不鏗鏘,蘇氏仰望他的丈夫,突然而至的幸福讓她收斂的淚水噴薄而出,這一世,嫁給這個人,是她最大的幸福。
這比世子妃的虛名,這比富貴榮華都要沉重許多。
“崔安陵,你在說什麽!”族長顫巍巍地站起來!
引領大雍王朝清貴世家百年的崔氏一族世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世子的位置。
“她雖有過,但她為我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糟糠之妻,安陵不忍棄之。”崔安陵道。
蘇氏嫁入崔府近二十年,她的丈夫從未對她說過什麽甜言蜜語,縱使新婚之時,木訥如崔安陵,也不知道如何向妻子表達他的愛意。
但是值此危難的時刻,他的不舍棄,又恰恰是他對她深沉又溫柔的陪伴。
崔安陵伸手將妻子扶起,冷如冰霜的正屋裏突然響起了一陣掌聲。
崔安嶼孤獨地拍著手道:
“一群男人欺負一個女流,真是難看。”
眾人的視線都轉向了他,崔安嶼連忙擺手:
“你們別看我呀,這個世子之位大哥不要,可不要推到我的頭上。你們都知道的,爺我愛妻如命的,不舍得夫人受半點蹉跎的。這世子夫人的頭銜,不太適合她。”
一群親長,一人吐一口老血,都足夠把崔家兄弟釘上恥辱柱。
百年門楣,世家大族的世子之位啊,竟成了避之不及的雞肋,被兄弟倆拋來拋去。
有辱門楣!有辱斯文!愧對祖宗!愧對子孫啊!
崔侯扶著額頭,兒子是自己生的,子不教父之過,他怕是有一陣子都無法逃脫親族長輩們的口誅筆伐。
但是他心底卻有一股子竊喜,這些族長們借著輩份幹預承平侯府家務事的由頭和態度,都是他所厭惡的。隻是礙於輩份,礙於禮教,崔侯隻能聽之任之,找不到下口的機會。
倒是小輩們行事遠沒有那麽重的包袱,方才的這一出鬧劇算是狠狠地打了各位親長的臉,以後他們再用禮教之口吃人的時候,便要真正顧及承平侯府的百年門楣和世代傳承。
“各位親長,其實此事也不完全是安陵媳婦的錯,要說教子無方,本侯首當其衝,還請親長從長計議,把本侯這爵位也換個人來承襲吧,這樣也就沒有小輩們什麽事了。“崔侯一本正經地說道。
崔家的各位族親長輩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承平侯父子今日是抽得什麽風,一個兩個都拿世襲罔替的爵位不當一回事了,這爵位難道是什麽燙手的山芋嗎,明明旁人世世代代求之而不得。
崔安嶼兄弟推脫世子之位的事情,族親們倚老賣老,尚能搬出崔家的門楣哭嚎上幾句。但是崔侯若要讓出承平侯的爵位,崔家的旁枝們卻沒有一個敢接。
這倒並不是因為它真的是什麽燙手山芋,而是它實在隻是承平侯一脈獨有的尊榮,與旁人無關。
祖輩的功業所蔭及的是承平侯府一脈,崔家的旁枝多年來占了宗親的便宜,也得到了許多便利,甚至是承平侯府數代以來的家風清正、人才輩出的美名也被廣泛的應用到所有崔姓族人的身上,使天下人乃至天子聞“崔”稱歎,也不分此“崔”非彼“崔”了。
這些年來,因為崔門的榮光,旁枝的子弟在求學和仕途上得了許多便利,因而也出過一些一時聲名鵲起的人物,比方說如今的官場,崔家就有眾多子弟同朝為官,幾乎成了氏族中的翹楚,書香門第中的典範。
但旁枝的子弟,與承平侯府的子弟相比,無論是在對天子的輔佐,對朝廷的貢獻還是對崔門的光揚,對家族基業的傳承上,都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所以,崔侯說要讓出侯爵之位,眾人惶恐不已,坐立不安。
“崔侯言重,這侯爵之位豈是說讓就讓的,聖上若是怪罪下來,我等死上十次百次也不足以贖罪。”最終還是族長開了口。
比起方才要將崔安陵媳婦下堂去的咄咄逼人,他此刻更像一個垂暮的老人,說出去的每一句話都帶著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反思。
眾人附議,若是讓聖上知曉崔家的旁枝竟敢肖想承平侯府的爵位,恐怕無論是誰,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畢竟貪婪,從古至今都是沒有出路的。
更何況承平侯府聖眷正濃,崔侯不說,崔安嶼和崔安程都是年前才升的官,是天子的近臣,崔家縱使內鬥,天子也是要分親疏遠近,誰也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拿自己開刀。
“請崔侯收回方才所言,請世子三思,我等遠道而來,提的也隻是建議。至於最後的決定,當然還是要崔家真正的掌舵人崔侯來做的。”族長又說道,他方才給自己挖了多大的坑,如今就要使多大力氣把自己挖出來。
“是啊,是啊,請崔侯恕我等直言,請世子、三公子也切莫往心裏去,若是我等說的不對,也權當是講了個笑話,一笑了之吧!”另一個親長說道。
……
等方才發過難的幾位爭先恐後地把自己摘幹淨後,崔侯莊重又謙卑地問道:
“本侯方才的懲處,諸位覺得……”
“老朽方才深思一番,覺得此事如今既然已經善了,將大皇子側妃的生母趕下堂也多有不妥,老朽認為崔侯的懲處才是最恰當的。”親長們搶著答。
這一場鬧劇,最終是承平侯世子對結發妻的不忍,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