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家法處置
李晏溪回想過積香寺事發的前後,有一些不能深挖的事情:積香寺事發之前,積雲寺的僧侶說積香皇寺那邊遣了很多僧侶,又進了很多新的僧眾,李晏溪是分辨不出那些服飾相同的光頭的,但出家人不打誑語,沒有道理積雲寺的僧人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那條隱秘的荊棘遍布的小路也明顯被人清掃過了,至少空出了一人通行的道路,就連那顆歪脖子樹上掉落的枯葉也被清掃過了。
這就說明,這場災難是有預謀的,但絕對不會是姍姍來遲又借口去休息的鄭貴妃,作為一個赤裸裸的施暴者她有什麽必要要為自己留一條隱秘的退路。
要留退路的是,表麵上看起來的受害者,躲在佛像後麵的中宮一脈。
如果李晏溪沒有衝進去的話,中宮和她的心腹們大概會在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從佛像後的積香寺通往積雲寺的小路逃生吧。
對於這條救命的路,李晏溪想,中宮和她的心腹們,應該是不陌生的。
有嬪妃不解,問到:
“崔三夫人這會怎麽有這樣的閑情聊什麽落葉,不是在說崔大小姐的事嗎?”
“看來,崔大小姐的事情,崔三夫人也隻是隨口說說的,並沒有放到心上呢。”一個內眷說。
李晏溪一笑,麵上溫婉:“臣婦說的正是賜婚的事情呢,不知道皇後娘娘意下如何?”
她長了年歲,又嫁了人,威逼別人的時候也不同於少女時期那樣咄咄逼人、盛氣淩人了,倒有幾分溫文,幾分坦然,神色氣韻也越來越像家裏麵的那一位。
李晏溪的樣子讓中宮想到了一個人,崔安嶼俊逸的麵容與李晏溪秀麗的容顏重疊在一處,有那麽一瞬,中宮分不清站在她麵前的是吳郡的驕女,還是禦史中丞崔大人。
“賜婚是不可能的,若是崔府願意,就讓崔大小姐給大皇子做側妃吧。崔大小姐遭了這番劫難,本宮當然也不會虧待了她。”
出乎所有人意料,中宮妥協了。方才明明是她自己斬釘截鐵說的不同意,頃刻之間便又同意了。風向轉得如此快,跟風都有些手足無措呢!
中宮的妥協裏帶了威脅,重點便在這“虧待”二字上。
崔婉婷進了大皇子的門,怎麽磋磨,便都要聽任中宮的臉色了。當著這麽多嬪妃和貴人的麵,崔家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甘願把女兒送到中宮手底下磋磨,來日就不要怪宮裏的手段,折煞了金枝玉葉的崔大小姐。
這一點,李晏溪當然清楚,但是眼下崔家的處境,崔婉婷的名聲,讓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隻有和大皇子訂婚,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在皇後的眼皮子底下,試問,誰敢嚼大皇子殿下的舌頭根。
崔婉婷在宮裏麵一住便是大半個月,與二皇子曹楚平僅僅一牆之隔,到了晚間,他留意著她那邊的呻吟聲,她留意著他那頭的走動頻率,但是終究,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麵。
崔婉婷坐好小月子,從宮裏走的那一天,回頭望了一眼二皇子寢室緊閉的大門。
蘇氏雖然愚鈍,但是這許多天她留在崔婉婷身邊照顧她,看她迫不得已接受了兜兜轉轉又嫁了大皇子的事實,看著她數度麵無表情的落淚,看著她時常望著窗外一言不發,也不禁拿帕子偷偷抹了淚。
在三房強勢地與中宮抗衡,為崔婉婷贏得一線生機的事實麵前,她終於承認了一回,自己這個做娘的,是最無用的。
她被崔婉婷的死誌嚇壞了,一遍遍地念叨著:“女兒,你可不能有事。”
母女倆在大皇子的院子裏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這期間,大皇子並沒有出現過,崔婉婷雖然掛著他側妃的位份,但是他不會沾染她分毫,這一點與他當初要擔下這樁禍事的初心是吻合的。
曹魏平幫崔婉婷,從前與情愛無關,以後也並無關聯。
當然他宮裏的另一些人,明顯不這麽認為。
趙妍姍的眼睛雖然盯住了崔婉婷,但是以她的心誌,放眼的是儲君的正妃,像崔婉婷這樣身上有了汙點的女人,對她已經構不成什麽威脅。
這段艱難的歲月,雖然淒楚,但對於崔婉婷而言,恰如鳳凰涅槃般:卑賤到塵埃裏的日子,恰好治愈了所有的自卑。
崔婉婷走的時候,蘇氏循著她留連的目光歎了一口氣,道:
“娘真是後悔,當初沒有聽他們的話,讓你去接觸宮裏的這些人,這個地方,娘寧願你從來沒有來過。傻孩子,娘知道你動了情,但是不值得的,忘了吧。”
蘇氏現在明白了,同樣是皇子,若不是崔婉婷對二皇子動了情,也不會如此反對與大皇子的婚事,那些成王敗寇的說辭對一個少女而言,還是太過深刻。
如今兜兜轉轉,崔婉婷對於成為曹魏平側妃的反抗反而不那麽強烈了。大約她的心,已經在曹楚平的懦弱和冷漠中,死去了吧,因此嫁給誰,對於她而言,都不那麽重要了。
自古傷身最是情,但願如李晏溪所說,崔婉婷還有犯錯的資本。
崔婉婷難得地給了蘇氏回應:“娘,女兒記住了,咱們回家吧。”
可是哪裏才是家?
蘇氏母女回到家,等待她們的是正堂之上,崔家的長輩們特意從老家趕來,正等著譴責崔婉婷的失潔之舉。
雖然說這件事情在結果上已經有了崔氏族人相對能夠接受的善了,但是崔婉婷婚前失貞的懲處對於崔家這樣詩書傳家,累世公卿的百年門楣而言是不夠的。
崔婉婷是大皇子側妃,族長們不好當眾苛責於她。但是蘇氏,她是崔家的長媳,卻教養出如此出格的女兒,以後崔家的百年門楣要交到世子夫婦的手上,族人們是不放心的。
蘇氏被罰跪在祠堂裏,崔婉婷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不顧尚且羸弱的身子,倔強地陪著母親一同跪在祠堂裏。
母女倆相顧,都是疼惜。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蘇氏教女無方,理應家法處置。”崔侯沉吟了半天,發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