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哥哥的擔當
“不用談了，本王自己做的事情，理應自己承擔。崔婉婷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本王的，本王從前委屈了她。今日本王站出來，當著諸位嬪妃和內眷的麵，請母後為我們賜婚吧！”曹魏平篤定道。
晴天一聲驚雷，但這世道上終歸是好人多。
“魏平，你說什麽！”皇後怒道。
在立儲的關鍵時候，她不能容許自己的兒子有絲毫的汙點。
“當初母後做主，讓崔婉婷參與了選妃，外祖將彩禮都抬到了承平侯崔府，兒子以為這件事情就算是成了，所以一時魯莽，便犯了錯誤。”曹魏平撒起慌來是個新手，但是這種程度的小謊，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麽難度。
甚至他還補了一句：“崔婉婷當初稱病，是因為兒子魯莽造了罪孽，她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竟然圓得天衣無縫，李晏溪都不禁要為曹魏平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喝彩了。
“可是殿下，明明崔大小姐，來找的是.……”趙氏湊到大皇子身邊，一臉地不可置信：他竟可以為她做到如此的地步，為了保全她的名聲，曹楚平做的混蛋事，他也要出來認！
趙妍姍再聰明，終究隻是邊陲小地方的小官之女，眼見十分有限。曹魏平要保全的，要施恩的，分明是承平侯崔府。
李晏溪說了，今日對崔家的援手，承平侯府崔氏是感謝的。
這也並不是曹魏平站出來的最主要原因。曹楚平，雖然他們是麵上不和的手足，又有宮裏麵一堆子齷齪事把手足之情離散的七七八八，但終歸他們都是天家的血脈。
手足，就要幫襯，更何況，曹魏平是兄長呀！
“這是本王的院落，崔大小姐進本王的院落當然是為了要找本王，除非是有什麽多嘴的人告訴她，本王不是住在這裏，若真有那挑撥離間的人，本王定要割了她的舌頭。”曹魏平道。
他是溫文爾雅的氏族表率，他放狠話的樣子也並不凶神惡煞，反而迸發出一股帝王之家才有的威嚴，趙妍姍不得不相信了。
他是她的夫君，他這樣庇護了崔婉婷，她若再與他作對，別說是正妃的位置，就是如今側妃的榮耀與地位，都不一定保得住。
“本宮不同意。”中宮的威嚴，在一群貴人中猶為赫赫，中宮說出口的，從來都隻有金口玉言，她甚至不用同人講什麽道理，隻是一句“不同意”就可以把所有的提議全盤否定。
大皇子是中宮的驕傲與希望，中宮很少駁斥大皇子的提議，可見這一次，中宮動了怒。
如今的時節又到了一年的春日，春芽新上，紅牆之內漸漸找不到冬日的影子。
一陣風過，一片枯落的樹葉掉落在李晏溪潔白的繡鞋旁，她彎腰將它拾起。
場麵上因為她的一句話劍拔弩張，她卻還有心情談花論葉，李晏溪慢條斯理地說：
“宮裏的落葉也比旁處好看不少呢，但臣婦見過最好看的葉子卻不是在宮裏，那是在一條被路人生生踐踏出來的小路上。這小路，因為日常走動的人少，時常荊棘遍布，貴人的鞋子若是不小心踩在上麵可是會弄髒的。那路邊有一顆歪脖子的老樹，因為常年被擋了陽光，上邊飄落的葉子總是與山裏其他地方的不同。這條路，這顆樹，但凡是走過的人都不會忘的。娘娘們身份貴重，想來這輩子是沒有什麽機會走這樣一條路了，欣賞這些粗俗卻奇特的野趣，說來也是很可惜的。”
她娓娓道來就仿佛春日裏的一首小詩，一時沒有人打斷她，可是李晏溪越講，皇後的臉色越泛白，這是她難有的失色。
這世上的事，藏是藏不住的。
區別隻是，有沒有必要說出來。
從前李晏溪覺得沒有必要，她在京中待了些年月，漸漸明白了，宮裏的爭鬥，儲位的爭奪，從來不會因為誰對誰錯來論輸贏，從前那些麵目可憎的人，褪下權力的外衣，頃刻之間便可以淪為一個囚徒，比如鄭貴妃；
從前那些淒楚看似良善，端著母儀天下的天平到處博人好感的人，當她們拿起了權力的武器，也不會把良善的一麵，給任何一個潛在的對手，比如雲妃，比如皇後。
哪怕老人，哪怕稚子，敵對的勢力可以因為一句話一網打盡。
有些爭鬥，遠比戰場更為可怕。
後宮裏的權力更替，便是一場血雨腥風，這與良善無關。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崔安嶼，他做著的事情雖然與真正的戰場無關，他不是金戈鐵馬的英雄，但是阻止一場戰爭又或者說縮小一場戰爭的意義難道不比贏得一場戰爭更為深刻嗎？
李晏溪鬥膽今日說出來，也隻是為了自保。
天家的爭奪已然侵犯到她的領地，她向來有殊死一搏的勇氣，更何況隻是反唇相譏的一點嘴皮子上的功夫。
她是能言善辯的禦史中丞崔安嶼的妻子，當然不能丟了他的臉麵，崔氏的顏麵。
他予她崔氏的榮耀，她當勉力守之。
李晏溪說的這條小路其實是積香寺通往積雲寺的一條鮮為人知的小路，李晏溪知道也僅僅是因為她時常去積雲寺供奉母親的牌位，有幾次無意間走了這條小路。
積香寺事發後，天家對外的說法李晏溪一個字都不相信，她是親曆者，她不相信鄭貴妃會如此直白不加任何掩飾地向這麽多嬪妃和權臣內眷行如此下作的詭計。
其實很多事情也根本不用看到底是誰下的毒手，隻用看最後得益的是誰，便明了了。
積香寺一事，明顯中宮是贏家，鄭貴妃背了黑鍋，各方打壓鄭氏的力量交割在一起，成就了皇後一脈多年忍辱負重後的無上風華。
至此，中宮恢複元氣，又重新站在了權力的風口浪尖上。隻識貴妃不知有後的那段艱辛的過往，隻是上位者一段臥薪嚐膽可為子孫表率的經曆。鳳座威儀之下，鄭貴妃作為皇後多年的眼中釘、肉中刺，恐再難有翻身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