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犯錯的資格
崔婉婷咬住的是李晏溪的手,當她鬆開時,若不是李晏溪手上那兩排深深的牙印,崔婉婷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蘇氏反應過來,抱著女兒嚎啕大哭。
“還嫌不夠丟人嗎?”侯夫人壓低聲音小聲罵道。
李晏溪順著床沿坐了下來,望著崔婉婷勸道:
“婷婷,你現在這個年紀,還是能夠有一些犯錯的資格的,不用如此執著。”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麵對一些眼前無法處理的境況,就把高度上升到了生死上,曾經年幼的李晏溪也犯過這樣的傻,所以她一直觀察著崔婉婷,看著苗頭不對,情急之下就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崔婉婷的嘴裏。
此刻,她也顧不上包紮,隻拿一方帕子裹了,在她婆婆耳邊耳語了幾句,便開門出去了。
一個寢殿之內,侯夫人,蘇氏,李晏溪,崔婉婷,各有各的姓氏,但是出了這個門,麵對外麵的一幫子牛鬼蛇神,大家又都隻有一個姓氏——崔氏。
崔婉婷在宮裏發生了這樣的醜事,幾乎半個內宮和諸家內眷都心知肚明了,不日就將成為京中閨門裏的頭一個笑柄,眾口鑠金,對崔婉婷,崔家各位老爺的仕途,崔家小輩們的前途和婚事的影響,都會彌足深遠。
李晏溪隻是區區一個官眷,以她的能力和才幹,她無法把這件事壓製下去。但是有一個人可以,而且她親眼看見過:比方說積香寺一事,除了底下的暗波湧動,明麵上就是遇刺,任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李晏溪要的就是明麵上的體麵,至少把崔婉婷這件醜事對崔府的影響降低到最小,給承平侯府一個喘息的機會。
此後經年,以崔氏子弟的才幹,定能撿回今日丟失的顏麵。一個家族,本應互為脊背。
皇後本就與崔家有了嫌隙,如今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崔婉婷又被她抓住了把柄,又加上趙側妃的一頓耳語,中宮正尋思著要怎樣用這件事把崔家壓製得服帖,又怎樣好好利用這件事徹底摧毀二皇子在儲君之位上的爭奪。
“娘娘,臣婦有個不情之請。”李晏溪走出房門,把受傷的一隻手掩進衣袖中,麵上笑意盈盈,絲毫未見一點慌張。
她是聖上親封的巾幗英雄,麵對硝煙狼藉的戰場,尚且沒有絲毫的畏懼,一箭射出就是要取上將首級,如今隻是麵對宮裏宮外這些以唇舌為利劍的婦人,李晏溪在心裏給自己暗暗鼓勁。
“哦?”楊後把尾音拉得無比深長,仿佛在思索在這樣的時候,李晏溪還可以提出來什麽要求。
李晏溪的勇武和果敢,皇後和在場的諸位都見識過。那些,不是宮裏的女人所擅長的領域。
李晏溪若想逞口舌,單要以積香寺的功勳換崔婉婷的名聲,中宮是不答應的。
畢竟,積香寺是一場陰謀,李晏溪隻是一個意外。
“臣婦想請娘娘賜婚。”李晏溪一邊說,一邊觀望著皇後的神色。
皇後是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喜怒不會輕易地上臉,宮裏宮外來的都是人精,伴駕多年,皇後略微地遲疑,就已經有人讀懂了她的意思。
雲妃娘娘往前一步,低頭玩弄著手裏的一方錦帕道:“小輩們的婚事,總要自己樂意。尤其是崔大小姐向來體弱,這婚要是賜得不好,到時候崔大小姐又要一病不起了,崔三夫人這不是有意為難皇後娘娘嘛!”
趙妍姍嫌事情不夠大似的,也走上前來,道:
“崔三夫人別急,咱們都知道崔大小姐今日受了委屈,不妨讓崔小姐把委屈說出來,大家也好幫著分析分析。若是慣犯,皇後娘娘自然是會處置的,又何必要賠上崔大小姐的一生呢?”
有幾個在皇後手底下討生活的嬪妃內眷也紛紛幫腔,聽著意思,她們迫不及待地要幫著崔婉婷懲處那個欺侮了她的人,義憤填膺的樣子就仿佛受了磨難的是自己家的女兒。
更多的人想著李晏溪當日在積香寺的恩惠,並沒有開口落進下石。
李晏溪一個人,麵對宮裏麵這些身經百戰,一點也不比真正的戰士遜色的嬪妃和內眷,她們的答案,她早已經了然如胸。
她沒有對付宮裏麵這些勇士的經曆,隻好拿出了真正的沙場上的辦法:擒賊先擒王。
“皇後娘娘,雲妃娘娘,趙側妃娘娘,各位貴人今日對崔家的援手,李晏溪代承平侯府崔氏一脈謝過了。雲妃娘娘考慮周全,皇後娘娘賜婚是天大的恩典,臣婦今日要討這個恩典,確實需要當事人樂意,雙方家長也樂意。”李晏溪說道。
她這話若是把二皇子代入,就幾乎說到了死胡同裏,二皇子自顧不暇,根本不會在這個多事的季節攬下這麽一樁事端。更何況,隻要二皇子站出來,按照趙側妃的說法,皇後是要把他定成慣犯的。
以二皇子的前途和命運來換崔婉婷的聲名,這樁婚事哪怕僥幸成了,崔婉婷和曹楚平也終將是一對怨偶,又何必呢!
皇後不答,李晏溪便當她是默認,在雲妃娘娘和趙氏已經顯露出了七分得意的時候,李晏溪冷不防地開口道:
“大皇子殿下,您能同臣婦談一談嗎?”
大皇子曹魏平行動不便,被蜂擁而來的女眷們擋住了去路,又加上原本扶著他的趙側妃一點要走的跡象都沒有,便隻好遠遠地站在廊柱邊,全程皺著眉頭,看了這一出鬧劇。
他看出來了,母後是要借這件事,打壓一下崔氏。崔氏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況且崔氏曾經在選妃一事上讓中宮和他的顏麵損傷了。
而趙氏,她仿佛對崔婉婷帶了天然的敵意,從她故意借口“崔楚平不太好”誆他來看了崔婉婷同曹楚平的私密,到咄咄逼人要將崔婉婷的醜事宣揚,要將二皇子以慣犯之名處置,她一麵討好著中宮,一麵借著中宮的勢力拚命地要摧毀崔家的女兒。
眾人的視線轉向了曹魏平,曹魏平知道,眼下是最為敏感的時候,什麽事情隻要能與奪位、立儲扯上丁點的關係,就很難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