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未婚夫妻
任宇禾不會給李弋戈這樣的機會。
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崔婉瑩回縮的手,把她拉到了高台之上。
她還隻是個孩子,她不應該被獨自拋向這個險惡的世界。
任宇禾回身自兵器架上抽了一把長槍,遠遠擲出,深深紮進李弋戈腳下的泥地裏。
長槍搖曳,猶帶著少年將軍的濃濃的怒意,震懾著李弋戈。
任宇禾這樣護短的舉動是李弋戈預料之外的,他覺得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將軍應該有幾分自傲與自得,對於自己的未婚妻子的隱私應該是充滿好奇的,畢竟夫妻一體,她的身世也關係著他的前程和命運。
一定是崔家,給了任宇禾允諾與好處,才迫使任家接受了這樣一場不公的婚約。
和一個孩子訂婚,在李弋戈這樣一些功利的人看來,那就相當於少年將軍任宇禾要用他正好的青春等待她長大,在他最好的光陰裏,他把一個妻子的空位留給了一個尚未長成的孩童。
李弋戈把他手上握有的秘密當作任宇禾的救贖,少年將軍得知真相後,可以以此為由退卻了與崔家的這場聯姻,還自己以自由之身。
等到了那個時候,將軍對他定然心存感激,他在軍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在京中辦起事情來也會便宜很多。
可誰知,任宇禾絲毫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隻是冷冷地說:
“在軍營裏,列隊點兵是何其莊嚴的事情,李公子入了本將的軍營多月,竟然還不知道這個規矩。膽敢當眾喧嘩,壞我軍威,今日本將要爾好好嚐一嚐軍法,長一長記性!”
李弋戈覺得任宇禾一定還不知曉崔婉瑩這個死丫頭的真實身份,才會對她有所袒護,於是他迫不及待地高聲道:
“將軍,您的未婚妻隻是崔府的養女,而在她成為我妹妹的養女之前,她和她母親一樣是四甲賭坊管事許清平的後院。將軍可知道她們母女為何會成為許掌櫃的後院……”
李弋戈沒有說下去,是因為任宇禾幾乎是一個箭步,幾個飛躍衝到了他的麵前,扼住了他的咽喉,瞠目在他眼前,厲聲說:
“本將不喜歡別人把我當作一個一無所知的傻子,本將的未婚妻難道你比本將自己還要了解嗎,本將要娶的是承平侯崔府的婉瑩縣主,難道李公子能說她不是嗎?”
李弋戈被扼住了咽喉,任宇禾的力道就好像要當眾將他掐死一般。
軍營裏,死幾個下士,確實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李弋戈的性命危如螻蟻,與他一道進營的幾個護衛趕緊站了出來。
其中一個名叫左兆的護衛上前,跪勸血氣方剛的少年將軍:
“將軍,李公子在將軍麾下多月,視軍營為家,視將軍為親人,才會不顧軍威直言相諫的,請將軍看在禦史中丞崔大人的麵子上,繞過李公子這一回吧。”
這個護衛的腦子明顯比李弋戈要清醒許多,看出了任宇禾明明白白坦坦蕩蕩的包庇,知道在這個時候說出崔婉瑩的身世隻會加劇死亡的進度,更知道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搬出崔安嶼救急,留下自己主子的性命。
可笑的是,李弋戈要摧毀崔安嶼的養女,左兆卻要任宇禾看在崔安嶼的麵子上,放過李弋戈。
“舅舅,侄女因為您欺辱姨娘的事情,與您生了嫌隙,可是,您也不能當著侄女未來夫君的麵羞辱於我呀,這件事,我是一定要告訴娘的。”崔婉瑩走到近前,她仍是害怕,但是這不影響她搬出李晏溪來震懾李弋戈之眾。
武夫子和一眾軍士恍然,原來這位是在崔家鬧出了事情,與崔家人生了嫌隙,才要趁此機會汙蔑崔家女兒。說到底,都是家事,不值得往深了去揣摩。
李弋戈的腦子裏又閃過李晏溪那把森冷的小銀弓。
任宇禾鬆開李弋戈的咽喉,一把將他扔擲在一旁的泥地上,他一個眼色過去,專司律法的軍官上前,拖了李弋戈就把他往後架走。李弋戈受了驚嚇,更重要的是接收到了左兆的眼神示警,愣是一句話都沒敢說。
任宇禾帶領武夫子一行巡視了各樣軍務,李弋戈被幾棍子軍棍責打得哭爹喊娘。
臨別時,任宇禾扶崔婉瑩上馬車,道一句“珍重”,此去山高路遠,再見不知是何年。
他們都知道,崔安嶼夫婦在這個時候送崔婉瑩走,是為了躲避京中風雨欲來的局麵,怕有心人要以崔婉瑩的身份做文章。崔婉瑩去了西蜀,遠離了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有學院裏夫子和崔家二房的照料,定能過得更為順心如意。
隻是,真的到了離別的時候,還是會有一些離愁與別緒。
終於崔婉瑩還是忍不住問了:“李弋戈說的那些,還有別的,宇禾哥哥真的不在意嗎?”
任宇禾笑著撫摩她鬢角的碎發,道:“不在意,隻是心疼你小小年紀,吃了許多苦。”
頓了一會,又補了一句:“以後會好的。”
少年將軍隱晦的承諾,在崔婉瑩年幼卻早慧的心底,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花。
小小少女仰著一張尚未長成卻初見端倪的絕麗容顏,對著少年將軍笑顏如畫:
“宇禾哥哥,我會給你寫信的。”
會一直記得,在遙遠的京城,有一個俊逸英勇的少年,他是父母為她選擇的良人。
不知道時光慢慢,她還會不會遇到更好的人。
隔日,受了軍法的李弋戈就發起了高燒,軍醫竟然束手無策,左兆他們求到了任宇禾的帳下,任宇禾雖然聽說過李家兄妹不和已經到了自己的未來丈母娘甚至要打殺她兄長的地步,但是他受了崔安嶼的托付也不希望李弋戈就這樣死在他的軍營裏麵,於是準了左兆他們的請求,準他們出去求醫。
那是數月以來,李弋戈和他的護衛頭一次走出了任宇禾的軍營,崔安嶼的眼線跟蹤到,李弋戈的人進了一家醫館,卻始終查不到這個醫館與鄭家和廢太子的關聯。
莫非,李弋戈在這個敏感的時點向崔婉瑩發難,尋釁外出,真的隻是為了就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