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的動作
崔安嶼,真的給李弋戈找了一份差事。
李弋戈既無功名,又無本事,多年來仰仗著吳郡郡守李長啟的蔭庇生存,這樣的人生來就是蛀蟲。
一個蛀蟲,崔安嶼把他扔到了任宇禾的王師軍營裏。一來,他確實想不到什麽地方可以安置這位名副其實的紈絝;二來,在任宇禾的軍營裏,也就相當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出乎意料的,養尊處優、諸事不成的吳郡郡守公子竟然欣然接受了在明遠將軍的麾下做一個下等的軍兵。他大約把這當作了成為人上人之前的一段苦中苦,又或者隻是單純地把軍營當作了保命的最佳地方。
無論是哪一種,崔安嶼並不關心,李弋戈來京城的目的他已經摸得七七八八,就是要為廢太子與鄭家搭橋牽線。無論是廢太子還是鄭家,大概都高估了李弋戈這位名義上的舅兄與崔府的關係,他根本沒有因為這份關係而占到絲毫的便利。
反而李弋戈一入京,李晏溪的小銀弓就飲了血,崔安嶼也從李弋戈身上順藤摸瓜查到了他與鄭氏通信的機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李弋戈似乎為兩方人馬所離棄了,但他們沒有像弄死鄭大召這個棄子一樣結果了李弋戈的性命,這其中的緣由,不知道是因為李弋戈躲到了明遠將軍的軍營裏,還是鄭氏與廢太子的目的尚未達成空前的一致,又或者說鄭氏尚未孤注一擲到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失勢多年的廢太子身上。
鄭氏顯赫之時,有一千種方法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但是眼下,京中的形勢對鄭氏而言急轉直下。
自從崔三公子掌管禦史台以來,皇帝不斷地對鄭氏的爪牙動手,撤官的撤官,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更為要命的是崔安嶼本來就是查探廢太子一案的主力,如今深挖起鄭氏和廢太子相交的過往來更是不遺餘力,這項罪名坐實,鄭家早晚都是階下囚。
鄭家最根本的希望在二皇子,隻要二皇子坐穩了儲君的位置,鄭家便是真正的外戚,什麽罪名,什麽過往,都傷不到鄭氏分毫。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大皇子在逐步地恢複健康。
明明重毒在身,不良於行的曹魏平在林析墨的照料下,又重新站了起來。與大皇子昔日在朝臣中的威望與正宮嫡出的身份比起來,二皇子的勝算實在是寥寥無幾。
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貴妃娘娘鄭南禾,鄭家真正的主心骨,又突然在積香寺遭了暗算。以為禍宮圍和內眷的罪名被皇帝禁足在自己的寢宮裏,貴妃娘娘的近侍和在宮中多年埋藏的眼線全部遭到了皇後的清洗。這一番,幾乎摧毀了貴妃在宮中多年的經營。
而且這件隱秘的變故幾乎讓鄭家在朝臣和百官中的口碑降至冰點,群臣空前一致地在朝內和朝外對鄭家開展了討伐。
就在鄭家軍主力以剿匪之名撤出京城的前夕,李弋戈有了新的動作。
那一日清晨,日出東方,馬蹄揚,戰甲寒,軍營點兵,一隊一列,盡在少年將軍麾下。
任宇禾是天子的嫡係,他帶的兵是直屬於天子的王師,都是精兵。
任家一脈,多年來深受皇家倚重,任宇禾家學傳身,以少年之身將百萬之眾,戰時身先士卒,平時禮賢下士,嚴以律己幾乎達到了苛求的地步,每日習武,風雨不休,晨昏不驟。
他少年勇武,全無勳貴子弟的紈絝之氣,頗受軍士愛戴。
日常演武,無人懈怠。所持軍令,踐行如山。
更何況那一日,國子監的武夫子領著承平侯府的婉瑩縣主代天子巡視軍務。
承平侯崔三公子與任閣老酒間歡談,促成了少年將軍任宇禾和婉瑩縣主的婚事。隻是婉瑩縣主尚小,崔家以進學為由要送崔婉瑩去遠在西蜀的鬆山學院進學,此次隨武夫子巡視任宇禾軍務,也算是辭行。
少年將軍將銀甲熠熠的威武、沙場點兵的萬丈豪情印刻在了崔婉瑩的腦海裏,衝蝕著她的感官,震蕩著她的家國情懷,也將年輕英俊的少年留在了她的心上。
縱使她還不懂男女之情,也知道像任宇禾一樣英武出眾的少年,舉世無雙。
至少,比之鮮衣怒馬時的曹魏平,也毫不遜色。
任宇禾站在高台之上,向被紅披風和紅狐狸項圈包裹著的女孩伸出的手,他想起來初遇她時的景象:那個時候他一箭,差點結果了她的性命。
用禦史中丞崔大人的話講,他欠崔婉瑩一條命的。
所以當崔安嶼找上門,威逼利誘地同他講條件,要他記得還時,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甚至讓準備了一大套說辭卻不大有用武之地的崔三爺不知道怎麽往下接了,甚至問他:
“雖然過了這個節骨眼,咱們是可以商量著把這婚約取消的,但是眼下,還是要給你添一些麻煩的,就比如你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若是有這麽一樁婚約在,媒婆都不大會上門的。婉瑩你也知道的,她還不滿十歲,日子還久遠著呢……“
任宇禾打斷了崔禦史的話,“無妨。”
他確實欠她一條命,也暫時沒有任何成婚的打算。
而且對於崔婉瑩來說,她嫁給任何人都會殘留著身世的隱患,還不如把婚約綁在任宇禾這裏,以任家的百年忠良之名守護她,是崔家與任宇禾共同的希翼。
任宇禾的手尚未觸碰到崔婉瑩的小手,隊列裏突然有一個聲音傳來,李弋戈小跑著出列,一路跑一路高聲問:
“將軍可知道您的未婚妻子是誰?”
他是下士,列在隊末,這樣一路奔走,將這句問話傳到了軍營裏每一個將士的耳朵裏。
若是別人,任宇禾還會吃驚他是否知道了崔婉瑩身世的秘密。但看見李弋戈,任宇禾幾乎篤定他今日所為,是有預謀地要敗壞崔婉瑩的名聲,甚至可能危及她的性命。
崔婉瑩伸向任宇禾的手,在輕輕地顫抖。李弋戈威脅她不是第一次,她有理由相信那些塵封的往事會被他公之於眾,任宇禾的赫赫軍威,會因為與她的婚約,折損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