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子的名聲
“哪怕世上的人都欠了你,大皇子不欠你,雲妃娘娘不欠你。”崔安嶼冷冷地道。
顧影自憐之人,往往會忽視了自己的可恨之處。
崔大人的提醒來得恰到好處。
“奴家從來沒有想過害大皇子的,奴家是要為他解毒的!”提到大皇子,如芳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一絲無措。
她的狡辯也讓崔安嶼品出了她與他做交易的目的。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某些人不自持的天性,無論被毒打多少次,都還是想吃。
崔安嶼好奇的是,如芳以什麽為籌碼與他做這場交易又為什麽恰恰是他。
“崔大人,奴家雖然身在獄中,但是奴家也聽說了大人鐵血彈劾鄭黨的軼事,這些年來,打擊鄭黨而且卓有成效的官員裏,您是第一位。奴家手裏,有兩樣東西,一樣是貴妃娘娘讓奴家毒殺章大人的信物,而另一樣是當年貴妃娘娘以家人相要挾逼奴家用媚香構陷雲妃娘娘媚主的賞賜。奴家以為,無論哪一樣,大人都應該是頗有興趣的。”
如芳終於亮出了她手裏的籌碼,鋒利如斯,讓人難以拒絕。
鄭貴妃應該怎麽都沒有料到一個在她眼中如螻蟻一樣微小的存在,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狠狠地算計了她一把。
多行不義必自斃,大約是這樣的道理。
“你既然認準了隻有本官有能力動搖鄭家的根基,就不應該破壞本官的計劃,本官不妨告訴你,如果章遇鬆了口,他手上的證據會比你的強硬上百倍千倍,你的那些宮闈內鬥的戲碼,根本就不夠看。”
能夠誘惑禦史中丞崔大人的,絕不是區區兩件信物。
如芳愣了,但還是堅持道:
“不,奴家要親自動手,讓她們這些不可一世、操縱生死的貴人,嚐一嚐事不由己的痛苦。”
崔安嶼攤攤手,他花了一些氣力,與一個偏執輕狂的罪奴講道理,串聯和印證了他心裏的一些想法,這就足夠了。
其他的,押回去慢慢審便是了。
如芳見崔安嶼站了起來,揮手叫了護衛與衙役,卻絲毫沒有與自己做交易的打算,不由有些慌亂了,嘶喊道:
“崔大人,大皇子的毒,等不了了。”
“放心,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崔安嶼這點自信來自林析墨,後者在接受崔安嶼問詢的時候麵無表情地說:
我手底下還沒有死過人,大皇子不會是第一個。
在居心不良的罪犯與孤芳自賞的林大人之間,崔安嶼勉勉強強,不情不願,選擇相信林析墨。
不知道林大人知道了,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會不會有一絲絲的觸動。
護衛上前,枷鎖利落地就往如芳身上套。
這些東西,如芳當然不陌生。
她籌謀這麽久,是絕對不想再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去了。
死,也不會再回去了。
如芳一邊掙紮,一邊接著喊:
“貴妃娘娘當年給了奴家一批官銀,那批銀子上麵有官印,奴家查過出處,是.……”
崔安嶼沒有讓如芳把話說完,幹脆地接話道:
“你的要求,本官答應了。”
如芳的要求是,請禦史中丞崔大人親自護送她去見皇後娘娘,她要參選大皇子的正妃。
意難忘,不自量。
崔安嶼言簡意賅地與李晏溪講了講與如芳的一番深談。
李晏溪奇道:
“三爺,您可不像是受人威脅、與人做交易的人呢?三爺究竟是為了什麽,才願意配合如芳呢?”
崔安嶼視線掃向窗外,這時候日暮已經西沉,晚霞映紅了回家的路。
崔安嶼收回視線,握著李晏溪的手,垂目端詳她蔥白細長的手指,擺弄著說道:
“爺能屈又能伸,夫人應該深有體會才是。”
被他這麽一打岔,李晏溪那點微弱的好奇就被拋之腦後了。
鳳池宮,大皇子寢殿。
“林先生,當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帝後同問,大皇子的腿疾是家事,也是國事。
“微臣,隻能解藥毒,不能解媚香。”林析墨這樣說,又難得得多說了一句補充道:
“大皇子體內的兩種毒,平衡之態已經被打破,需要盡早解毒,媚香雖然不要他性命,但是傷身之害,與日俱增。”
“皇後怎麽想?”這件事曹琮瑞已經聽過楊後的說辭,還想聽皇後的打算,畢竟大皇子的婚事他交由了中宮做主,而罪奴如芳與鳳池宮更是淵源深刻。
“陛下,臣妾不知道……”皇後並不是一個優柔的人,隻是在這件事情上她下不了決斷。
許多年前,如芳跪地請求,要給曹魏平做妾的時候,皇後就是拒絕的。
那個時候如芳尚且年輕,尚且清白,有功勳,有體麵,都沒能入得皇後的眼。
如今的如芳,以一個罪奴的身份卷土歸來,肮髒而怨毒,不變的是她的初心。
從前她清清白白,要嫁大皇子為妾,皇後毀諾不允。
那麽,她也就不客氣了,這一回,她一開口,就是要做正妃,入族譜,讓滿朝文武和天下人盡知,她是大雍王朝的皇子妃。
大雍王朝的臉麵和王室的尊貴本來由不得一個罪奴踐踏,但是曹琮瑞心底對曹魏平是有愧疚的:
“當年,我們犧牲了魏平,如今他的腿能好,比什麽都重要。”
曹魏平的腿說到底是為了天子的前途犧牲的,曹琮瑞救贖自己的過往,甚至願意舍棄些許皇家的聲名,著實算得上難能可貴了。
楊後作為母親卻不得不為大皇子想得更多:
“陛下,若是魏平的腿好了,他還有希望嗎?”
這是近乎赤裸地提問了,林析墨往旁邊側了側,如此深刻的問題,他似乎不該聽,卻又逃不掉,皇後還真沒有把他當外人啊。
娶一個罪奴為正妃,會是大皇子一生的汙點,在舊臣的禮教裏,在朝官的唾沫星子裏,大皇子還會有前途嗎?還會有威信嗎?
他一輩子都會被異黨,戳著脊梁骨。
果然,曹琮瑞猶豫了,他所能夠接受的聲名有損是一個普通的皇子,卻絕非一個繼任大統的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