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下毒之人
皇後娘娘一夜未眠，今日出現在大皇子宮中，是來向林析墨坦白的。
皇後母儀天下，她一貫給人看到的都是寬宏、隱忍、大局為重的樣子，但是她也並不是完人，總有私心作祟的時候。
當然，她的地位，足夠掩蓋那些微小的過失。
曹晉平一個公主都有的尊嚴，皇後作為後宮之主，當然也有。
她一輩子沒有向人承認過錯誤，更何況是向林析墨這樣一個有愧於她的、被她看不上、又與她有著萬千糾葛的人，袒露她的陰私。
這，對於楊後來說，太難了。
但是，為了救曹魏平，又有什麽是她豁不出去的呢？
林析墨說過，曹魏平身上那種慢性的毒調製的手法奇特，隻有下毒之人才知道劑量與配方，解也隻有下毒之人能解。
屏退左右，一室香煙嫋嫋，隻餘楊後和林析墨兩人。
楊後說：
“下毒的女子，應該是一個叫如芳的罪奴，她曾經是本宮的婢女，後來犯了事，本宮為她求了情，保住了她的性命，後來她被打入了大理寺監獄。這個如芳，她非常擅長用香，香能否算是一種毒？”
林析墨恍然，怪不得大皇子身上的毒並不劇烈，怪不得大皇子身上的毒藥石無效，百方不靈，原來都是香毒在作祟。
“當然。”林析墨答。
這個如芳與皇後的關係，其實並非是皇後的婢女，那般簡單。
她，其實算，皇後的救命恩人。
貴妃娘娘擅長用香，還在皇子府邸的時候，就曾經不止一次想加害主母。
後妃的這種鬥爭，沒有硝煙，隻要不見血，不出人命，又沒有實證，男人們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的多了，男人們還要懷疑妻子治家的本事。
皇後曾經做皇子妃時的苦楚，也是不足以為外人道的。
好在，皇後那個時候身邊有一個叫如芳的宮女，極其地擅長辨香用香，鄭貴妃的詭計，不止一次被她識破了。
“這個如芳，她救過本宮，很多次。為了感謝她，本宮答應滿足她的一個要求，無論什麽，都盡力滿足，但是本宮食言了。”
楊後平靜的語氣裏沒有半分的波瀾，林析墨安靜地聽著，如他自己所說，他其實並不願意知道這些事情，但是知道如芳下毒地緣由和本意，對他治療曹魏平的方向把握上無疑是有益處的。
林析墨並未出聲打斷，皇後撥了撥茶蓋，接著說道：
“如芳提的要求是，她想要給魏平做妾，良妾。”
不得不說，如芳是一個很聰明的婢女。她深知父兄靠不住，賣身於皇宅內院，受困於賤籍身份，她最大的出路便是皇子。
而英武出眾，卓爾不凡，又溫文有理的曹魏平無疑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本宮的魏平，是陛下最出眾的皇子。先帝在時，也屢屢嘉獎。小小年紀，就頗受朝臣百官愛戴。她一個賤籍，怎麽配覬覦我的魏平！”
楊後說起這件事，仍然憤恨。
作為母親，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搬到曹魏平的麵前，她覺得世上最好的女子都未必會配得上她的大皇子。
而如芳，一個小小的婢子，竟也想癩蛤蟆吃天鵝肉，肖想世家楷模的曹魏平！
林析墨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娘親，她一生的願望就是想要躋身楊府，死了也想葬在楊家，可是世家門閥怎麽會容她一個出家之身呢？
更何況，她身上間接地背負了楊家兩條人命。
“沒想到，她竟然賊心不死，竟然敢對大皇子下這種髒毒，本宮當初就不應該為她求情，就應該讓她受盡刑責而死。”
這是楊後第一次在一個外人麵前表露她不為人知的狠厲，世人道貴妃娘娘囂張跋扈，可是雍容大度的皇後她若隻是個空架子，那麽囂張跋扈的鄭貴妃又怎麽會這麽多年都沒有越過中宮去呢？
可見，表象惑人深。
“或許，娘娘如今應該謝謝這位如芳姑娘，她這個賤籍歪打正著又救了你們楊家一次。”林析墨說，鴉睫輕顫，分不清他這一句“賤籍”是怎樣的一種情愫。
皇後顯然不想與他討論這個用詞，在毀諾這件事情上，不論用心如何，終究皇後是食言的。
“後來陛下登基，鄭貴妃獨寵。本宮為了分她的寵，從外麵招了不少美貌的妃子入宮，其中有一個顏色和性情都很被陛下看重，封了雲妃，但是鄭貴妃擅長用香，每每令陛下流連忘返。本宮便派了如芳去相助雲妃。”皇後道。
往事當然不是三言兩語所能夠說清的。
大皇子腿傷了以後，皇後一直防著鄭貴妃的人要加害她的子嗣，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將三個子女都養在自己身邊，哪怕兩個兒子都已經到了分府別居的年歲。
皇後這些年韜光養晦，說到底也是為了孩子。
如芳自從透了心思，在皇後麵前就成了眼中釘，皇後後來又找了幾個識香辨香的高手，便忙不迭地把如芳送走，這其中給雲妃娘娘助力的緣由大約隻能占三分。
“哪知道她用香不謹慎，陛下在雲妃宮裏宿了一晚，便足足病了三月。鄭貴妃借題發揮，皇宮內外，朝堂上下，一致要求要嚴懲凶手。後來雲妃就被打入了冷宮，如芳也被關進了大理寺的監獄。”
皇後說完，看向林析墨道：
“本宮已經差人去大理寺監獄提如芳了。”
林析墨道：“皇後娘娘去的晚了一些，如芳你已經提不到了，她已經被重金保釋了。”
“什麽？”皇後驚道。
為什麽剛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如芳跑了呢？
“這並不奇怪，娘娘想一想，微臣說過，大皇子的腿疾之所以加重了，是因為兩種毒物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貴妃娘娘當年逼大皇子喝下的毒藥是烈性的致命之毒，而且隻能是由口而入，大皇子的飲食娘娘親自派人照料自然不會出什麽紕漏，唯一的可能，就是如芳又下毒了。”
林析墨抬起頭對上皇後惱怒的視線：
“如此可見，如芳不僅是跑了，而且已經和宮裏的某一位有了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