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西齊國事
年前幾天,在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的盛情邀請下,崔安嶼夫婦住回了承平侯崔府。
李晏溪白天幫著侯夫人和蘇氏打點侯府上下,晚上又忙著伺候那位愈來愈忙碌的禦史中丞大人。
日子一忙,就把李弋戈差人送來的李長啟的那封信淡忘了。
李長啟在信裏說,希望崔府和女婿出麵,幫著李弋戈在京中謀一個官位,李晏溪隻看了這一段便把信合上了,罵道:
“他當這天子腳下是什麽地方,當個官就跟買個菜一樣容易麽?”
李媽媽鋪好了床褥,過來替李晏溪更衣,聞言便勸道:
“老爺隻有這一個子嗣,確實是寵溺了些,小姐如今嫁出來了,李家的事就少管一些吧。”
桃兒也跟著說:
“看李弋戈這些日子來的吃用,老爺當真是對他大方的很那。咱們當初在吳郡的那些產業得虧是沒有落在他們手裏麵,不然就全都充了花魁娘子的賣笑錢。”
碧兒見大家都有些憤憤,轉移話題道:
“還是侯夫人好,真心喜歡咱們小姐,今日又褪了一隻翡翠鐲子給我們小姐,說是給小姐的生辰賀禮。”
李晏溪笑了起來:
“今日不是母親提醒,我都忘了自己的生辰了。”
“三爺今日回來這麽晚,不會也忘了吧?”阿桃心直口快,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阿碧給她遞了個眼色,打岔道:
“姑爺待小姐,哪日不同生辰一樣?”
李媽媽,阿桃連連點頭說是。
別人家的老爺升了官,往往會意氣風發娶上幾方姬妾,而崔安嶼一下子從一個無業遊民變成了禦史中丞大人,倒好像被束住了手腳,雅堂居的姬妾一批批往外麵放,府裏一應的布置和調動全然聽計於正房夫人,夫妻倆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日子比一般官場人家還要正正經經。
主仆間的氣氛肉眼可見得好,李晏溪也打趣道:
“阿碧,好像缺了個疼她的郎君呢!”
“桃兒反正是有元霖了,旁的也看不上。”
主仆四人便打鬧到了一處,笑作了一團。
崔安嶼回來的時候,李晏溪幾乎都已經睡了,崔安嶼非要把她弄起來,給她手上套上個樣式古怪大小倒挺合適的銀戒指。
李晏溪嘟囔道:
“這什麽呀,明遠將軍從西齊回來,給女眷們帶的那一堆寶石首飾裏,隨便挑一個戒指都比這個好看。”
崔安嶼便把她拉到窗前,褪下那枚戒指,對著窗前明月一通筆劃,李晏溪睡眼惺忪地望去,今日正值滿月,崔安嶼舉著戒指對著天上明月,就好像月亮就是這戒指上的一枚閃耀的寶石,他得意道:
“什麽樣的寶石,能有這個好看?”
崔安嶼的一番展示確實給這個平平無奇的戒指增色不少,李晏溪笑著收了那戒指,嫌棄道:
“下次妾身要給人展示夫君送我的這份生辰禮物的時候,是不是還要算好日子和時辰呢?”
“夫人怎麽不識貨呢!如此才顯得這麽禮物是多麽可貴。”崔安嶼歎了一口氣道。
李晏溪後來才知道,他親自將自己從小存到大的長命鎖融了,才作出這麽一個戒指,本來要在上麵嵌些寶石,無奈技術生疏又十分固執,不肯讓人想幫,所以送出去的隻能是一隻尚未打磨好的素戒指。
好在是崔三爺能說會道,連月亮都搬弄上了。
話說,明遠將軍任宇禾去了一趟西齊,給西齊送去了美貌婀娜的王妃,也給西齊王室帶去了從未有過的動蕩和禍患。
從鄭西亭到達西齊的那天起,西齊君主就獨寵鄭西亭,頻繁罷朝,冷落後宮,甚至還不顧朝臣反對舉國力給鄭西亭建造了一座大雍朝建築風格的宮殿,以解王妃的思鄉之苦。
西齊王此舉在西齊國引起了空前的熱議,大雍朝來的王妃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一度朝臣和民眾都要求君主遠離這位禍國殃民的美人,還西齊以清政,以安寧。
大雍王妃手底下有一個手下,叫做薑尚,玉麵楚楚,手段卻很齷齪,西齊君主受了鄭西亭蠱惑,重用了這位年輕人,薑尚在各位貴婦間遊走了一圈,朝中重臣的把柄便被他掌握了七八成,反對大雍王妃的聲音也被壓下去了七八成。
西齊君主盛讚了薑尚,為了能和王妃嬉鬧遊樂,甚至還將一部分的政務和軍務都交由了這位寵臣。
據明遠將軍所說,西齊早晚會有一場動亂。
大雍天子讓明遠將軍在兩國邊境駐防了一支守軍,就等著西齊國亂,民怨四起,便可伺機以王者之師出兵相助。
如此收編西齊,名正而言順。
崔安嶼說:“一個男人,若是失去了尊嚴,必然會成為禍患。”
李晏溪深以為然,這個薑尚,正是前一陣子在延棲宮掀起腥風血雨的小太監。
一個少年,在他短暫的生命中,可能遭受了常人一生也不可能遇到的苦難,他把自己打磨成了大雍天子的一把利劍,攪亂著一個王朝的風雲,也許僅僅是因為這是一個活命的契機。
李晏溪問崔安嶼:“清歡閣裏,有多少像薑尚一樣的少年。”
崔安嶼道:“很多,光從靖國公府裏出來的就有很多,這些少年是當年鄭家的屬臣從各地搜刮來的,有的初入府時還是垂髫的兒童,經曆了非人的訓練和折磨後漸漸失去了抗爭的本能,被放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謀生的技能,隻能又重新進了清歡閣。”
李晏溪便道:“其實他們的人生還很長,忘掉過去未必不能重新開始。”
崔安嶼本來不想同她說得如此細致,但她這樣問了,他也隻好如實說道:
“當年培養他們的人,為了讓他們皮子細膩,身骨纖柔,以博主家歡喜,在他們身上用了不少藥物,那些藥物對筋骨和體力的傷害極大。這批少年,大多甚至都活不過弱冠之齡。清歡閣說到底,也隻是給那些無處可去的提供一個選擇,在他們死後,至少還有人可以給他們收屍,在他們墳頭灑上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