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功虧一簣
“崔大人，你編了個如此曲折的故事汙蔑本宮，可有證據呢？”
因為這件事情，鄭南禾的手上可以說是染了無數人的鮮血，這其中就包括她生母，如今東窗事發，不論天子信或者不信，隻要崔安嶼手裏麵沒有拿到什麽有利的證據，事情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崔安嶼……
“證據嘛，微臣正在搜尋當中。”崔安嶼理直氣壯道。
曹琮瑞白了他一眼，他幾乎已經信了崔安嶼繪聲繪色的一通描繪，卻原來這些都是他道聽途說，沒有依據的？
鄭南禾趁機抱著天子的腿，無聲啜泣，一抬眸，便是清淚橫流，一張飽滿嫵媚的臉更添上了幾分清潤與單薄，開口也是滿滿的哀愁：
“陛下怎麽容許權臣如此汙蔑臣妾，他們崔家與楊家沆瀣一氣，要壞了我們鄭家的聲名。”
貴妃娘娘能屈能伸的本事，在場諸位已經領略得很深刻了。
縱使梨花帶雨也絲毫沒有減弱鄭貴妃滿滿的攻擊性，她一句話就給崔安嶼定了兩重大罪：汙蔑宮妃和參與黨爭。
皇帝望向崔安嶼，在等著他收場。
“微臣乃職責所在，有人把線索遞到了禦史台，本官也不得不查啊，希望貴妃娘娘不要記恨才好。”崔安嶼說得恭敬又虔誠：
“至於娘娘所說的崔家與楊家的事情，娘娘就更是誤會了。微臣選擇在這個時候把事情講出來，就是要征求聖上和兩位娘娘的意見，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還有沒有查下去的必要？”
這個台階，是給楊家的，也是給鄭家的。
隻要鄭家不查楊家的事，楊家便也可以不察鄭家的事。
這是一場赤裸裸的交易。
皇後顯然是聽明白了崔安嶼的言外之意，轉向聖上道：
“陛下，家和方能萬事興，妹妹多年侍奉皇上，養育皇子，協理後宮，功高難免招人非議，閑言閑語也在所難免，禦史中丞大人秉公辦理，也無可厚非。依臣妾的意思，這些上輩人的事情說到底都是家事，就不要流傳出去惹外人非議了。陛下以為如何，妹妹又以為如何呢？”
鄭南禾咬了下嘴唇，眸光含淚望向天子，天子正好對著皇後頷首。
皇後果然是皇後，一句“家事不足為外人道”便將這場鬧劇給定性了。
鄭南禾本以為握住了楊家十成十的把柄，卻不知別人手裏麵也握有她的隱私，為何會如此之巧合？
其實兩宮鬥法多年，皇後是最有動力追查鄭南禾一切私密事的人。她握有這個秘密已經很多年了，隻是她比鄭南禾懂得隱忍，懂得觀察時局，在皇帝對鄭家無限仰仗的時候，她當然不會把這個秘密擺到台麵上來，因為時機不對，哪怕拿出來，也不會成為一柄利劍。
那一日林析墨為曹魏平看完腿疾後，素來冷淡的楊皇後叫住了他。
楊後把一卷密宗交給林析墨，說：“有人在追查你的身份，你把這個交給禦史台的崔大人，請他追查其中所提之事。”
鳳池宮的寒梅映得白衣如雪的林析墨如謫仙般遺世而獨立，他輕啟雙唇道：
“發生了的事情，又何必要掩蓋呢？”
楊後望著他，笑了，這是入宮以來楊後第一次衝他笑，她對於他一向是冷漠的，疏離的，哪怕他應召而來，精心為大皇子醫治腿疾，解答他課業上的困惑，都不曾令楊後動容萬分。
楊夫人的死，太刻骨銘心了，以至於楊後本能地對林析墨母子生了恨，再放不進其他的情感。
如今他站在她麵前，說起往事，坦蕩而無畏，倒叫她有些驚異了。
楊後說，“魏平的腿疾正在好轉，如果你這個時候離開，就前功盡棄了。你就當是為了魏平吧！”
林析墨靜默良久，答了一聲：“好”。
楊後之所以能夠在鄭貴妃散布謠言的最初時刻就擒了她的人鬧到了殿前，是因為楊後就是那個放出消息說有人在探查鄭貴妃身世的人，鄭南禾倉促地趕在崔安嶼到達漁城之前就出手向林析墨和楊氏發難，正中了楊皇後的圈套。
鄭南禾一直都搞錯了，兩宮相鬥，最了解她的人，握有她把柄的人，永遠都是她的對手。
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崔安嶼一個外臣的身上，如此，功虧一簣。
明麵上這場鬧劇是沒有贏家的，兩家各有醜聞，互為交易，齊齊被堵在了禦書房內。
但是暗裏的收益，都是楊家的。
鄭貴妃風情無兩，原來天子當她是貴女中的尤物，宮中難尋的掌中嬌。
如今卻發現不過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妓女的女兒自然天生帶了嫵媚。
不但沒有特別之處，如今她撒嬌賣弄時，天子都能品出幾分下作與風塵。
延棲宮的聖駕少了，鳳池宮倒是能常常見到天子的身影。
皇後在禦書房的一番陳詞深得帝王的心思，在帝王的心裏這樣的兒女情長本就是上不了台麵的事情，鄭貴妃偏要用它來打擊異黨，差點毀了他的一個丞相，一個學士，打破了他著意維係的平衡，本來就讓他覺得厭惡，覺得小家子氣。
皇後沒有要求崔禦史撤查鄭南禾的身世，反而提出來息事寧人的方案，曹琮瑞無疑是滿意的：皇後到底是高門嫡出，端方識大理的貴女，與那濫竽充數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崔安嶼臨走的時候，同曹琮瑞講的一句話也讓天子記憶猶新，不住回味。
崔安嶼說：“大皇子恭敬仁厚，今日待恩師如此，他日待父母，待百官，待子民更是如此。大皇子的身上有我等當年誓死追隨陛下，萬死不辭所仰慕的東西。”
幾日來，曹琮瑞的腦海裏一直在徘徊著崔安嶼的這句話。對於鄭家和楊家，他如今更多地是平衡，哪怕崔安嶼的手上已經有了一些鄭家私通廢太子的證據，他也隻是對鄭家的兵權和勢力進行了打壓，卻遲遲沒有動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