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鋃鐺入獄
李晏溪陪著崔婉瑩在水雲庵做了頭七的法事,有些疲累了,下了山就想回府去休息。
這個時候天已近黃昏,彩霞掛在天邊,照亮了回家的路。
李晏溪一邊趕路,一邊想著今日晚膳要給崔安嶼加碗雞湯,他前兩天就下山了,說是宮中出了些變故,急匆匆走的,李晏溪都來不及趕去送他。
夫妻倆幾日不見,崔安嶼知道李晏溪今日要回去,早早地就差了人來接她,並且傳話說這幾日吃的飯都不香,睡的覺也不甜。
李晏溪聽得耳紅,卻記在了心裏。
馬車忽停,前方有馬蹄音奔騰而來,李晏溪掀了簾子,胸口突然一陣突突地跳。
元霖幾乎是馬上跌落下來的,見到了李晏溪也顧不上起身,跌跪在地上便喊:“夫人,三爺進了趟宮,然後被打入了大理寺的監獄。”
元霖這個人,他是有前科的,上一次他傳信說崔安嶼被綁架了,這一次呢換做了崔安嶼入獄了。
崔三夫人李晏溪直覺元霖這一回演技漲了許多,眼眶紅了,頭發亂了,人也摔了,聲音淒楚,他看李晏溪的樣子就好像她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李晏溪動了一絲的念頭想要相信,可是怎麽可能呢?旁人不知,她卻已經大約知道了,這些年崔安嶼去了哪裏,幹了什麽,他是天子的少年夥伴,同路人,親信與心腹。
他縱然是入獄了,也應該是他們在謀劃著什麽。
可是元霖的樣子又不得不讓她懷疑,他的膝蓋都見了血,可是他絲毫沒有管它,一雙漆黑的眼寫滿了情緒:傷心,憤怒,絕望,還有期許……
“侯爺夫人去求情,卻連宮門都進不去。”元霖又說道。
連侯府都搬出來了,李晏溪與阿桃對視一眼,阿桃上次吃了元霖的虧,不耐煩道,“元霖,差不多行了,要錢咱回府裏去,大馬路上不方便露財的。”
元霖幾乎是要哭了,他給李晏溪磕了個頭,額頭砸在地麵上留下了一道血印,李晏溪嚇了一跳,
“元霖,別演了,多少錢你說便是了。”
“夫人,夫人,這回是千真萬確的,大理寺少卿領了聖上的口諭親自帶了官役去往兩廣地界帶八府巡按薑倉樰回京問話,薑夫人有身孕,當場就暈了過去……”
“元霖,我信你了。”李晏溪知道,元霖雖時常幫著崔安嶼坑蒙拐騙,但是像這樣胡謅一個孕婦暈過去的境況,是不會的。
李晏溪有些眩暈,她用帕子壓了壓心口,她原來已經站到了馬車邊緣探身與元霖說著話,這會,她又扶著阿桃的手坐回了原位。
表麵上看,她的臉上並沒有多大的波瀾。李晏溪是經過大難的人,一般的小災小難她都不曾放在心上,甚至是吳郡被圍,千鈞一發之際,她也隻是肅穆凜然,迎難而上。
她不懼生死,但是現在她有些害怕了,她怕崔安嶼死了。
眼下,她告訴自己,必須鎮定,卻好像沒有什麽效果。
尤其是在她馬不停蹄去過雅堂居、侯府以後,李晏溪的不安加劇了。
天子這回好像真的動了怒,崔安嶼這回好像真的犯了事,而且是大罪。就連累世公卿的承平侯府當家之主崔侯爺想要求情,都沒能得見聖顏。
這又哪裏是動怒,這是動了殺心。
在李晏溪對眼前的局勢和崔安嶼的處境毫無頭緒的時候,她得到了兩條珍貴的線索。
一條來自本應該還在水雲庵為她母親守靈的崔婉瑩,宮裏有人報了信,崔安嶼的事,可能與鄭貴妃被禁足這件事相關,鄭貴妃被禁足的時候曾經誣蔑崔安嶼是逆黨。
李晏溪細細回憶了一番這件事的前後,鄭貴妃因為假太監的事觸怒了聖顏,第二日皇帝召見了崔安嶼,那個時候因為崔安嶼名下的清歡閣牽扯其中,所以李晏溪還為崔安嶼捏過一把汗,還盤過一回庫房,甚至往京中各大集納善款的駐點都捐了一筆銀錢。
沒想到當時崔三不但毫發無傷地出來了,還領了皇命,替皇帝將那個假太監作為禮物送予即將西行的鄭西亭,這皇命領得極其私密,天子對崔安嶼的信任一度就蒙蔽了李晏溪的雙眼,以為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
崔安嶼自己說過,他要是出事,就是出錢解決不了的大事。
眼下看來,他這張烏鴉嘴算是靈驗了。
如果集軍權於盛寵於一身的鄭家把髒水潑到了崔安嶼的身上,照理說天子怎麽也應該令三法司立案,調查一番,不可能讓崔安嶼全身而退,還拎回來個大禮吧。
李晏溪一度懷疑過這個消息的準確性,但是崔婉瑩說,傳這個消息的宮人,是大皇子的人。
後宮的眼線縱橫交叉,能探知到延棲宮消息的如果是皇後的人,那這消息如若真實就相當可靠了。
崔婉瑩說,大皇子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
開玩笑當然不會,但是是否有所圖謀就不一定了。
李晏溪一時猜想不到大皇子的圖謀,便隻能先信了這個消息。
基於信任,李晏溪分析起這件事情來,就漸漸有了頭緒,鄭貴妃誣陷崔安嶼是逆黨,如今這天下能被稱為逆黨的,首當其充便是廢太子的餘孽了,在這件事情上,崔安嶼是皇帝最親信之人,從他三番四次在廢太子逃亡的關鍵時候出現在吳郡,又順著廢太子逃亡的路徑去了越縣,回京後更是參與了多起與廢太子相關的事件來看,崔安嶼不僅僅是掃清廢太子勢力的主力,更加可能的是他是策劃了這許多事情的首腦人物。
鄭貴妃誣陷崔安嶼,誣陷他什麽不好,偏偏誣陷他是逆黨,還直接當著欽點他鏟除廢太子及其餘孽的天子的麵誣陷他。
從天子的舉措來看,天子應該覺得很荒謬,事發之時他非但沒有降罪崔安嶼,反而把另一項很私密的事情也隨手交由了崔安嶼去辦,以實際行動表明他對崔安嶼的信任。
這件事情本該到此為止了,崔安嶼今日的入獄若真跟此事相關,難不成天子真的又當他是逆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