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合力要錢
景庭元年春末，林析墨站在越縣太守府門口，通稟的侍衛有些不耐煩：“這位林公子，我說了許多遍了，我們方大人不在府衙內。”
“那麽請閣下告知方大人去了何處？”林析墨不肯離去。
“大人出門辦事又怎會會告訴我等下屬呢？”侍衛回答這個問題顯然是久經沙場了，答得滴水不漏。
林析墨望了一眼太守府的石獅子一眼，他的打算便是要一直在這裏等下去了，累了便倚著這座石獅子靠一會。
侍衛見他這副打算，有些發怵，太守方大人如今雖然不在府裏，可早晚是要回來的，這要是迎麵碰上了，他不好交差呀！
方大人的吩咐是，他不想看見眼前的這位林公子。
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一個月以前這位林公子還是太守府的貴客，方太守一度喚他為“林賢弟”，林公子出門的時候方大人笑容滿麵地將他送到了門口，親自目送著他遠去。
而如今，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方大人每每聽到侍衛通傳這位林公子又來了，便眉頭眼角都擰到了一處，直打發他們來擋了這位林公子，不讓他靠近半分。
他們不知道，林析墨心裏卻明鏡似的，收了治水的禮單，如今想獨吞了，當然就不待見送禮之人了。林析墨想起來那個人的話：望林公子重托之下，不負她的初心。
正想著，他的耳邊似乎出現了幻聽。
“喲，這位不是林先生嗎？怎麽財神爺不做，反而做起了石獅子的護衛呢？”遠遠有一個爽朗的男聲傳來，林析墨對這個聲音熟悉中透著厭惡，他一偏頭，果然看到了他：
崔安嶼一身短打粗布的裝束，頭發也用同色的粗布高高地束起，他與林析墨當日所見那個華服俊美的公子哥，此刻隻剩了麵容上的相似，當然說話的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他怎麽也來了？
太守府的護衛對他的態度，並不比林析墨好多少，甚至還沒等他發問，就急急地開口道，“我們方大人不在，而且我們做下屬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以及回不回來。”
崔安嶼笑著說，“我不是來找你們方大人的，我是來看你的，護衛大哥。”
那護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道，“看我，看我什麽，我和你們這些京官不熟的。”
崔安嶼說，“看你娘生你的時候，到底是哪裏偷工減料了，明明是人，卻隻會狗吠。”
“噌”得一聲，兩邊的護衛都拔了劍。
崔安嶼十分沒有骨氣地躲到了林析墨的身後，“林大人，我是為你而來的，你應該心裏有數的。”
林析墨把自己被崔安嶼扯住的衣角給拽了回來，並不言語，一轉眼便踏著那石獅子的腦袋上了太守府的屋簷。
底下的侍衛傻了眼，原來這位林先生方才肯與他們客套純屬於自我的修養太高，否則其飛簷走壁的本事，他要在太守府裏找個人，根本就不需要與他們這些看門的客套。
這位武藝精湛的林公子他們攔不住，但這位崔主事看起來就不像是修為高深的。
崔安嶼單手擋著護衛亮出的劍峰，他說，“這位林大人，說來算是我的手下敗將，他與我爭，是沒有勝算的。你們確定還要與我動手嗎？”
林析墨在高高的屋簷上，但是聞言還是冷“哼”了一聲，算是反駁，但又沒有實際的作為。
侍衛們麵麵相覷，他們對京官的能耐尚且持觀望態度，並不知根，也不知底，這位崔主事據說是水部郎中康大人專門從京城裏調來治理越吳江水患的，他有沒有治水的能耐底下人不知道，但他有一樣強項太守府上上下下都已經知曉了。
那便是要錢。
工事上的差事要錢是很正常的，但像崔主事這般直接帶了工地上的村民一道聚在太守府邸要錢的便從來沒見過了。
本來太守大人可以絲毫不理會，隻管差了衙役把這些人打發走了事，但偏偏崔主事來的那一日抓了他們太守的一房小妾出來說話：
“這位娘子，您頭上的釵子時新的很呐，越縣窮山僻壤之地，哪裏有這麽時新的樣子，想必是從吳郡來的新鮮貨吧，您可要把您方才在街市上與吳員外的娘子吵架時說的那些話好好和大家夥說說，這太守府裏打底是有銀子還是沒有銀子？”
那位小妾是個牙尖嘴利的，見自己被當作了靶子，衙役和村民都齊齊看向了她，趕緊撇清道：
“我說什麽了，我說什麽了，什麽也沒有。”
人群中趙員外的娘子聽了，當街罵道：“你個臭顯擺的，你方才可不死這麽說的，你方才說，這幾日來太守府日日都有一箱接一箱的銀子從後門抬進來，府裏的庫房都快裝不下了，恨不能人人都把銀子箱當床板睡了。”
“你……那是你激我的，你罵我窮酸一輩子沒有見過成箱的紋銀，我才隨口胡謅的。”方太守的小妾還嘴道。
“可你方才，明明還細細描繪了裝紋銀的箱子上刻著吳字，運銀兩的馬車上連馬蹄金都是沉甸甸的……”趙員外的娘子看了一眼崔主事，摸了一把懷裏被揣得有些發熱的一小塊金子，不依不饒道。
那小妾還要說什麽，卻被裏麵迎出的盛滿了笑容的方大人攔下了，方大人和藹地對著工事上的村民道：
“正好是戶部剛剛下撥了一筆水利上的銀子，崔主事也知道這紋銀撥付的流程頗為繁瑣，衙門裏的主簿還在登記呢，不想工地上的鄉親聞著風就來了，方某這就把前些日子欠下的工錢一並結清了，再加撥三個月的月錢，各位都到主簿那裏去登記領銀子吧。”
村民聞言紛紛雀躍，去找主簿領銀子去了。
崔安嶼對著方太守行禮：“太守大人見諒，崔某剛從京城調任，實在是太想為越縣百姓做點什麽了，為康大人和方大人分憂了，聽說村民們因為數月不曾發過餉銀倦怠了工事，頓時急的不得了，明明我來的時候隨行的還有戶部的主事，他可是帶著白花花的銀兩來的，這才帶了村民到太守衙門領錢。方大人愛民如子，上麵一旦來了銀子，一定會第一時間發給大家夥的，大家夥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