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紅杏出牆後
如果沒有崔安嶼心血來潮，想要去看一眼他未婚的妻子，因而不顧禮儀，爬了郡守府的牆頭，又恰好撞見了李晏溪與林析墨私奔的那一幕，也許承平侯崔府便沒有崔三夫人了。
“吳郡郡守李長啟之女李晏溪，你是要逃婚嗎？”
“幹卿底事！”
“李晏溪，你的事情事事件件都與本公子相關，尤其是這樣的大事。”
李晏溪被李長啟關在自己的房間裏，回憶著房頂上她與崔安嶼的這一番對話。
身邊阿碧小聲說，“小姐，您讓我給林先生的東西和囑托我交出去了！”
李晏溪交予林析墨的是剩下的那半份遺產單子，她如今去不成了，就把這些東西托付給她最信任的人。
托他把這份遺產花費在最應當的地方，這也是李晏溪的一點執念。
“林先生怎麽說？”李晏溪在房裏踱步，這是她難得的在意。
林先生說，“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李晏溪聞言，欣慰一笑，他想必是最明白自己用意的人。
“小姐，婢子還有一事，不知……”阿碧斟酌地開口，被李晏溪打斷。
“阿碧，那我姐妹，不說這些虛妄的。”李晏溪對阿碧道，看著她的眼神清澈又明晰。
世人道其高傲，道其冷漠，阿碧卻知道那隻是九歲喪母無依無靠的小姐對抗這個令她害怕、絕望、迷茫的現世，最直白的武器。
“小姐，那個人，那個崔公子，好像，也許就是那個暴雨天贈你披風的男子。”阿碧指了指櫥櫃，櫥櫃裏有她清洗幹淨的描金並蒂蓮披風。
確實是一個輕浮的公子，而且也不甚聰明的樣子，暴雨的天氣身上早就濕透了，再圍一層濕布又有什麽用呢？
李晏溪回想起那一天他說：“如果這個地方帶得不順心了，何不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呢？”
她先前從未去細想一個陌生的男子為什麽要同她說這樣的話，她生於吳郡，長於吳郡，她的親友族眾全部都在吳郡，她想過最遠的離開，大概是和林析墨一起逃離這裏的一切。
京城在哪裏啊，那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吧，那裏沒有和風細潤、雨打新荷吧？
換一個地方生活？李晏溪發現自己竟然真的認真地考慮起了這件事情。
然後她便又想起她在郡守府衙聽到的崔安嶼管她父親要銀子時的語氣，趕忙就把自己方才那個荒謬的念頭扼殺在了搖籃裏。
重新開始，和一個紈絝？
這個選擇，未免太過殘酷。
吳郡城郊，越吳江畔。
一騎棗紅馬上馱著一個俊逸出塵的白衣公子，公子要出城，但有人偏不讓他出城。
三隻黑羽箭迎風而來，堪堪落在馬前，白衣公子勒住馬繩，環顧前方，等著竹林微動，從裏麵走出一個紫衣華服的公子。
那公子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戲謔又迷人，五官精致，一看就是出身貴饋，養尊處優慣了，神色和行動中都透了三分慵懶。
偏偏他嘴裏叼了一根隨手折來的狗尾巴草，讓他這七分的精致三分的慵懶裏有多了一份的不羈。
紫衣公子抱拳：“林析墨林公子。”
馬上的那位公子也淡淡地回應：“崔安嶼崔公子。”
若單論樣貌，此時吳郡城中再沒有比這倆位更出眾的人物，但這兩位卻又十分不同。
紫衣崔公子矜貴而瀟灑，白衣林公子儒雅而出塵。
分不出高低，但是，能分輸贏。
“林公子深夜出城，是受了誰的委托麽？”崔安嶼故作輕鬆，他等在這裏當然不隻是為這位差點綠了他的林公子送行。
“林析墨的行程與崔公子無關，不便告知。”白衣公子駕馭著棗紅馬跨過勁風過而紋絲不動的三支黑羽箭，似乎下一秒就要縱馬而去。
崔安嶼將那根狗尾巴草隨手擲於草叢中，郊外的風吹久了，人都有些木木的，讓人忍不住想活動活動筋骨。
崔安嶼道，“林公子順走了本公子未婚妻的嫁妝單子，怎麽就跟本公子沒有關係呢？”
林析墨的眉毛挑高了，他難得有些表情，在這些表情裏更難得的便是驚疑。
聰明久了的人，大概都有這樣的通病。
林析墨問，“三公子怎麽會知道？”
眼前人看似紈絝，林析墨卻知道他不簡單，參拜阿珠雪峰的嶺南古道上，他看見他在黑暗中行動自如，他看到他攙扶她，一路衝破雲霧，沉著而篤定。
林析墨以為崔三公子手段了得，竟然在郡守府邸布置了眼線，總是及時能窺探到了他與李晏溪的秘密，聞風而來，止於當下。
卻聽崔安嶼爽朗一笑，極沒有正形地說，“我猜的。”
猜的？
當然是猜的。
李晏溪打定了主意要千金散盡，兩敗俱傷，她能把一半的遺產單子歸還嶺南王族，那剩下的另一半難道她會私藏嗎？
若是李晏溪沒有因為逃婚的變故被崔安嶼逮個正著，也沒有被李長啟關押行動受限，想必她定然要親自把這筆遺產單子交出。
這筆遺產單子要交給的人想必不會是吳郡城中的人，否則李晏溪應該早就自己親自動手了。
崔安嶼在吳郡城中的眼線沒有發現李晏溪手中的遺產單子對應的店鋪有絲毫變更主家的動向，那麽這些財產就應該還在李晏溪的手上。
如果是要交由城外的什麽人的話，李晏溪從未出過吳郡，也沒有什麽親友在吳郡以外，崔安嶼實在無法確定她會把這筆驚天的財富交給誰。
但是有一點崔安嶼是篤定的，那就是她會盡快讓人把這份單子帶出城去，而且必須要避開李長啟父子的耳目，那麽又會有誰會比她私奔的對象更為可靠呢。
崔安嶼在此恭賀林析墨是為了與他多說一句話。
“崔公子今日等在這裏，是為了要回這筆遺產麽？”林析墨問道，嶺南聖女的財名天下聞名，這人還沒嫁出，嫁妝卻早就被人盯上了。
“恰恰相反，崔某今日攔林公子的馬，是因為有一句話要與公子說，崔某說這句話並不是作為李晏溪的夫婿，而是作為大雍王朝一個普普通通的子民，不希望吳郡月前的悲劇再一次重演罷了。”依然有風聲障耳，但崔安嶼這一番話說得一改往日的紈絝作風，落地有聲，令林析墨不由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