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郡主和親
景庭三年的夏天悶熱而漫長,每每覺得忍耐已到極限,便有陣雨及時解救芸芸眾生。
李晏溪在雅堂居的池子裏種了荷,不多,小小的一片,她怕我殘荷一片會令秋日徒增傷感。
這些時日來,她時時往返於沈家村的溫泉故居,身上的舊疾就沒有再犯過。
萱娘被林析墨施過針,又開過幾副固本增源的藥方,這陣子氣色也好了不少,但是明眼人知道,她分明有十分明確的病症,卻已經沒有專門的藥吃了,隻是在自身體質上猛下功夫,希翼她撐過一段是一段吧。
崔婉瑩依舊又告了假,任宇禾守在水雲庵,手上已經沾染了數十個刺客的血,隻是這些日子以來刺客突然就沒影了,任宇禾有些疑惑,也有些焦慮。
如果對方放棄了暗殺,那麽是否說明他們很可能在別的地方找到了突破口,暗殺已經不是他們的唯一手段了。
是用毒?是安插了內線?
還是別的什麽?
“都不是。”崔安嶼拍拍李晏溪的肩膀道,“不刺殺了,是因為他們已經意識到了萱娘對於他們沒有意義。”
萱娘對於那些人的意義,本也就是崔安嶼編造出來的,他放出風去:別忘了我從許清平手裏得到了誰?
然後那些人果然如他所預期的慌了,他們要殺萱娘滅口,反而說明了他們手裏麵有廢太子的下落!
而如今他們之所以放棄了暗殺,是因為他們的人與藏在暗處的廢太子的人接上了線,對方告訴他們:萱娘,並不知道廢太子逃亡的路線。
他們以為自己的對手是明麵上保護萱娘的任宇禾,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隱患是站在黑暗裏觀察他們動向的的宸廣以及崔安嶼多年前在越縣吳郡一帶布好的眼線。
放長線,方能釣大魚。
盛夏的消暑天裏,京中的貴饋們家家戶戶都愛吃一口冰鎮的西瓜酥烙,吃著吃著吃出了一個炸雷般的傳言。
“聽說那個傷風敗俗的寡婦要嫁了。”
“嫁給誰,前一陣子聽說鄭貴妃有意彌補她妹子少年時的遺憾,要把妹子給崔三當平妻。”
“哪個崔三?是承平侯崔府麽?他不是已經娶妻了嗎,娶的還是吳郡郡守的千金,人家可是陪嫁了半個城的嫁妝。這才新婚多久,怎麽好意思往人家房裏麵塞人!”
“這你就不懂了,往往塞人就是要趁新婦初嫁皮子尚嫩、臉皮還薄的時候,出其不意來那麽一下又有宮裏的貴妃撐著腰,她郡守千金能說什麽!”
“理倒還真是這個理。鄭家這個做的,也太仗勢欺人點,不怕祖宗十八代遭人問候嗎?”
“做這樣事的人,早就把祖宗十八代給置之度外了!”
“扯遠了!扯遠了!如今她要嫁的可不是崔三。”
這樣的傳言李晏溪也聽說了,她聽阿桃一路狂奔來告訴她這個皆大歡喜的消息的時候,正在矜矜業業地伺候著她那方小小的荷塘。
阿桃有許久沒有這麽高興了,“小姐,好消息,好消息,那個西亭郡主要嫁去西齊和親了。”
西齊是大雍朝的一個屬國,麵積隻有大雍朝一個郡守大,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大雍朝哪位皇帝要是哪天心情不好,派隊人馬西去,這西齊小國分分鍾就能納入大雍王朝的版圖。
當然大雍王朝的聖主曆來有個美德,那便是尊重種族,尊重文化,當年收編版圖圈中間的嶺南一族,也是用了十分懷柔的政策,嶺南一族感激至今。
如今對西齊國,還要送郡主過去和親,實在是天大的體麵。這樣寬宏有度量的聖主,旁人若要說他有一丁點兒不好,西齊國的百姓一定不答應。
李晏溪望了望躺在一邊涼亭裏悠然剝著蓮蓬吃的崔三爺,直覺告訴她,這事跟這位脫不了幹係。
“爺是不是覺得很失望,齊人之美的福分沒有了。”李晏溪拿了個又大圓的蓮蓬走進納涼的亭子裏,把這個消息告訴那位悠哉悠哉的爺,見他沒什麽驚奇的表情,便覺得這個小道消息就不應該跟這種臭男人分享,於是忍不住故意挑釁了他一句。
崔安嶼聽她這麽說,眼珠子轉了一圈,笑得優雅又體麵:“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跟夫人要一些獎勵。”
他故意拿帶了溫度的眼光將李晏溪從頭看到了腳,又從腳看到了頭,直看得李晏溪腦中浮現出無數不忍直視的畫麵,低下頭去檢閱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衣裙鞋襪,明明規規整整地穿在身上,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李晏溪一隻蓮蓬扔在崔安嶼臉上,仍不解氣,扯了帕子蓋住了崔安嶼兩隻不安分的眼睛,這才得以坐下來,與他談一些正經事:
“夫君可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聽小道消息聽到自家夫君頭上實在是一件少之又少的事情,聽完了嫌不過癮還要抓住當事人打聽點內幕消息,李晏溪覺得自己如今對生活的熱枕簡直空前高漲。
崔安嶼躺在夏日的池塘邊上,三兩微風習習把李晏溪的軟語送入耳畔,帶著李晏溪體香的帕子蓋在臉上,更兼她時不時剝一顆又嫩又鮮的蓮子喂入他的嘴裏,指尖不住地在他的唇邊留連。
崔安嶼的眼睛被蓋住了,但是其他的感官卻在歡愉地叫囂!
但是想要他開口遠沒有這麽容易,一連吃了好幾個蓮子,崔安嶼說:“不要用手喂的!”
那語氣,那語調,像極了情到濃時,他問她:“夫人想要,我用手,用嘴,還是用其他?”
然後摘了帕子,在欣賞完李晏溪泫然欲泣,又羞又惱的表情後,他又說:“我是想說夫人剛才累了,要不要吃點葡萄補補體力?”
她為自己曾經懷疑過,崔安嶼可能並不如同他表麵上看上去那般紈絝感到無知與懊悔。
分明,他把紈絝的習氣融入了每一根汗毛!
李晏溪衝遠處尚在荷塘裏伺弄的仆役招手:“大牛,趕緊上來,腳上淤泥清一清,三爺派你的腳有大用處!”
她為自己最近在治理紈絝上頭取得的一點成績感到沾沾自喜,但是顯然,她高興得有些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