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寶藏夫君
這紈絝,一做就做了許多年。
做著做著,崔安嶼就發現了做紈絝的許多好處。有些朝臣氣的吹胡子瞪眼辦不到的事情,紈絝卻能輕而易舉地辦到。
比方說,紈絝可以時常出入滿席樓,出入四甲坊,而絲毫不惹人懷疑;
比方說,紈絝可以和流氓成為朋友,大家酒桌上稱兄道弟一番,說一說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比方說,紈絝有時候不小心坑了別人,不小心走漏了什麽消息,不小心出現在什麽不該出現的地方,別人也隻會當他是一個紈絝,不會在意,不會深究。
比方說,紈絝一連幾天、一連幾月、一連幾年不回家,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妥。
做了這麽多年紈絝,崔安嶼做的如魚得水,一言一行都以一個紈絝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隻是這個得心應手的身份,他最近拿捏起來遇到了一些困境:紈絝有些戀家了……
如今,他是個有主的人了,他要在紈絝和顧家之間找到一種新的平衡。
表麵上他仍要維持著京城第一紈絝的形象,銀子如流水般花,陪酒的姑娘如流水般換,狐朋狗友流水般結交……
但內心就多了幾重糾結。
比方說陪酒的姑娘,誰多看了他兩眼,他都會覺得有些不自在;比方說有時候他在滿席樓上醉生夢死幾場,還要時時堤防著說漏嘴,喊了某些人的名字;又比方說,他為了掩人耳目時常在滿席樓上住著,卻總是不自覺地想,那雙瑩潤的小手摸起來溫香軟玉般的觸感實在令人留戀……
於是,他便爬了自家的牆,一遍又一遍。
這種事情幹多了,一對明媒正娶的夫妻就總是想著暗地裏勾勾搭搭。
月末侯夫人搭台子給老夫人做壽,讓三公子點戲,他不點麻姑獻壽,不點八仙祝壽,偏點了一出西廂記。
侯夫人白了一眼自己兒子,又看一眼三媳婦,三兒媳婦正跟衣擺上繡著的亭亭玉立的小舞妃較著勁,她近日染的丹紅也是指尖一點淡淡的粉,和那小舞妃的色澤十分接近,拈花指配上碧玉鐲與遍地荷塘亭亭開的小舞妃美到了一處。
得,這個顯然是個不拿主意的,西廂記就西廂記吧,老太太看多了壽福壽桃,看點夜半私會的戲碼沒準也挺樂嗬。
幾個兒媳婦幫著布菜,崔安嶼那一桌,她媳婦不動聲色地把水晶肘子和清蒸白絲魚掉了個,崔安嶼上桌,一筷子就伸向了那肘子,伸到一半,想了想,又把那筷子肘子放進了他奶奶碗裏,說了許多吉祥話,哄得他奶奶笑得合不攏嘴。
後來下了席,晴天白日冷不防飄了幾滴雨,下人們沒多準備,雨具隻能緊著主子們來,元霖給崔安嶼打著傘,崔安嶼隨意推了一把,就把元霖也罩在傘下了,他這動作做的習慣而自然,仿佛理應如此,而不是什麽賞賜和恩典。
“咱們三爺這樣,做大官怕是不行。”李晏溪一行走在他們身後,李媽媽在她耳邊湊笑道。
“為什麽不行?”李晏溪反問道,嚴肅又認真,她發現,崔安嶼雖然麵上紈絝,但他骨子裏透出來的道德和底線,比一般為人表率和楷模的世家公子甚至還要高出幾分。
到底是承平侯府,書香門第的教養,自小便滲入了子弟們的骨髓,以後萬般變化,也變不了純良恭謙的本性。
“好好好,小姐說行,自然沒什麽不行的。”阿桃跟在後頭打趣。
這些日子來,滿席樓但凡上了什麽新菜,不出一日就能在顧君閣的餐桌上見到。顧君閣寢房裏多了許多三爺的用具,三爺雖說不常回來,回來也還是睡塌,可李晏溪叫下人收拾錦塌的次數顯然就增多了。
李晏溪臉上的笑意,也明顯增多了。
直到一日,元霖前來傳信,腦門上直冒汗,支支吾吾張了半天嘴,卻沒有說上一句話。
阿桃急了,圍著他轉圈圈,問他三爺是不是又搶誰家姑娘,砸誰家場子了,他才搶白說:
“夫人,是三爺,被綁架了。”
這晴天裏的霹靂,炸醒了李晏溪的瞌睡。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元霖,問道:
“哪個天殺的綁匪,竟敢在天子腳下綁架侯府公子?”
元霖聞言,嚇得一哆嗦險些沒站住,小聲道:“夫人慎言,這綁匪吧,他們也沒有別的什麽意思的,他們隻要錢。”
“噢?他們要多少錢呢?”李晏溪問。
元霖伸了一隻手,慢了半拍,又伸了一隻手。
李晏溪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道:
“十文?”
旁邊阿桃阿碧聽得目瞪口呆,連喊了兩聲“小姐!”
雖然那位平日裏紈絝,時常幹些不著調的事情連累自家小姐,但到底進了一家門,在這性命攸關的事情上,李晏溪的丫頭們,終歸都是善良的。
元霖尷尬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鑽下去:
“夫人,綁匪要十,不,一百萬兩。”
他這變話的頻率太過隨意,連素來反應有些慢的阿桃都有些納悶了:
“元霖啊,怎麽這綁匪是你家親戚麽,你還幫著叫叫價。”
元霖趕忙擺手,回一句:“是我嘴笨。”
跟著京城第一紈絝崔安嶼的貼身長隨,日常最擅長給三公子圓謊的元霖,竟然說自己嘴笨。
“回去告訴那綁匪,我們三爺不值這個價錢。”李晏溪搖著折扇,開口就是回絕。
“這……夫人,那綁匪,會殺了三爺的,您不能見死不救啊!”元霖急道。
“那就告訴綁匪,請他通融,給留個全屍,到時候我們抬了水晶棺材來裝。”李晏溪不為所動。
“夫人,您不能這麽對我們三爺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想當年,公子爺為了您,可是把這天上地下的罪都遭了個遍啊……”元霖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禮,講著講著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可說出去了的話,早已經進了李晏溪的耳朵,又怎麽能收回去呢!
李晏溪搖了兩下折扇,心道這夫君簡直是個寶藏,時不時就能挖出些什麽她不知道又頗為感興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