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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死了算了

  任宇禾的氣質與崔安嶼完全不同,任宇禾說話的時候背脊挺立,字正腔圓,直言其意,他是少年得意的將才,從不需要委曲求全,也無需處處迂回。


  崔安嶼這樣的紈絝,與任宇禾相比,就少了幾分坦蕩,多了幾分陰險。


  她騙小姑娘的時候,次次都能把人騙哭。


  李晏溪養病的時候,崔安嶼親自教導了崔婉瑩幾日,說實話,他的筆墨詩畫比其人看上去踏實不少,尤其是他還親自教了她騎射,他的箭術實在是崔婉瑩所見過的極致。


  瀟灑,利落,力道遒勁且不拖泥帶水。


  有時候看他的這些動作,很難不讓人對他紈絝的表象產生些許疑惑,但他隻要一張口,就還是那股子紈絝子弟的韻味。


  他對崔婉瑩說:“瑩瑩,那種拿親兒子擋箭的爹和男兒有淚天天哭的兄長實在都不值得留念,死了就算了。”


  什麽就算了?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世。


  那時距圍場之獵已經過去了幾天,崔婉瑩也偷摸著去看過李晏溪幾回,看她人事不醒,聽說她身上的蛇毒尚未全清,心中已經暗恨過自己幾回,至於為父為兄報仇的執念早就煙消雲散了!

  但那畢竟是親人吧,崔安嶼這樣說,崔婉瑩覺得很不妥帖。


  她細細長長的眉頭扭成兩條麻花:“聽說三爺就在現場,那個人真的拿他的兒子擋了箭嗎?”


  “嗯,吳郡的城門久不打開,廢太子養尊處優多年不勝外麵風霜冽冽,因而一直躲在馬裏,那時他被兒子哭得頭疼,正拉扯到身邊責罰,李晏溪的箭來得又疾又快,待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隨手就舉起了兒子……”


  崔安嶼回憶起那一幕,也覺得是一幕人間慘劇,旁人尚且覺得如此,更何況血脈連枝的崔婉瑩。


  崔婉瑩低頭看墨水打濕了宣紙,暈開出一圈圈黑色的印記,仿佛地獄裏開出的黑色花朵,生生世世得不到救贖。


  她知道那個人無情,卻還是一次次被他的無情打敗。


  “所以,就沒得治了嗎?”崔婉瑩有些不甘心地追問。


  崔安嶼扯了一張宣紙蓋在方才被崔婉瑩糟踐的紙張上,斟酌一番開口道:


  “當時戰場上很亂,廢太子的隊伍中混了當今的人馬,他們趁機發難,廢太子自身難保,自然不會再去管兒子,他流了很多很多血。”


  “所以三爺是他們中的一員?”女孩子幼圓的一雙眼充滿篤定又不甘地望著崔安嶼。


  他頭一次覺得說謊是一種罪惡,當然他也不想對她說謊:


  “是的,我是跟隨天子的人馬到達吳郡的。”


  不說謊不代表不可以隱瞞部分事實,事實上他不僅是參與者,更是策劃者之一。


  “他的屍體呢?”崔婉瑩最後問道。


  “廢太子逃走的時候用了很多火石球,戰場上硝煙狼藉,後來有人去尋過,什麽都沒有找到。”崔安嶼道,去找尋的人是李晏溪的人。


  後來李晏溪給他立了個牌位,也就是如今供奉在積雲寺裏的阿憐。


  李晏溪從吳郡遠嫁京城,還特地把他的牌位帶了來,可見她也不是一時內疚所為,而是切切實實把它當作了一場救贖。


  這些崔婉瑩如今也知道了,崔安嶼特地帶她去了一趟積雲寺,祭拜阿憐的牌位。


  當初李晏溪與崔婉瑩初識,就是因為她念她年幼又可憐,讓她幫忙抄寫祭奠阿憐的經文,為此還給了她許多銀錢。


  卻原來,冥冥之中,她給自己的孿生哥哥抄寫了銘文。


  “其實你啟蒙不錯,隻是荒廢了幾年,於這些琴棋書畫的花架子上有些生疏,但是實用性的東西上還是跟得上的,萱娘也是用了心的。皇後娘娘有意讓你去陪晉平公主讀書,你自己心裏麵可願意?”


  崔安嶼看著崔婉瑩的幾行字,規規矩矩不露鋒芒,確實很適合陪公主讀書。


  在陪讀這件事上,崔家是有傳統的,崔家子弟中不乏陪皇子、公主讀書的人,崔安嶼自己就是一個受益者。


  不要小看了陪貴人讀書的這件差事,若是做的好,是一件比授官封爵更有益處的事情。


  畢竟想要與貴人交心,最好能陪伴他於微時。


  皇後的問詢,並沒有拒絕的餘地。雖然皇後如今被貴妃壓得有些難堪,但她到底是正宮嫡妻,等哪天緩過氣來了,照樣母儀天下。


  “府裏還有誰去?”崔婉瑩問道。


  崔安嶼越發覺得李晏溪精明,隨隨便便撿個女兒,初時看著隻是可愛,養著養著怯懦與羞澀褪掉了,成了個小人精,隨隨便便一問便問到了點子上。


  這個陪讀的主意其實是大房揣奪的,崔婉婷適婚年齡正缺銷路,蘇氏想破腦袋要給她多尋幾條走出去的門路。


  晉平公主頑皮,連著氣走了好幾位翰林院的老學究,老翰林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告狀告到了聖駕牽,崔侯爺便給聖上建議,公主許是缺了幾個年歲相仿的玩伴,才會拿先生出氣。


  於是,崔府的姑娘便成了首當其衝的選擇。崔婉婷這個年紀,其實進了宮也待不了幾年,崔府不想讓這肥缺旁落,於是就捎上了崔婉瑩。


  為了這件事,李晏溪還跟崔安嶼紅了臉。她反對崔安嶼把姑娘往宮裏送,好好的姑娘請個有名望的老師到家裏來,老老實實學些本事,將來安安生生過日子不好嗎,為什麽要送去宮裏,看那些人精打架,說不定一著不慎就被牽連了。


  崔安嶼笑著任李晏溪的花拳一下下地砸在他的身上,末了伸出一隻手,包裹住她的,拉到懷裏摟著,懶懶地開口道:“你啊,自己淋過雨,就總是想給別人撐一把傘。其實多一層磨礪便是多一層保障嗎,瑩瑩的路還長著呢,走著看吧!”


  李晏溪尚且不明白,崔婉瑩最大的不安全因素是來自她自己的身世,所以注定了她所要走的路會比別人艱難坎坷一些,與其把她放在一個溫暖安全的地方,等著有一天禍從天降,不如放任她去更險惡的地方,學一些自保的技能。


  最終,李晏溪妥協,崔婉瑩帶著未知的好奇與未知的機遇,走入紅色深深的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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