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仗勢欺人
“你是什麽人,為何要攪亂我們的儀式。”有村民氣勢洶洶地上前,攔住了崔安嶼的去路。
元霖匆匆上前,護衛自家公子。崔三橫行京都日久,還不至於被幾把鋤頭、農具嚇到,隻是嫌它們揚起的塵土汙了鞋襪,因而駐足在一邊,沒有上前。
山野小村,一年也來不了幾個錦衣華服的人物。何況是崔三這樣麵目俊逸,身姿出挑的貴公子,沈家村的村長往這看了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什麽風,什麽水,把這位爺順到這地界上來了?
村長還記得頭回見這位,這位也是剛靠岸不久,捂著口鼻掩著水路不適的惡心,麵色慘淡,說出來的話卻如同千斤重磅壓在了他的肩上,他說,
“村裏的這片耕地眼見著是越來越不中用了,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爺給村長謀個生路,村長不如考慮考慮把村裏的地都賣給我,然後舉村搬到外麵去營生,地址爺也給你們選好了,京郊陳家村旁邊的那塊空地,就很好。”
沈家村村長這些日子日日在思索田地的事情,村裏的幾個能幹的也湊在一起討論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們想過給田地施肥,也想過怎樣更好地給水渠引水,但都無濟於事,他們唯獨,沒有想過要賣地。
崔安嶼頭一回來,是被村長舉著條凳,罵罵咧咧趕出去的。
但是他仍然當著村裏兩條嗷嗷叫的老黃狗的麵,給沈家村的村長留了話:“沈村長先別忙著拒絕我,好好考慮考慮,本公子有的是錢,不信你出去京城裏打聽打聽,我家夫人富可敵國,你們若是搬走,銀錢上我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當時元霖跟著崔安嶼一起去的,他覺得自家公子這是日常犯病,不找別人點麻煩就渾身不痛快,沈家村怎麽可能把祖祖輩輩的祖居之所輕易地賣給一個外人呢?
然而富貴限製了元霖對於貧窮和食不果腹的想象力,大半個月後,沈家村村長找上了崔家公子,一張口談的就是價錢,都沒有糾結賣不賣的問題,顯見得是下了決心。
元霖的下巴都要驚掉了,就見他家公子仍在吹噓自己娶了個多麽多麽有錢的夫人,銀錢什麽幾乎是由著村長一行人獅子大張口。
有那麽一陣子,元霖都十分同情被崔安嶼蒙在骨子裏算計了的李晏溪,夫人容色秀麗,舉止大氣,出身貴匱,富貴逼人,究竟是造了什麽孽,要嫁給這麽個花錢如流水的敗家公子?
直到沈家村村長看著字據上的銀兩頗為滿意,順嘴問了一句:“三爺為何要買下我們這窮鄉僻壤的田地呢,崔府也不缺莊子呀?”
崔三顯是被沈村長磨得有些失去了耐心,隨口道:“你們這山裏麵什麽都不好,唯獨這山水之間的落差,在這京中幾千裏的腹地中算獨有,山裏麵那一眼溫泉爺十分喜歡,準備修葺了給我家夫人療養。”
元霖那會想,三爺肯定又是借了夫人的名頭要挖那溫泉。但後來慢慢琢磨又覺得三爺這回似乎說的是實話,至少以他多年侍奉的經驗來說,三爺自個是決計不會忍受著暈船的眩暈和惡心跑到山溝溝裏去泡什麽勞什子溫泉的。
至於夫人,夫人是從南方來的,夫人一進門,三爺就巴巴地求了侯夫人搬到了青湖邊上的雅堂居,住的也是最南邊的顧君閣。
旁人以為這不過是崔府一座尋常的別院,元霖卻知曉那是三爺精挑細選的地方,亭台樓閣修建上三爺有空都會過問,尤其是顧君閣,種的什麽花擺得什麽物件三爺都尤其上心,所以李晏溪一進別院就挑中了這一處住所,元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現在看來,莫非三爺對三夫人有情?元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想起露春苑和倚景樓的那一群鶯鶯燕燕,可算了吧,三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對女人有過夜的感情!
回到眼前,沈村長命人在路邊搭了棚子,擺了條凳,請了崔三一行過去說話。李晏溪站在崔三身後,並不言語,阿桃給她打著傘,阿碧給她搖著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崔三這回來,還帶了一位貴主。
“三爺,怎麽還有空來管我們村子裏的醃臢事。”沈村長陪著笑。
“怎麽是你們的事呢?爺立了字據畫了押,這如今算是爺的地界了。爺還沒動土,你們就要在爺的地界上弄出人命,爺也怕壞了風水呢。”崔三道。
他這話一出,李晏溪唇邊扯出一抹笑:是誰方才說,不信風水的。
這個人,你永遠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假的。
底下的村民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就是買他們田地的買主,看此人相貌年輕,姬妾環伺,不由覺得他輕浮不可信,紛紛叫罵道:
“就是他,強買了我們的地,要我們祖孫幾代舉家從這裏搬走!”
“就是這奸商,要斷了我們的活路。”
“我們沈家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憑什麽要我們搬走,我們不搬!”
“對,我們不搬!我們要告到官府去,京府衙門不管,我們就告到大理寺去,若還是不行我們就去告禦狀!”
……
崔安嶼聽樂了,回了一嘴,“是誰告訴你們,聖上天天沒事在街上晃蕩,等著你們去遞狀子的?聖上出行,要肅清,要回避的好麽?”
李晏溪頭疼,都什麽時候了,崔三爺還有空在這給村民科普,真是有閑情逸致。她給元霖使了個眼色,元霖會意,拿出那張他們立過的字據,在村民麵前走了一圈,道:
“上麵有你們每一個人的畫押,這字據可不是我們偽造的。而且我們銀子也給過了,當初你們都是答應得好好的,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都反悔了?”
眾人看那字據,那東西他們當然認識,有幾個帶頭的看了一眼就別過頭不再言語,他們確實收了銀子,立了字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