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一直，都是我欠她的。”
醫館裏，馬嫣翎守在幽芷的旁邊，大夫對馬嫣翎說好在搶救的及時，若是再晚一刹那，那幽芷的這條命，也就沒了。
幽芷說要把命還給她，並不是開玩笑的。
“你覺得，這樣做，就可以彌補你對我做的事情嗎？”馬嫣翎狠狠的道，她恨她，恨她的強大，恨她的自以為是。
“我隻想你救公子。”幽芷道，“我可以為公子做任何事情，包括曾經我對你做的事情，我都沒後悔過。”
“我不會按照你說的去做，但是……我會留著你的這條命。”馬嫣翎抬起幽芷的下巴，冰冷的目光刺進她的眼底，“朱君澤告訴我小葉肯定還活著，因為你要殺一個人，肯定不會給那個人生還的可能，但是我活下來了，因此，他相信你對小葉也手下留情了。”
“公子……他還真是仁慈。以為天下人都和他一樣的多情和忠誠。”幽芷笑著，眼睛裏蒙著一層薄薄的迷霧。
“小葉……到底怎麽了？”馬嫣翎多希望可以從幽芷的口中聽到一個肯定得答案。
告訴她，小葉還活著。
但幽芷冰冷的目光就好像劊子手的刀一樣，狠狠地落下，絲毫不給馬嫣翎任何希望。
馬嫣翎捏著她下巴的手又用力了幾分，“你說話啊！”
“死了。”幽芷道，幹淨果斷，而且十分肯定，絲毫不給人任何遐想，“我喜歡公子，讓你意外的活下來，不是我心裏所想，隻是我當時太緊張，太害怕了，我害怕公子以後會恨我，不會原諒我。”
“他是那麽的相信你……”馬嫣翎想起朱君澤說起幽芷時的眼神，是那麽的肯定和信任。
“哈哈。”幽芷笑了。
馬嫣翎想要活生生的掐死她，看著她。馬嫣翎就想起小葉喝下的毒藥，想起那刺進自己身體裏的利刃。
馬嫣翎心裏痛……痛的撕心裂肺，麵前的這個女人，將她對人生的最後一絲希望，殘忍的撚滅了。
京師，在朱君澤的書房中，有一個小孩把朱君澤曾經雕刻的木偶全都從架子上取到了地上，也把朱君澤曾經畫的畫像都取下來擺在了地上。
“娘親，這個是我娘親，這個……也是我的娘親。”小孩指著上麵的人說。
朱老夫人陪著小孩，“小葉，你娘對你好嗎？”
小葉搖了搖頭，“不好。”
“為什麽？她為什麽對你不好？”朱夫人問。
小葉道，“我娘每天都很忙，一直都是我冰弦姨娘陪著我，我聽到有人說我爹要娶我冰弦姨娘了。”
“那你，是希望你爹娶你娘親呢，還是你冰弦姨娘？”朱夫人問。
小葉咬著嘴唇，不說話。
“小葉是希望你爹娶冰弦姨娘嗎？”朱夫人問。
小葉搖搖頭，“那是希望你爹娶你娘親？”
“我……都想要。”小葉道，“但是，我不喜歡這裏，朱家的人要殺我娘親，還有冰弦姨娘。”
“我們，沒有那麽做，我們隻是想把你留在身邊。”朱夫人說，她伸手，想去抱一抱這個孩子。
小葉卻躲開了她，“我不喜歡你，我知道那個要給我娘喝毒藥的女人是你的丫鬟。”
“她不是我的丫鬟。”朱夫人道，“她很壞。”
“你們都是騙子。”小葉往另外一邊走了走，“我知道，你們一直都不讓我爹去接我和我娘親，讓我娘親一直都是一個人在等，後來還要殺我們……”
“沒有，我們沒這麽做。”朱夫人解釋道，這個孩子對事情的態度，好像一個大人，而且，比大人還要冷漠。朱夫人想用糖果哄一哄他，都不行。
“夫人，公子回來了。”朱夫人的貼身丫鬟進來傳話。
朱夫人聽到，剛回應說讓朱君澤進來。
就見朱君澤已經進來。
“娘。”朱君澤禮貌地道。
“你回來了。”朱夫人也正色地看著他，母子二人，很是客氣，彼此之間，就像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一樣。
“小葉，過來。”朱君澤對小葉招了招手。小葉撲進朱君澤的懷裏。
“我聽人說，你沒打算回來。”朱夫人道，“你是想留在邵伯調查當初加害你的人。”
“如果我不這麽說，是不是我回來，也見不著小葉。”朱君澤道，“是娘讓幽芷去殺翎兒的？”
“你懷疑娘會做這種事情？”朱夫人道，“還是說，一直隻聽你的話的幽芷，我也可以調動了？”
“關於這件事情，我不問，但是今日，小葉我要帶走。”朱君澤道。
“帶他去哪裏？”朱夫人問。
“邵伯。”朱君澤答道。
“他的娘，在邵伯。”頓了頓，朱君澤又補充了一句。
“你把他送回去，你打算怎麽跟皇上說？”朱夫人並沒阻攔他，“皇上封冰弦為郡主，賜給你，你打算不要嗎？”
“娘就那麽希望我娶一個郡主嗎？”朱君澤道。
朱夫人道，“你想我們家就這麽完了嗎？那個馬嫣翎給朱家添了多少麻煩，我不說，你自己心裏難道沒一點兒數嗎？”
“一直，都是我欠她的。”朱君澤抱著小葉就往外走，“當初，是我先承諾她，會帶她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後來，也是我承諾她，我一定會回去找她。現在……如果真的會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那這個家呢？”朱夫人撕心裂肺地喊道，“圍在外麵的那些人，你可都看見了，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朱君澤沒在說話，他抱著小葉離開朱家，離開的時候，和他來的時候一樣，避開所有人的視線，無聲無息地離開。
到了碼頭，他雇了一首船，船上除了船夫，就隻有他和小葉兩個人，朱君澤對小葉說，“小葉，我先送你回去，然後，我在帶你娘親回來。”
“爹為什麽不讓娘親和我們一起回去呢？”小葉問。
朱君澤道，“因為，我還不能讓有些人知道我來到京師了，爹在和壞人玩捉迷藏，我們還不能讓他們發現。”
“上一次在寺裏，爹也是這麽對我說的。”小葉道，“但是後來，從寺中出來，爹不在了，冰弦姨娘病了，娘也不在。”
小葉的話，字字句句都像是針樣，紮在朱君澤的心上，朱君澤卻發現自己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用力的抱著他。
朱君澤這一次回邵伯，走的很慢，朱家的書信已經搶先一步到了邵伯，朱家的人在收到書信之後，又在一夜之間全都撤離了邵伯。
等朱君澤到邵伯的時候，邵伯已經沒有朱家的私兵了，今夕與往昔並沒有任何不同，朱君澤牽著小葉，一路歡歡喜喜的回家。
進了院子，朱君澤親自打掃衛生，小葉也拿著一個小掃帚在旁邊幫忙。
“爹，以前都是冰弦姨娘和我一起掃地。”小葉說，“以後是不是就我和爹在家裏等著娘和冰弦姨娘回來？”
朱君澤揉了揉他的發。
小葉看朱君澤不回答，又道，“以前都是我和娘還有姨娘在家等著爹。”
“我……沒辦法告訴你。”朱君澤深深地吻著小葉的眉心，淚水從眼眶中落下來，他的咽喉裏，好像卡著一塊石頭。
小葉之所以沒死，那是因為幽芷的藥並不是真的毒藥，吃了藥之後，三天之內會沒有呼吸，三天之後，呼吸方才慢慢恢複，這種藥，是朱君澤送給幽芷的，當初朱君澤心裏想的是，幽芷跟著自己，肯定會有遇到危險不能自救的時候，等到了那個時候，也許，可以靠這種藥救自己一命。
但他沒想到，最後這藥竟然會讓幽芷用在自己的妻兒的身上。
當初朱君澤得知馬嫣翎的死訊的時候，心裏亦是很緊張，但後來他得知殺害馬嫣翎的人是幽芷的時候，他懸著的心，又放了下去，因為他始終都相信，幽芷不會真的殺了馬嫣翎。
有時候，傷害，也是一種保護。
但是，這種保護的手段很慘然，需要付出的，是把自己的仁慈換成惡，所得到的，是一輩子都無法原諒。
“爹是不是想讓小葉一個人在這裏等著爹和娘親回來。”小葉說，他害怕，又倔強，那雙黝黑的眼睛好像是在說，即便你現在要走，我也不會追著你去。
朱君澤深深地歎了一聲。
他心裏，的確是這麽想的，他想把小葉留在這裏，讓胡浩軒照顧小葉。
並且，還不想把小葉還活著的消息告訴別人，要胡浩軒好好地把小葉隱藏起來。
隨著天色越來越黑，朱君澤和小葉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沉默。
朱君澤做來小葉愛吃的東西，小葉也沒有胃口，就好像重病了一樣，整個人都沒精神。
朱君澤看著手中的勺子，沉默許久，終於還是說道，“小葉，爹不走了，明天爹就給你娘寫信，告訴她，我們在家裏等她，讓她快回來，你說……好不好。”
“當真嗎？”小葉的眼睛裏多了一點兒亮光。
“恩，當真。”朱君澤道，說這話的時候，朱君澤的臉上多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感覺這個身體都不像是屬於自己的了一樣。
做這個決定，就真的拋開了一切，什麽都不顧了，他隻想守著自己的妻兒。
“那我們不能自己劃船去接娘親嗎？”小葉問。
朱君澤搖了搖頭，他說，“如果我們一起去，危險太大，爹一個人打不贏那麽多的壞人，如果我們隻是在這裏等，那就沒有人會注意到你娘會回來，她也就不會有危險。是爹……讓你們一直都有危險。”
他原以為自己能一直保護馬嫣翎，到頭來，他才發現，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給馬嫣翎帶來危險，並且還一直執著的不肯放手，也不願別人放手。
有時候，自私的人，永遠都隻是自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