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思念

  夜深人靜,冰弦還是睡不著,心下也不安,總是在胡思亂想。


  她還是在擔心朱君澤,可是她又清楚,在朱君澤的心裏,她的地位太低了,如果不是因為馬嫣翎,朱君澤根本就不會看她,她也不可能會有機會認識朱君澤。


  朱君澤的出現,對冰弦來說,就好像是狠狠地一筆,劃下了她命運的符號,決定著她的去向和歸宿。


  寒冬的雪,紛紛灑灑,就像冰弦的心事一樣多,一樣冷,也一樣無情。


  有人說,落雪很美,也有人落雪很冷。


  大冷的冬天,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別的什麽。冰弦聽到了蟋蟀的叫聲。


  一開始,冰弦也沒在意,而是挑動了一下燈芯,等那聲音又叫了兩聲之後,冰弦終於忍不住開窗看了一下。


  “冰弦,你當真在這裏?”胡浩軒激動地抓住冰弦的手,說不出的高興。


  冰弦卻害怕地把手抽回來,左右看去,“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來找你的。”胡浩軒道,“你可知道,你失蹤之後,我們有多擔心你。”


  “別胡說。”冰弦背過身去。


  胡浩軒就要從窗子裏跳進來,冰弦又急忙去關窗。


  胡浩軒道,“你讓我進來。”


  “不讓!”冰弦紅著眼睛,作勢就要叫人,“你再不走……我可叫人趕你了。”


  “我要帶你一起走。”胡浩軒道,“你不能留在這裏,那湘娥是個壞女人。”


  “你管我。”冰弦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胡浩軒的臉上,啪的一聲響,清脆嘹亮,堆積在樹上的雪也應聲灑落。


  胡浩軒捂著自己的臉,甚至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冰弦竟然真的會打自己?


  平日裏,兩個人吵吵鬧鬧,可那也隻是吵吵鬧鬧……何時當真過。今日卻有所不同。


  胡浩軒看著冰弦的眼睛,冰弦是認真的。


  “你走!”冰弦嚴厲地道。


  “你跟我走!”胡浩軒仍舊不肯認輸,抓住冰弦的手腕就把冰弦往外拖,“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說什麽也不要放你一個人在這裏。”


  “誰說我是一個人,在這裏,我有一個姐姐。”冰弦道,“我在這裏吃得好,住得好,沒人欺負我,還有人照顧我,將來我還會嫁給我喜愛的男子,我為何要跟你走。”


  “你……”胡浩軒急了,也懵了,冰弦剛才的這句話說了什麽?他努力的回憶,卻想不起來,明明才剛聽到的話,卻完全不知道這句話到底說了什麽。


  “你說什麽?”胡浩軒問。


  冰弦推開他,再一次道,“我將來會嫁給我喜愛的男子,在這裏有人照顧我,我不用受苦受累。”


  “在這裏,會有誰照顧你?”胡浩軒哪裏肯相信她,冰弦當年就是一個親人也沒有了,這才跟著馬嫣翎的,如今她說她有親人,有人照顧她,這怎麽可能,這個傻丫頭,不是被人騙了是什麽。


  胡浩軒腦子裏閃過一道光,“肯定是湘娥騙你的。”


  “不準你這麽說湘娥。”冰弦道。


  “我就這麽說她怎麽了?她當初是如何對姐姐的,你難道不知道?”胡浩軒氣得也想打她一耳光,但他到底不忍心,“冰弦,人可以生氣,但是不可以糊塗啊。”


  “誰說我糊塗了?”冰弦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可找人來抓你了。”


  “好,我走!”胡浩軒道,他知曉自己在這麽和冰弦爭論下去,冰弦也不會聽他的,當即便想了一個計策出來,“不過,你先背過身去,不準關窗,也不準看我,我偷偷的走。”


  “隨你。”冰弦口中這般應道,但還是照著胡浩軒說的那麽做了。


  在冰弦背過身去的那一刹那,胡浩軒揚手就是一下從冰弦的背後把冰弦敲暈,然後把冰弦從房間裏偷走。


  胡浩軒一路上踏雪前行,跑到圍牆邊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在牆頭上給他放下梯子來。


  “多謝你,大哥!”胡浩軒背著冰弦爬過圍牆,感激地衝蔣瓛一笑。


  “謝什麽,回頭一起喝酒。”蔣瓛舉起手中的酒壺。


  胡浩軒傻傻地笑著,當日便把冰弦帶回了家中。


  他害怕冰弦醒來之後會餓著,所以又連夜去廚房裏做了吃的。


  蔣瓛倚在廚房的門邊,看他忙碌的背影,說,“都說君子遠庖廚,我遇到的幾個男人,倒都喜歡下廚房做飯給女人吃。”


  “給自己喜歡的女人做飯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胡浩軒傻笑著。


  “你喜歡她?”蔣瓛道,他雖然決定幫胡浩軒,但他卻是第一次聽胡浩軒說喜歡她,以前蔣瓛倒是沒往這上麵想過。


  “當時是喜歡。我想娶她。”胡浩軒道,“可是,我怕她不答應。”


  “你倒是不錯,如果我是個女人,我還是願意嫁給你的。”蔣瓛玩笑道。


  “你?”胡浩軒嫌棄地睃了他一眼,“老了……我嫌棄。”


  “滾!”蔣瓛把酒壺往胡浩軒麵前一丟。


  胡浩軒急忙閃身躲開。


  “這些日子,我找回了我姐姐,就丟了冰弦,找回冰弦,我又丟了我姐姐。”胡浩軒道,“這人生,可真是難為,事情怎麽就那麽多呢。”


  “那當然,人活著,如果沒一兩件事情,得多無聊啊。”蔣瓛道。


  “可是,也得是好事兒才行,這天天都是壞事。”胡浩軒道。


  “都說人來到這世上,是為了修行。修行,自然是遇到的不順心的事情比較多,磨練心智,便是如此殘忍的事情,不知道苦,不知道痛,又要如何才能成長……”蔣瓛笑著,笑容淒涼。


  “你說這話,倒像是一個過來人。”胡浩軒道。


  “不是過來人,是偶爾心裏頭想幾句這般的話,鼓勵自己,別氣餒,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活下去才行。”蔣瓛道,“現在,我仍然要回京師去。”


  “那你可決定了……是要帶著你喜歡的女人去給另外一個男人,還是自己一個人回去?”胡浩軒問。


  蔣瓛笑了一聲,故作神秘地道,“不告訴你。”


  “不說便不說,反正到頭來吃虧的人也不是我。”胡浩軒道。


  “那這可未必,你可是喊那個女人姐姐呢……說不定將來,你也會叫我一聲姐夫呢。”蔣瓛道。


  “你這張嘴巴,就是欠揍。”胡浩軒道,追出去就要打他,可蔣瓛卻已經翻牆逃跑了。


  “也就是你跑得快。”胡浩軒不認輸地道。


  蔣瓛還真的是一路好像逃跑一樣的離開了這條古老的巷子。


  蔣瓛在離開邵伯的時候,又去看了一眼馬嫣翎,但是這一次他沒讓馬嫣翎知道自己來了。


  他看過一眼,確定她平安之後,便偷偷地離開了邵伯。


  夜深人靜,燈火照亮著一方角落。


  這天夜裏,馬嫣翎感覺到有人來看她了,可當她推開窗的時候,又沒看到有人。


  外麵,仍舊大雪飛揚。


  馬嫣翎披上外袍,又出去看了會兒雪。


  她沒想到這個時候,顧元還在。


  “姑娘也睡不著嗎?”顧元與她一樣,裏麵穿著睡袍,外麵披著厚厚的大氅。


  “有些心事。”馬嫣翎道,“想我丈夫,還有死去的孩子。”


  “那個男人,的確不是一個好男人,拋棄妻子,還要殺害自己的妻兒。”顧元道。


  “這幾年來,我見他的次數,也隻是屈指可數。”馬嫣翎道,“可是這心裏頭,就是放不下,總盼著他還會回來。”


  “那現在呢?姑娘可還會盼著他回來?”顧元問。


  馬嫣翎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眯縫著眼睛,看著顧元,“我如果說我還盼著他回來,你是不是會很討厭我,說我一邊勾引你的朋友寧宿,一邊想著別的男人。”


  “不會。”顧元道,“從初見我就知道姑娘是個有故事的人,也是個聰明人,寧宿看似跋扈機靈,其實是個老實人,他不適合姑娘。”


  “顧公子倒是敢說。”馬嫣翎道。


  “我不過是說了句實話。”顧元道,“以前,我聽說過一個故事,那個故事,也發生在邵伯。”


  “那一定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不然也不會讓顧公子都一直記得。”馬嫣翎道。


  “的確是很有趣的故事,那個故事裏的主人公與姑娘有幾分相似,她叫馬嫣翎。”顧元道,“與馬嫣翎相愛的男人叫朱君澤,朱君澤為了馬嫣翎什麽都願意做,甚至不惜違背長輩的命令,他曾為了馬嫣翎,幾次差點死在運河之上。”


  “這……”馬嫣翎驚愕地看著他,他那銳利的眼神就像要把馬嫣翎看穿一樣。


  “我也聽過。”馬嫣翎應道,嘴角微微揚起,笑容很是無奈,“那是隆興商會的三小姐。”


  “是,但是最近,三小姐和她的家人,都失蹤了。”顧元道,“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什麽地方,‘同順’的朱君澤也因為船上出現了大量的軍火而被關進了詔獄。”


  “聽說詔獄是個比地獄還要可怕的地方。”馬嫣翎道。


  “在那裏,我從來不曾聽說有人活著出來過。”顧元道。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馬嫣翎道。


  顧元也輕歎一聲,“是啊,可惜一直無緣見著他們,我聽說朱公子是人中之龍,馬家的三小姐也是傾國之色。”


  馬嫣翎笑而不語。


  顧元看著她,仔細地打量著,步步靠近,“翎兒姑娘也是國色天香。”


  馬嫣翎看他靠近,驚得後退一步,慌張地福了福身,急忙推開,回了房間。


  顧元望著她匆匆逃走的背影,若有所思,手揚在半空,好像還能抓到一點她身上留下的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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