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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她一定會回來的

  朱君澤擰起眉頭,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調查歐陽倫,但是全無任何線索,逼不得已,他不得不將歐陽倫放到一邊,先把一直被控製的馬家救出來。


  “朱君澤!”


  朱君澤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但他卻半點反應都沒有,好像他並不是朱君澤一樣,不緊不慢地把踏上船的那一隻腳先收了回來,他決定了,在天黑之前,他必須要見歐陽倫一麵。


  “你要去哪裏?”那個在背後喊朱君澤的人抓住了朱君澤的手臂,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瞪著朱君澤的雙眼。


  朱君澤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來的人竟然是馬景深!

  馬景深本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此刻看上去比平時還要嚴厲許多,那雙眼睛裏爬著血絲,嘴唇動了動,又緊緊地咬住,就像是氣憤至極,呼吸的聲音越來越大。


  朱君澤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想讓馬景深知道他的身份。


  “那一年,我放火燒你的船隊,又請殺手去刺殺你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了,你太強大了,也太不把金錢放在眼中了。”馬景深道,“後來我聽說有一個神秘的黑衣人一直在暗中幫助三妹,我派人去查過,查不出那個黑衣人的來曆,這一次,你又為了馬家而冒險,如果你隻是一個與三妹沒什麽關係的神秘人,你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朱君澤剛想給自己找個借口,隻見馬景深又道,“看到你回來,我相信,我二弟肯定也沒事了。”


  “我不知。”朱君澤道。


  話已經說到這裏了,在隱瞞下去,恐怕也沒什麽意思。


  聽到朱君澤的回應,馬景深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他道,“跟我去茶樓裏坐一坐怎麽樣,告訴你一些關於歐陽倫的事情。”


  聽到‘歐陽倫’這三個字,朱君澤不可思議動了一下眼睛。


  馬景深走在前麵,朱君澤緊跟其後。進入茶樓,馬景深讓夥計帶他們去雅間,上了一壺溫茶,馬景深把窗子嚴實的關閉起來,輕聲道,“這一次控製馬家的人並沒什麽來曆,隻是一群失去了依靠的匪盜。”


  “他們和歐陽倫有什麽關係?”朱君澤問。


  馬景深道,“這段時間,我被囚禁在府中,偶爾能聽到他們的一些談話,那些人並不是隻聽從一個人的命令。而是誰給的錢多,他們就為誰辦事,近段時間發生在邵伯的事情,牽扯到了幾個大人物……”


  “哪幾個大人物?”朱君澤問。


  馬景深猶豫不決,幾次欲言又止。


  朱君澤安靜地等待著。


  終於,馬景深用力地把桌上的茶杯抓進掌心裏,薄弱的陶瓷杯子就那麽碎在了他的手中,“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隻有如此我才敢……”


  “你怕我沒那個本事對付他們?”朱君澤道,“有些事情,一旦扯上關係,就不是想逃就能逃的。”


  “可是……”馬景深道,“如果此事牽扯到皇上呢?”


  “你說,我聽。我酌情看。”朱君澤並沒堅持,淡淡地提了一句,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茶,“如果實在是應付不了,我也不會賠上自己,或者說是……翎兒……”


  “最初的時候,我聽他們說,他們是要報複你,因為‘同順’近年來經常管京杭這條大運河上的閑事,殺他們的人,壞他們的財路。”馬景深道。


  朱君澤點點頭,自從他開始跟從商隊走上這條運河時,他就開始處理這兩岸的匪盜和奸商,以及他所查到的貪官汙吏。


  所以,若說他沒有仇家,那是不可能的。


  馬景深又道,“但是,再往後,我又發現他們的目的有變,那是在一天夜裏,我聽到負責看守我的人在爭吵議論,說朱家的大公子是胡丞的門生,卻因為避禍,朱家從京師搬到北平,也有人說是朱家人告發的胡丞相,所以,朱家必須要付出代價。”


  “朱家搬遷,的確是因為胡丞相的案子,但告發胡丞相的人,並非朱家的人,而是胡惟庸自己行為不端,惹了上怒。”朱君澤淡淡的道。


  這些,都不是關鍵,馬景深點點頭,繼續道,“後來,問題更加大了,那些潛入馬家,控製住馬家的人中間發生了內亂。”


  “為何內亂?”朱君澤問。


  馬景深道,“因為有人給了高價錢,讓他們從馬家撤出去,但是那個價錢,並沒有讓他們滿意。”


  “是什麽人給得錢?”朱君澤問。


  馬景深搖搖頭,“不知道。聽他們的口氣,肯定不是為胡丞相而憤恨不平,他們在說什麽軍火軍糧的事情,是有人想讓馬家和朱家出錢買軍需物資,但是那些控製馬家的人不同意,因為如果馬家把錢拿出去買軍糧和軍火了,那他們也就沒得撈了。”


  “這點倒是在理。”朱君澤道。


  馬景深道,“所以,他們決定獨吞馬家的財產,但是又忌憚後麵的人,所以一直拖著,直到有一天,我從他們的口中聽到了兩個人,心頭方才知道,馬家完了……”


  “歐陽公子?”朱君澤接過馬景深的話。


  “還有藍將軍。”馬景深道,“聽到‘歐陽公子’這幾個字時我很快就想到了歐陽倫,歐陽倫一直在做走私的生意。”


  “此事,的確不簡單。”朱君澤沉聲道。


  馬景深道,“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也知道,我們怕是難躲過這劫了。歐陽倫的人,已經把馬家的出路堵死了,除非馬家投靠歐陽倫,否則的話,馬家是不會再有出路了。”


  “那大哥是打算如何選擇?”朱君澤問,銳利的眼神明目張膽的逼視著馬景深。


  馬景深道,“我爹不願意投靠歐陽倫,他想放棄生意,回去種地,走私的事情,一旦做了,就是死罪,更何況他們做的,還是茶葉的生意,是賣給蒙古人的。”


  “這……的確是死罪……”朱君澤道。


  馬景深道,“但是歐陽倫並不在邵伯,如果你要查歐陽倫的犯罪證據,在邵伯,找不到,你拿他沒有辦法,而我們的時間,隻有朝夕。”


  “所以,你想讓我放棄?”朱君澤道。


  馬景深道,“我想了很久,這個時候你若要和歐陽倫為敵,隻要你前腳剛離開邵伯,小葉就會落入他的手裏,馬家的實力還鬥不過歐陽倫,和他鬥,馬家就是拿雞蛋碰石頭,但是,如果讓你放棄三妹,恐怕你也做不到。”


  “所以……我隻能放棄我自己。”朱君澤道。


  馬景深道,“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的確不是。”朱君澤道,“但是這是該我考慮的事情,大哥隻需要做自己的事情就是。其他的,我來……”


  “你!”馬景深無奈地看著他,想要勸說的話都卡在了咽喉裏。


  朱君澤向他抱拳道,“多謝大哥相告,君澤往後行事,會多加小心,還請大哥為我的身份保密。”


  “我知道。”馬景深道,他深知,他勸不了朱君澤。


  朱君澤往外走去。


  馬景深望著那扇打開的門,沉重的歎息著。


  不一會兒,便又有一個黑衣人走進來,這個人和朱君澤一樣,都是錦衣衛,他的臉上帶著飛魚麵具,身上披著黑色的袍子,手裏握著繡春刀——他身上的東西,全都和朱君澤的一模一樣。


  “我知道,這件事情找馬爺,肯定沒錯。”來者把錢和信放在馬景深的麵前,“請馬爺放心,馬嫣翎和馬景青的性命,我會留著,等朱君澤消失了,我會親自把他們二人送回邵伯。”


  馬景深把桌上的錢和信都收起來,道,“大人要對付朱君澤,為什麽還要如此拐彎抹角?直接殺了不就行了。”


  “問題這麽多,可不像聰明的馬爺。”黑衣人道,緊接著,黑衣人也離開了。


  繁華的長街,熱鬧如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對,之前被壓低的物價又開始迅速飛漲。


  朱君澤先回了一趟石板巷子,推開家門就看見小葉和冰弦在院子裏玩。


  廚房裏冒著淡淡的青煙,是胡浩軒在廚房裏學做飯。


  聽到開門的聲音,那兩個正在你追我趕的孩子立刻都朝門口跑來,一個口中喊著爹,一個笑而不語。


  朱君澤彎下身把小葉抱起來,“小葉最近長高了,長重了。”


  “是啊,冰弦姨娘都說,如果我娘親再不回來,以後就抱不動我了。”小葉道,又開始纏著朱君澤,“爹爹,娘親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還不回來……”


  “快回來了。”朱君澤抱著他,往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問道,“你們,可都餓了?”


  “吃過午飯了的,沒餓。”冰弦道,她揉揉小葉的發,“也才剛給小葉吃了些果子。”


  “恩,我不在的時候,記得要照顧好自己。”朱君澤道。


  “砰!”廚房裏突然傳來一聲砸鍋的聲音。


  “胡浩軒,你又要造反了是不是?”冰弦衝著廚房吼道。


  胡浩軒頂著一張花貓臉走出來,“哼,君子遠庖廚!我不幹了!”


  “那你走啊!”冰弦指著大門道,“什麽都做不了,難道要留你在家裏白吃白喝?”


  “我……我不走,我去賺錢。”胡浩軒道,“我去找姐姐。”


  “你!”冰弦總是被他氣得不行,兩人在一起,總免不了要吵幾句,他們就像是上輩子的冤家,什麽事情都能吵起來。


  朱君澤本還十分沉重的心情,在踏進這扇門,看看這幾個年輕的孩子後,又平複了下來。


  如果日子……真的能永遠都隻是院子裏、廚房裏的那一點兒小事,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他望著那株杏花樹,想起春天的時候,潔白的杏花紛飛,宛如雪下,馬嫣翎就坐在杏花樹下,編著帽子……


  朱君澤抱著小葉往杏花樹下走去,父子二人就那麽安靜地坐在樹下。


  小葉趴在朱君澤的肩頭,“爹爹,我娘親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不會的,她一定會回來的。”朱君澤道,“小葉,爹想去找你娘親,這段時間,你就和冰弦姨娘一起住好不好?”


  “不好。”小葉紅著眼睛,想要哭鬧,可又在拚命的忍著,“以前爹不在,娘親天天都在盼著爹回來,每天都想去找你。可是現在你回來了,娘親又不在了,你現在又要去找娘親……”


  “我……”朱君澤心中愧疚。


  小葉的聲音就宛如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他的心上刮來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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