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歐陽公子是誰?
胡浩軒倒是自覺,一說自己錯了就主動去找了搓衣板來跪,“姐姐,以前我見別的人犯了錯,回去都是要被媳婦罰跪搓衣板的,媳婦是女人,姐姐也是女人,所以,我惹了姐姐不開心,我也跪搓衣板。”
“你這個沒大沒小的,盡知道占小姐便宜。”冰弦被他氣得不行,當及就動手,好不容易消停,不到片刻竟然又打起來。
“好了,你們兩個,以後再鬧就都從家裏滾出去。”馬嫣翎怒道,“快去洗把臉準備吃飯。”馬嫣翎把那兩個人分開,自己也去打水洗臉,梳妝完畢後,方才與他們一起吃早飯。
胡浩軒含著一口粥在嘴裏舍不得吞下去,含糊地咕噥了一句什麽,沒人聽清,馬嫣翎以為他又是暗裏在和冰弦鬧,便瞪了他二人各一眼。
“姐姐,我是說……昨晚那兩個商人有問題,我們若是惹不起怎麽辦。”胡浩軒把粥吞下,“我還是覺得離那兩個人遠一點好。”
馬嫣翎想了想,沒接話。
胡浩軒道,“要不,我們先找人去試試那兩個人,看看他們到底是要幹什麽?然後我們再和他們正麵交鋒,即便做不到知己知彼,好歹也能做到有備無患。”
馬嫣翎想了想,也覺得胡浩軒說的在理,道,“如果找別人去,他們肯定也不會輕易相信,再則這兩人可能和君澤有關,我不能大意,不如這樣吧,今日我先去綢緞莊與他們會一麵,你在後麵看著莫要出聲,如果真有什麽問題,我們先按兵不動,不與他們翻臉,隻周旋,然後在想法子。”
胡浩軒聽罷後說道,“要不我們換一換,我在前麵與他們周旋,姐姐在後麵看著,姐姐眼睛比我明亮,看得更精準一些。”
這件事情,馬嫣翎並沒與胡浩軒爭,反正人都在馬嫣翎的眼皮子底下,馬嫣翎也不用擔心什麽,她更想看的還是那兩個商人的態度和目的,藏在身後不出麵,反倒更能讓那兩個商人急起來,也就同意了胡浩軒的這個提議。
兩人到綢緞莊便先開門準備迎接客人,等著那兩個人的到來。
馬嫣翎備好了熱茶,望著門外,但那兩個商人一直沒來,人群中卻突然有一個身披黑袍臉戴銀色飛魚麵具的男人大步走來,他的動作很輕很快,手裏穩穩的握著一把刀。
“是你,你回來了。”馬嫣翎激動地跑上去。
他就那麽靜靜的看著她,烈陽懸在高空,他麵具下的眼睛一動也不動,“你瘦了。”
許久,他才說了這麽一句,他回來了,因為擔心馬嫣翎,心裏實在是放不下,每天夜裏想著馬嫣翎會為了朱君澤傷心,睡不安穩,他就難受,為什麽他不能告訴馬嫣翎,自己就是朱君澤。
在馬嫣翎麵前,他永遠也無法摘下這張麵具。
“進來坐會兒嗎?剛煮了新茶。”馬嫣翎道,她早已習慣這個人的少話和冷漠,她知他是一個好人,對馬嫣翎來說,清楚這一點就足夠了。
“不了,就是來看看你,我聽說你病了。”朱君澤應道,思念的人,就在咫尺,卻始終無法相認,要讓彼此擔心。
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會比這種事情更加殘酷?
“已經好轉了。”馬嫣翎道,“你呢,回京師後的這段日子,都還順利嗎?”
“還好,就是前不久剛經曆了一次大戰,不過結果並不算很糟糕,但是我的家人卻都認為我出事了,特別擔心。”朱君澤道。
這一次南潯一行,他的確經曆了危險,差點丟了性命,就連被他救到手的馬景青,也再一次下落不明,但實際情況,卻並非錦衣衛向朝廷回複的那樣,說他們已經死了,屍體已經燒成了灰。
那些燒成灰的屍體,也正是朱君澤自己的手筆,他要的,就是要把背後的人連根拔起,而不是一次剪除一點兒枝椏,讓它過一段時間又重新發芽。
“既然是這樣,你為何不告訴你的家人呢?”馬嫣翎道,“你一走,便沒有消息,這放在誰身上都會受不了。還有,上一次你給我的那一百匹綢緞,也都……毀了,被燒了,被騙了,被抵押了,這些事情,你也不曾過問,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不擔心?這一次回來,竟然也隻問我瘦了。”
“我信你,如果出了問題,那也肯定是有不可避免的原因,怪不得你。”朱君澤道,“再則,那些東西,堆起來也是發黴。”
“你這人……好像什麽都不放在眼裏,那些東西,若是賣出去了,不知能養活多少人呢。”馬嫣翎道,他明明就是個很溫柔的人,為何有時候說起話來,總是那麽冷漠。
“是,此事是我不對。”朱君澤見她眼中出現責備他的雜色,立即就道歉,情不自禁的揚手往馬嫣翎頭上摸了一下,又覺得自己唐突了,披上這身黑袍,他便不是朱君澤,他是錦衣衛,他的身份,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秘密,知道的人極少,而且那些知道他身份的人,最後都會死,具體會如何死?他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那些人會逐漸離開他,與他陰陽相隔。
朱君澤的手隻碰到馬嫣翎的發絲,便收了回來,說道,“我走了。”
“走了?”馬嫣翎尚未反應過來,就見他留給自己的,竟然隻是一個背影了。
馬嫣翎揚手觸摸著他剛才站的地方,感覺自己的手都還能撩起一縷沉香來……
為何與他接觸,總是能讓馬嫣翎想起朱君澤。
“姐姐,這個人是誰?”胡浩軒看到與馬嫣翎說話的人走了,走出來問道。
“我的一個恩人。”馬嫣翎道,“他好像遇到難事了,心情不太好。”
“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所有的難事,他都會麵對解決的。”胡浩軒充滿肯定的目光凝望著他的背影,嘀咕道,“總覺得他的背影很熟悉,像在哪裏見過。”
“也許……是見過吧。”馬嫣翎道,這時,長街上又走來兩個人,是昨日的那兩個商人,等了半天,他們終於來了。
胡浩軒咬牙道,“總算來了,姐姐,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我去接待他們。”
“好。”馬嫣翎應道,急忙回綢緞莊準備,挑了些綢緞出來整齊的擺好,等著他們來。
“這位老板,如何稱呼?”胡浩軒上前與那兩人打招呼。
年長的應道,“在下姓黃,這位是我兄弟。”
“原來是黃老板。”胡浩軒笑著應道,“快請進來吧。”
胡浩軒帶著那兩人進了綢緞莊,指著馬嫣翎剛擺出來的綢緞道,“不瞞二位說,我們家出的貨,就是歐陽公子都誇好呢,所以兩位大可放心,我們的綢緞質量,肯定是有保障的。”
說起‘歐陽公子’的時候,胡浩軒故意多打量了一下黃老板的臉色,見他臉色果然有變,又補充道,“你看,這桌上擺出來的幾匹布,還是歐陽公子昨夜派人來訂的,讓我們現在就要送去,我姐姐正忙著對賬和安排送貨呢。”
“這位小哥,你說的歐陽公子,是何人?”黃老板臉上閃現猶豫神色,一時拿不定注意。
胡浩軒故作神秘的拍拍黃老板的肩膀,“黃老板,你在運河這一帶做生意,怎麽可能連歐陽公子都不知道,你說,這麽大方又這麽有錢有勢的歐陽公子,除了那位,還有誰?”
胡浩軒這是拿謊話詐人呢,說的惟妙惟肖,那黃老板顯然已經有些上當了,但黃老板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見胡浩軒話說到這般地步,自己也不多提。又見別人也不多說,大家便都彼此忽悠一番,過去了,也不追問,說道,“我們還是先看看貨吧。”
“好。”胡浩軒從架子上另取下來幾匹綢緞拿給黃老板,“這些是都是我們自己養的蠶吐的絲,然後一步一步加工而成的,絕對是真的,黃老板,你先看看成色和質量合不合你的意。”
“這個,看上去是不錯。”黃老板拿手摸了一下。
胡浩軒親眼看到他的指縫中有一枚刀片,刀片劃過綢麵,在上麵拉出一條又幹脆又細小的印記。
等黃老板的手離開後,胡浩軒湊過去檢查了一遍,竟然沒發現綢緞出問題,胡浩軒都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
黃老板的眼睛注意到架子上擺著的木雕,見那擺在架上的仙鶴栩栩如生,仿佛伸手一碰就會驚嚇到它,害它飛走一樣,驚歎道,“這個手藝不錯,何人雕刻的,手法和刀工倒是與我在歐陽公子府中所見的人偶像有些相似。”
“這個……”胡浩軒並不知道這木雕是誰雕刻的,也沒料到黃老板會再一次提起歐陽公子,也楞了一下。
黃老板他這也是在詐胡浩軒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倒是馬嫣翎聽到後忽地一怔,正在櫃台後麵假裝算賬的手忽然僵住,她一開始時聽到‘歐陽公子’時以為那隻是胡浩軒隨意瞎編出來忽悠人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一個人與這個黃老板有關係。
隻不過胡浩軒這個隻會惹事的紈絝初次來到邵伯,又是怎麽知曉黃老板的底細的?
馬嫣翎又想起今早胡浩軒對冰弦說的話,方才知道今日早上胡浩軒並非是去看鄰居姑娘睡覺,而是偷偷的去調查黃老板了,難怪今日他要這般積極的去接待黃老板,讓馬嫣翎在後麵看……
胡浩軒這是早就計劃好了。
馬嫣翎還真的就這麽被胡浩軒糊弄過去了,想及此,馬嫣翎心中忽然不是滋味起來,自己居然連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都比不過……
“那是我丈夫雕刻的。”馬嫣翎把賬簿收起來,走過去把那小木雕捧在手心裏,“一些小玩意,哄婦人開心罷了,上不得台麵。”
“不,夫人與普通女人不同……”黃老板歎道,“其實,我聽過關於夫人的故事,夫人的夫君一定是一位特別了不起的男人吧。”
“他是個負心漢。”馬嫣翎輕笑一聲,是自嘲,也是心疼,“當年一別三年有餘,我不曾得過他消息,如今,我大病還未痊愈,又聽說他死了,他並未正式娶我過門,所以,他的骨灰都輪不到我來收。”
說及朱君澤,除了悲傷與心痛,馬嫣翎便也沒別的情緒了,纖細的手指拂過那架子上的一個個木雕,“有時候,真希望他就是一座雕像,是個死物,那樣,我就不用如此掛心他了。”
“真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既然是這樣,夫人又何必掛心他呢。”黃老板的手輕輕的覆到馬嫣翎的手背上。
馬嫣翎仿佛觸電一般把手縮回來,炯炯有神的眼睛裏帶著恐懼與警告。
“黃老板,這綢緞,你還看嗎?”胡浩軒檢查著綢緞,手摸過黃老板剛才碰到過的地方,感覺到指腹上有細小的東西炸開,等胡浩軒的手離開綢麵,她才發現黃老板摸過的地方裂開了,鋒利的斷痕顯然是刀片劃開的,整齊又幹脆。
黃老板的手法之輕,之快,遠遠超過胡浩軒的想象,刀片已經離開綢緞這麽久,斷痕竟然一直等到胡浩軒再一次去觸碰綢緞,方才浮現出。
黃老板站在馬嫣翎的身旁,胡浩軒覺得那個男人不是人,而是一把隨時都會落在馬嫣翎身上的刀。
“綢緞……今天先不看了。”黃老板道,那雙眼睛一直盯著馬嫣翎舍不得離開,“等夫人什麽時候空了,我在好好的來和夫人談生意的事情。”
“那黃老板就先請回吧。”胡浩軒道,“今日姐姐恐怕是沒空了,我這就去給黃老板準備馬車,不知黃老板住在何處?”
“不勞煩小哥了,我今日還要去福滿樓赴一場宴,告辭。”黃老板道,從胡浩軒身邊甩手就走。
胡浩軒忙跑到馬嫣翎旁邊,抓過被黃老板碰過的手,翻過來左看右看,反複檢查,“姐姐,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我沒事。”馬嫣翎道,“你是怎麽知道他是什麽人的,那個歐陽公子又是誰?”
“我……我不知道。”胡浩軒道,本想說謊,但對上馬嫣翎審問的目光,他又不敢,隻好老實交代,“我就是偷聽到一點,今天早上……”
胡浩軒怕馬嫣翎又打他,話還沒說完就忙抱起頭來就躲。
馬嫣翎往他頭上輕輕的敲了一下,“躲什麽,怕我殺了你?”
“姐姐,你不生氣嗎?”胡浩軒道。
“氣,可是……我更氣我自己,竟然要你一個孩子去為我冒險。”馬嫣翎悵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