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他偷看
不管對方是什麽人,既然已經找來了,那就是避不開的。馬嫣翎太清楚這一點了。
入夜後,馬嫣翎本想自己暗裏出去一趟,探一探對方的來曆,不料竟然看到胡浩軒從廚房裏跑出來,正要搭梯子翻牆出去。
“你在做什麽?”馬嫣翎道,“可是睡得不習慣?”
胡浩軒心裏所想其實和馬嫣翎所想相同,也是想去探探那兩個人的來曆,但他不敢讓馬嫣翎知道,怕馬嫣翎擔心。所以馬嫣翎這一問,反倒給他找了個台階下。
胡浩軒撒嬌道,“姐姐,廚房實在是太,太冷了……這夜裏都轉涼了,我怕冷……”
經他一說,馬嫣翎也心中有愧,他一個嬌慣的少爺來自己這裏,受了這般委屈,夜裏無處可睡,隻能在廚房裏打一個地鋪,心裏自然是不高興的。
可是轉而一想,他一個男兒,怎可如此嬌慣,便責備了他兩句,“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皮肉苦都受不得?快回來,這大半夜的,你翻出去又能去哪,我去給你多加一條被子。”
“姐姐……我……”胡浩軒不情願的靠著梯子,不願意動。
“怎麽,還是不行?”馬嫣翎道,“那你今晚先睡我房間,我與冰弦擠一擠。”
“不要。”胡浩軒撅著嘴,委屈的回了廚房,道,“記得給我加被子。”
“知道了,快回來。”馬嫣翎道,幫他把梯子收了,回到房中給胡浩軒取被子,心裏又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胡浩軒來她這裏,什麽時候不是恨不能把自己偽裝成蓋世英雄,怎麽會因為一夜的寒涼就對她示弱了,再則,今夜也不是特別冷,馬嫣翎自己都是蓋的薄被。
馬嫣翎記得自己在給胡浩軒安排住處的時候還因為害怕胡浩軒冷著了,故意多墊了一床棉被。
不過馬嫣翎還是幫他把被子送了去,叮囑道,“夜裏好好歇著,明日陪我去見客人,可不能沒精神。”
“知道了,姐姐。”胡浩軒應道,接過被子就把馬嫣翎往外推,他沒有母親,馬嫣翎對他的關心讓他感覺自己曾經失去的東西又回來了。
馬嫣翎在門口站了會兒,想起自己半夜裏悄悄出來的動機,便立刻就明白胡浩軒為什麽要翻牆了。
想及此,馬嫣翎反手便將廚房鎖上,又轉過去把窗也鎖上了。
“姐姐,你這是做什麽?”胡浩軒聽到上鎖的聲音,頓時明白過來,馬嫣翎這是早就發現他說謊了。
“好好睡覺,不準想東想西的。”馬嫣翎責備道。
“我不想,你也不能想。”胡浩軒賭氣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你要是敢一個人去,我就把冰弦和小葉都吵醒。”
“你……”馬嫣翎被他氣的心裏打結,“你怎麽不氣死我算了。”
“氣死你也比讓你被那兩個人害死了強,反正你就是不能去,那兩個人一看就不簡單。”胡浩軒道。
馬嫣翎懶得與他嚷嚷,敷衍的應道,“不去不去,都不去,你好好睡覺。”
“那你可應我了,如果你敢偷偷去,以後我就天天守在你房門口,看著你”胡浩軒道。
“你……真是……”馬嫣翎長籲一口氣,這天夜裏她是真沒出去,獨自一人在杏花樹下坐到雞鳴。
夜裏,她想起了和朱君澤的初遇和別離,也想起後來的那個黑衣人。
到今天,她都還不知道那個黑衣人的姓名,他是那般的孤獨,仿佛與夜一樣,披上那漆黑的袍子,走路輕手輕腳的不發出聲音,當初若非因為那頂帽子,馬嫣翎也不相信自己能在黑夜中把那樣無聲的一個人找出來。
不知為何,馬嫣翎今夜想起那個人來,便再也停不下來了。他的聲音,他的模樣——哪怕馬嫣翎隻看到他的下巴與唇,馬嫣翎也覺得他與朱君澤實在是太像了。
總是不自覺的把那兩個人連到一塊兒去想。
“姐姐。”胡浩軒沒睡著,又喊了一聲。
“你怎還不睡。”馬嫣翎道。
“姐姐,你別一個人在那兒坐著了……等夜風把你吹涼了,你拿什麽等公子回來。”胡浩軒勸道,“公子是人中之龍,不會敗在一群魚蝦手裏的。”
“你都知道什麽?”馬嫣翎問。
胡浩軒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但看你那麽著急,又不安,我就曉得公子肯定遇到危險了,不過公子素來都是風裏來雨裏去的,我爹說,商場和戰場一樣,一不留神,死的就是一支隊伍,絕不會是一個人,現在整個‘同順’都風平浪靜,公子肯定沒事。”
“我知道了。”馬嫣翎轉過身來對他笑了笑,“謝謝你,浩軒。”
“傻姐姐。”胡浩軒撓撓頭,“快去睡吧,天亮了我們一起去會會那兩個人。”
胡浩軒把眼睛緊貼在窗口,一直看到馬嫣翎回房,方才放心,不過胡浩軒並沒有因此而甘心,馬嫣翎離開後不一會兒胡浩軒便撬窗出去了,趁著天色還沒亮起來,他跑出去抓住兩個地頭的小乞丐,拿幾文錢一誘惑,那小乞丐便把最近來邵伯的商人的地址都告訴了他。
胡浩軒挨著這些地址去打探,最後發現那兩個商人住的地方並不普通,竟然是朝廷命官出行住的驛站。
在他們的背後還有當官的撐腰。
胡浩軒藏在驛館外的樹林裏,暗自琢磨該如何是好。這些人,得罪不得,一不留神還得被他們害下監獄,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以絕後患!
胡浩軒自懷中取出火折子,心道,“一把火燒了,就算燒不死,也讓他們暫時不能去打姐姐的主意。”
想法一出,胡浩軒就想動手,可就在火星打燃的時候,他又猶豫了,馬嫣翎才告訴他,若是他再做壞事,就趕他走。
他舍不得離開馬嫣翎。
猶豫再三,眼看太陽就要出來了。
驛館裏亮起了燈,胡浩軒靠近亮燈的窗,隻聽屋裏剛起床的人道,“老爺這是做的哪門子生意,如今‘同順’船幫在運河兩岸勢力龐大,大家都恨不能討好朱公子,你倒好,盡聽那個歐陽公子的,非要去害他一害,往後惹火上身,歐陽公子沒出麵,一句話都不用說也能落一個幹淨,可是老爺你呢,想過自己的前程嗎?”
“哎,湘娥姑娘,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可那個歐陽公子,我們惹不起啊。”說話的正是昨日去找馬嫣翎的那個商人。
“算了,你們大老爺們的事,我一個女人也管不著。”湘娥嬌嗔的把他一推,“你隻需要記得馬嫣翎不好惹就是了,你一惹她,到處都會冒出人來幫她,朱君澤護她護的不得了,就算朱君澤不在邵伯,這周圍啊,也到處都安插的有人,你小心點。”
“多謝美人這麽掛心我。”那男人摟過湘娥就親了一口。
不一會兒,胡浩軒便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怕被撞見,就順著牆角先跑了,回到家中時,他發現馬嫣翎竟然還沒起床,因為近日接連生病和大小事故,馬嫣翎早已被折磨的精疲力竭,昨夜又是天都快亮了,方才睡下,這會兒她還正睡得安穩。
胡浩軒悄悄的回到廚房,發現廚房裏的被子已經疊好,冰弦正在燒火煮粥。
胡浩軒踏進廚房,輕手輕腳的害怕打擾了冰弦,沒想到反而一不小心撞在了凳子上。胡浩軒又急忙扶住凳子,這才發現冰弦並未發覺,手裏還拿著細小的棍子在灰上畫來畫去,近了一看,竟然是在反複的寫著‘公子’二字。
“冰弦妹妹,在想誰呢?”胡浩軒惡作劇的做了個鬼臉,壓低了嗓子拖長了音調,在冰弦耳後說道。
嚇得冰弦立刻驚醒,那張蒼白的臉頓時通紅,以為自己是遇著鬼了,想都沒想,揚手就一棍子往身後打去,驚呼道,“走開!走開!”
“哎喲!”胡浩軒捂著腦門,慘叫一聲,“我的姑奶奶,你下手要不要這麽狠!”
“你……”冰弦聽到是人的聲音,這才冷靜下來,忙把寫下的字抹去,“你鬼鬼祟祟的在我背後扮鬼做什麽,又想欺負我了不是?”
“誰敢欺負你啊,我的祖宗,我是看你煮粥都煮的沒魂了幫你招魂呢。”胡浩軒湊過去坐在她旁邊,“你這是想公子了?”
“才沒有。”冰弦紅著臉,瞪著眼睛,又拿棍子指著他,威脅道,“在胡說我就打死你。”
“好好好,是我胡說,你不想公子,是我想公子了。”
“你還說……”冰弦舉著棍子又要打。
胡浩軒急忙兩手護著自己的腦門,“我不胡說了,不胡說了,你可別在動手了。”
“哼,你還沒交代你一大清早的,鬼鬼祟祟的做什麽去了,把門鎖的那麽嚴實……”冰弦道。
胡浩軒急忙捂住冰弦的嘴,“我的好姑娘,你快別說了,一會兒讓姐姐知道了,肯定又要打我。”
“快老實交代——”冰弦得意的像抓住了他的小辮子。
胡浩軒忙舉起手來求饒,“就是……悶得慌,起床去溜達了一圈……”胡浩軒放低了聲音,“順便看別人家的姑娘是不是起來了,沒想到這條巷子裏,就我們家的冰弦姑娘最勤快,起的最早。”
“你……你這個流氓!”說著兩人又打了起來。
馬嫣翎本睡得正好,好夢還未到一半,就被廚房裏的兩個小孩子吵醒。
馬嫣翎揉著生疼的眼睛,披著外衣來到廚房,慵懶的倚在門邊,“我的小祖宗們,你們這是十世的冤家吧,不能好好的相處嗎?非要鬧得個地動山搖才死心。”
“小姐,胡浩軒是個混蛋,他跑去偷看鄰居姑娘睡覺。”冰弦紅著眼睛道。
馬嫣翎頓時清晰過來,銳利的目光看向胡浩軒。
胡浩軒立刻低下頭去,“姐姐,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