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我要看他。”
毛驤的手僵在那裏,矛盾地凝視著馬嫣翎微微翕動的唇,馬嫣翎柔軟的聲像是一杯毒藥。
“君澤……別走……”馬嫣翎手指動了動,她的身上還插著銀針,鮮血順著指間流下,闐黑的眸子仿佛浸泡在水中的寶石,誘人,又珍貴。
毛驤的手指順著她的眉睫輕盈的移過,道了一聲,“對不起……等我會兒,我一定回來。”
“別走……”馬嫣翎忽然抓住毛驤的手腕。
正欲離開的毛驤又頓住了,回過頭來看著那躺在床上的女人,隻聽她低吟一聲,“君澤……”
她的口中,到底還是隻有一個朱君澤。
毛驤飛快地在她的穴道上點了兩下,控製住她的聲音,“聽話,我一定會把解藥帶回來,不要害怕。”
馬嫣翎咬著牙,眼瞼輕輕地抬了抬,無助地望著毛驤。
看得毛驤想要吻她一下,但到底還是狠狠心忍住了。
走出醫棚,毛驤冷眼望向眾人,“誰敢擅自進入這個醫棚,殺無赦!”
護衛守在醫棚外。
毛驤轉身跳上快馬,揚鞭而去,他不信這世上還有沒解藥的毒。
當他的繡春刀劈開‘金闕樓’的大門時,屋內一片嘩然,毛驤望著老鴇就一把抓住,緊扣住老鴇的咽喉,“解藥呢?”
“饒命啊!大俠,饒命!”老鴇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
“媚毒的解藥?”毛驤道,“拿來!”
老鴇被嚇得渾身發抖,麵色鐵青,顫著手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媚毒無藥可解,這個,可以緩解痛苦……”
毛驤一把將她丟開。
老鴇招呼來‘金闕樓’的護衛就要拿下毛驤。毛驤手中的刀突然脫手,化成一道凜冽的光。
鮮血濺開,向毛驤撲來的護衛全都應著刀光倒下。
毛驤飛身躍起,又將那脫手而出的刀收回手中,“‘金闕樓’中可有一人名叫湘娥?告訴她,她的那條命今日我留下不取,來日會有別人來索要。”
毛驤跳出‘金闕樓’就跨上駿馬,一騎絕塵,隻在‘金闕樓’前留下飛起的塵埃。
望著那扇破開的門,老鴇這才相信,自己沒有幻覺,而是真的有那麽一個人來過。
湘娥自樓上走下來,扶著受了驚嚇的老鴇,“媽媽,那個人是何人?”
老鴇還在驚愕中,沒回過神來,搖著頭。
“真是狂妄,我這就報官抓了他?”湘娥道。
“回來!”老鴇喊道,“如此人物,宛如神人……”
“媽媽……”湘娥撒嬌地摟著老鴇的胳膊,輕輕搖晃,“你看他都把這門砸成什麽樣了,還嚇壞了客人,還殺了人,那是魔鬼。”
“哼!”老鴇冷眼一橫,“你給我老實呆著,你這條命暫時寄存在媽媽這裏,等著他來取吧!”
“媽媽!”湘娥委屈地哭了,擦著眼淚。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來。”老鴇仿佛還在美夢之中,她的那對眼睛裏,竟然還是毛驤跨上駿馬的樣子……
在毛驤離開的這段時間,馬嫣翎緊咬牙關,從床上下來,悄悄地從醫棚後麵離開,尋了個無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渾身發熱,幾乎要將她活活的燒死。
等毛驤回到醫棚的時候,隻看到一張空床,大怒之下,氣急敗壞,揚起刀來竟然將外麵的守衛殺了個幹淨。
等他尋到馬嫣翎的時候,馬嫣翎已經昏迷在一塊大石頭後麵。
毛驤輕輕地拍著馬嫣翎的臉,把藥給她服下,坐到高高的榕樹上麵,漆黑的袍子和麵具擋住他的容貌,柔和的笛聲卻透出了他的心聲,矛盾複雜,情深義厚。
馬嫣翎醒來時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都還整齊,隻是裏麵已經被汗水打濕,身下也是濕淋淋的一片。
馬嫣翎動了動身子,不料碰到一塊尖石頭,刺痛了她,嘴裏發出一聲輕吟。
聽到馬嫣翎的聲音,毛驤從樹上跳下來,把她扶起,“醒了?”
馬嫣翎垂下眼瞼,避開他,“你怎麽在這裏?”
“放心吧,我沒碰你,我去給你找解藥了。”毛驤道,“媚毒雖然厲害,但到底也隻能起一時的興奮作用,熬過來了,就好了。”
馬嫣翎微微頷首,羞地無地自容,想要躲開。
“放心,知道此事的人,都死了,除了塗明和湘娥,那兩個人,我給你留著。”毛驤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馬嫣翎,“這個給你。”
“我……”馬嫣翎從未殺過人,但是現在,她也恨不能拿起刀來,把那兩個人千刀萬剮。
“謝謝你。”馬嫣翎道。
毛驤摘下腰間的酒壺,遞給她,“乘人之危太讓人瞧不起,不是嗎?”
“大人……”馬嫣翎清澈的眼睛裏又蒙上淚水。
毛驤嘴角微微勾起,修長的手指擦過她的眼角,低低地道了一聲,“別哭,好好的一個姑娘,哭哭啼啼的成什麽樣子。”
有些人能搶,有些不能。
越是珍貴的,越想用光正大的手段,理直氣壯的拿到手。
“放心吧,我能護你一輩子,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斷然不會讓你委屈。”毛驤道。
馬嫣翎咬著牙,心裏的委屈,又豈止是那一粒藥丸的事情?
“大人。”林中,忽然有一個人靜悄悄的從樹上跳下來,身穿飛魚服,要配繡春刀,麵孔冷靜,不苟言笑。
“何事?”毛驤問。
“剛收到消息,‘同順’的船在回來的路上,沉了,共打撈起來二十七具屍體,船上一共是二十七個人。”那人說道。
“什麽?”毛驤驚愕地轉過身去,他不敢相信。
那人道,“全部中毒,屍體被河水泡脹,不能保留,已經火化。”
“那君澤呢……”馬嫣翎問,她靠著石頭站起來,驚恐未定,體內一股熱氣湧上來,她又差點倒下。
“何人下的手?”毛驤問。
“凶手名叫沈株,已經拿下,正在押往京城的路上,此人冒充朝廷命官,自稱是千戶大人,在運河沿岸行騙,拐賣,拉幫結派,殺人放火打劫之事不曾少做,是死罪!”那人道,“現在邵伯正在鬧瘟疫,官船不能在邵伯靠岸,屬下得知大人在此,特來匯報。”
毛驤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麽。
“那些死的人呢?”馬嫣翎又問,“君澤和我二哥呢……”
“我們也分辨不出誰是誰了,中毒的人都……身上好多地方都腐爛了,隻能通過衣服來判斷。”那人道,“不過朱公子的骨灰……我們不能留在邵伯,得帶回京師去。”
“我要看他。”馬嫣翎道。
那人拿不定主意,毛驤道,“去看看吧。”
三人一起往邵伯碼頭去,乘船出了碼頭,那錦衣衛走上官船,抱了兩個骨灰盒下來,上麵一個寫著朱君澤的名字,一個寫著馬景青……
但是,這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白色瓷瓶,他們人呢?
馬嫣翎望著那兩個瓶子,不願意靠近,也不願意後退,就那麽冷冷的看著,許久之後,方才說道,“我不相信。”
“姑娘請節哀。”那錦衣衛道,“我們查過了,除了容貌被毀以外,所有證據都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毛驤道,“我去見一見沈株。”
“大人請隨我來。”那人應道,又讓人把骨灰瓶拿走,“馬景青的骨灰,我們打算等瘟疫過去了,在送回馬家。”
“此事先別提,也許是弄錯了呢,當時屍體的容顏被毀,誰都無法辨認死的人到底是誰。”毛驤道,他很冷靜,因為他不相信朱君澤會這麽輕易的死去。
沈株的年紀不大,三十來歲,即便是落入錦衣衛的手中,也仍舊有恃無恐。
當毛驤坐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發出一聲冷笑,臉上的肥肉好像能滴出油來一樣。
“笑什麽?”毛驤問。
“還沒問一問大人,朱君澤睡過的女人,償起來是什麽滋味呢?”沈株道。
毛驤眸中一道寒光閃過,手中繡春刀一晃,沈株的左耳便被割下,掉落在地上。
“啊!”沈株痛的在地上打滾起來,手捂著耳朵,鮮血紅了他的半張臉。
“說,朱君澤到底怎麽了?”毛驤的刀輕輕地按在他的眼瞼上,隻要他一動,毛驤就能把他的眼珠子都挖下來,“你的同黨,都還有什麽人?”
帶毛驤來的錦衣衛也冒了一身冷汗。
馬嫣翎也被嚇得渾身發抖,她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
“哈哈!毛驤,有種你就殺了我啊!”沈株道,“我的同黨你殺不盡的。朱元璋凶殘暴力,你們都隻是他養的狗!”
“唰!”又是一刀劈下,刀尖落在沈株的褲|襠上,鮮紅的熱血染紅了他的褲子,“知府、塗明、湘娥,還有誰?”
“你……你胡說什麽?”沈株驚恐地麵對著這個冷酷的男人。
“以你的本事,殺不了朱君澤。”毛驤嫌棄的收回刀,寒冷的目光從帶他來的錦衣衛身上一睃而過,“先把人犯押回京師,我留下來處理邵伯的事情。”
“是。”那錦衣衛應道。
毛驤帶著馬嫣翎從船上下來,回邵伯後,又把馬嫣翎安排在‘三秋’店鋪,鋪子裏的人都很細心,而且這裏也安全,經過上一次的事件之後,鋪子外便一直有官兵把守,禁止再有人來搗亂。
“這幾日你先在這裏住著,莫要到處亂走,也不要隨便亂吃東西,我會請一個大夫過來,你體內的媚毒並未完全散去,須得好好調理,否則往後有的你受的。”毛驤把馬嫣翎送進房間。
馬嫣翎一直半低著頭,心中情緒五味陳雜,也不知朱君澤到底如何?
他的船出事,船上的二十多人全都死了,屍體都已經燒了。即便朱君澤當真僥幸活下來了,又怎會平安無事?
想到朱君澤,馬嫣翎無法安心,恨不能現在就乘船出去。
毛驤從樓上下來,在櫃台上拿起筆墨寫下幾筆,用信封裝好,遞給官家,“送到京師,讓將獻過來一趟,務必要調查清楚朱君澤的下落。”
官家拿過信,遲疑少頃。
毛驤問,“有何問題?”
官家道,“大人,將大人昨夜來過邵伯。”
“他來過?”毛驤疑道。
官家道,“將大人說是秘密任務,不能告訴任何人。”
“秘密任務?”毛驤把信拿過來,揉進掌心裏,“可說了是什麽任務?”
“沒有,隻不過將大人提了十萬兩銀子走了。”官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