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我說過,我會一直都在
馬嫣翎帶著婦人去了綢緞鋪,取出幾匹質量不同,花色各異的綢緞給婦人看,然後又一一介紹了價錢。
那婦人看了,都還滿意,當即就付了定金,說是第二天派人過來取。
馬嫣翎高興地看著手裏的錢,兩百多兩銀子,若是賣帽子,恐怕一年也賺不了這麽多。
“大生意……”馬嫣翎望著這綢緞鋪子,有高興,也有悲傷,如果日子能一直這麽寧靜,倒是不錯。
“兩百多兩,普通人辛辛苦苦一年,也未必能賺的出來。”幽芷從外麵進來。
“可不是。”馬嫣翎笑了笑,“不過絲綢的成本也高。”
“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幽芷道,“夫人現在可有時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與夫人商議。”
“剛好,我也有事情想要問姑娘。”馬嫣翎道,若想打聽朱君澤的事情,問幽芷總是沒錯的,不過與幽芷說話,得講究技巧,否則的話,即便打破腦袋,也別想從幽芷口中套出一個字來。
“請問夫人有何事情?”幽芷問。
“關於君澤的事情。”馬嫣翎道,“我知姑娘對君澤一片忠心,昨晚君澤身受重傷,不願意看大夫,卻讓我去找姑娘,可見君澤對姑娘,也是百般信任。”
“這是因為昨晚刺殺公子的人,和上次公子南下時遇到的賊盜,是一夥的,公子感覺到了,隻是不方便告訴夫人,怕夫人擔心,所以……”幽芷道,“還請夫人不要誤會。”
“多謝姑娘這些年來對君澤的照顧。”馬嫣翎舉起茶杯來,“今日,我先以茶代酒,謝姑娘的恩情。”
“夫人客氣了。”幽芷道,“其實今日,我也有事情想要求夫人,還請夫人務必要答應,否者的話,公子也就完了。”
“何事?”馬嫣翎見幽芷神情慌張,知曉並非玩笑。
“前一段時間,宮中有人讓公子幫忙,從南潯訂了一批湖絲,須得在入秋之前送到宮中,可是今日清晨,我卻突然收到來信,那批湖絲出了問題。”幽芷道,“這筆生意,是和宮中的人約定的,如果出了意外,我怕‘同順’擔待不起。”
“這……”朱君澤完全沒對馬嫣翎提起此事。
馬嫣翎想起今日清晨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她不知朱君澤心中對此事是作何打算的。
若是朱君澤親自向馬嫣翎開口,說要去南潯,馬嫣翎便是以死相逼,也不會讓他去,但現在,是幽芷來求她。
幽芷跪了下去,道,“夫人,這件事情,本不該我來多嘴,可我知,公子心裏最在意的,還是夫人,隻要是讓夫人擔心和不開心的事情,公子都是不會去做的,以前公子有負與夫人,那也是被迫無奈,沒有辦法。”
“此事,我知道了。”馬嫣翎應道,扶幽芷起來,“姑娘,多謝你。”
幽芷無奈垂首,默不言語,悄然離開‘天水’綢緞莊。
踏進這個漩渦,卷入朱君澤的生命。
馬嫣翎仔細地欣賞著這店鋪裏的一切,這些都是朱君澤給她的,但是,她卻不知道這些都是朱君澤怎麽弄來的。
她想要擁有他,卻又害怕他腳下的荊棘,麵前的驚濤駭浪,怕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生的危險會奪走他們的生命。
玉一般好看的手指拂過朱君澤雕刻的小玩意,精致的杏花樹,活靈活現的畫眉鳥,轉過身去,還有那轉動的風車和汩汩作響的清水。
“君澤,我成全你……”馬嫣翎咬咬牙,手指輕輕地扣住擺放木雕的櫃台,滾燙的淚水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下,一雙溫暖的大手從她身後伸過來,穩穩地落在她的腰間。
馬嫣翎不敢動,她害怕這個擁抱隻是自己的幻覺。
“對不起,一直讓你擔心。”朱君澤低聲細語道,“剛才我看到幽芷從這裏出去,她什麽都跟我說了。”
“你這時候過來做什麽,身上的傷……真的不要緊嗎?”馬嫣翎擔心他,可卻又不知該怎麽關心他,朱君澤堅強的像那神秘的高峰,哪怕就在她的身後,她還是覺得彼此之間相隔遙遠,不可攀登,不可跨越,“若是要去,什麽時候出發。”
“最好就是今天。”朱君澤道,“來回一趟,處理事情,多則半個月,少則幾天。”
“恩。”馬嫣翎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轉身就摟著他的脖子,死死地抱著他不放,淚如雨下,“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
“若不是‘同順’船幫遇到意外,這件事情也不會撞在這個節骨眼上。”朱君澤道。
“我想一起去。”馬嫣翎道,這是她做的最後的讓步。
“你若去了,你手中的生意怎麽辦?剛剛才有人下了定金,難不成要留我在這裏幫你處理這些事情?”朱君澤提醒道,“你不是說,開這個店的目的,是賺錢嗎?若是就這麽停下,之前欠下的賬,又該怎麽辦?”
“你……是不是你故意算計我的?”馬嫣翎嗔道,心中恐慌。
她覺得自己就像朱君澤掌心裏的猴子,怎麽都跳不出朱君澤的五指山。
朱君澤捂著腹部的傷,皺起眉頭。
“傷口又裂了?”馬嫣翎急道。
朱君澤擺擺手,忍著痛到一邊坐下來,“不礙事,歇會兒就好。”
“你這個樣子,若是出遠門死在半路了怎麽辦……”說起那個‘死’字,馬嫣翎覺得渾身發涼,甚至連話都不敢說下去了。
朱君澤側身靠在椅子上,看她蹲在自己麵前,修長的手指撩開她散落在臉頰的發,“娘子這麽擔心為夫,現在就是別人把千兩黃金放在南潯,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著我去取,我也不去。”
“什麽?”馬嫣翎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說,是朱君澤又在騙她。
“我想留下來,陪著你。”朱君澤道,“我說過,我會一直都在。”
“可是……那湖絲怎麽辦?”馬嫣翎問。
“我讓手下人過去看看。”朱君澤道,“‘同順’一年要做的生意那麽多,若是每一件事情發生意外都要我親自過去處理,那我得有多大的本事才可以。”
馬嫣翎也覺得朱君澤說的在理,再說,朱君澤現在身受重傷,即便是皇上,也不會不講道理。
‘天水’綢緞莊再一次開張,生意雖然算不上興隆,但也還不錯,不一會兒便有人進來,有的是谘詢了一番便走了,有的也會買一點兒布。
朱君澤因為身體吃不消,不能長時間照顧客人,便在櫃台後麵擺了一張躺椅,優哉地躺在上麵,看著馬嫣翎往來忙碌。
約莫黃昏的時候,鋪子裏來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她將這店中的所有綢緞都看了個遍,最後還向馬嫣翎詢問了蠶絲的問題,看她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買。也不知道她來的目的是什麽。
朱君澤時不時的還能感覺到那個女人看過來的目光,在耽擱了馬嫣翎半天的時間之後,她決定向馬嫣翎訂幾張緙絲,說是要拿來作屏風用。
自古以來,都有‘一寸緙絲一寸金’的說法,這緙絲的做工,極其講究,以生蠶絲為經線,彩色的熟絲為緯線,利用多把梭子把不同色彩的緯線按照預設好的圖案織在布上,這種織法極費時間與精力,即便是日夜趕工,織出一尺來,也需得月餘時間,照那女人所言,若是拿來做屏風,這得需要多少年?
馬嫣翎到底還是不敢應下,道,“姑娘,製作緙絲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太多了,你要的量也太大了,我們這小鋪子,完成不了。”
“你是怕我給不起錢不是?”那女人不高興了,氣勢洶洶地把一疊寶鈔往桌上一拍,餘光看向朱君澤。
“肯定不是因為我怕姑娘付不起錢,我們賣的是布,不是織布的,你要緙絲,我這鋪子裏也有一張,你若喜歡,我可以賣給你。但是……你若要從我這裏訂那麽多的緙絲,我是真的沒有。”馬嫣翎解釋道。
“我曾聽聞‘天水’綢緞莊的老板無所不能,仿佛神仙,能夠一夜之間再起高樓,連官府都得給這位老板幾分麵子,怎麽幾張緙絲就把你給為難住了?”
這女人顯然是來找茬的。
朱君澤看馬嫣翎還在與那不講道理的女人周旋,解釋,微微的勾起嘴角,他覺得馬嫣翎怎麽看都好看,且溫柔大方,仿佛夕陽……
他喜歡夕陽,時常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大樹下,帶著一壺酒,等著夕陽來,然後看著夕陽落下。
“你不是這裏的老板吧?讓你們老板出來說話?”那女人急了,輕視地掃了馬嫣翎一眼。
馬嫣翎餘光往朱君澤身上睃了一眼。
朱君澤假裝沒看到,不過他心下卻已經明白,這個女人是為了他來的。但他卻又想不起自己何時招惹了這麽個女人。
“我就是這‘天水’綢緞莊的老板,如果姑娘是來買布的,那我隨時歡迎,可姑娘如果是來找茬的,我也隻好送客。”馬嫣翎娓娓說道,臉上笑容依舊,不怒,也不急,眼中神情冷靜而又堅定。
“縮頭烏龜!”那女人拿起桌上的筆,隨手在大門上寫下這幾個字,把筆一丟,甩袖就走。
朱君澤擰著眉頭,走出來將筆撿起,眼睛盯著門上的那幾個字。
這幾個字,簡直與當初他們在揚州收到的威脅信的筆記一模一樣。
“這人怎麽這樣。”馬嫣翎把筆撿起來,又拿過濕毛巾要來擦洗門上這幾個亂七八糟的字。
朱君澤抬手擋住她,“那個女人就是加害二哥的人。”
“什麽?”馬嫣翎一怔。
朱君澤道,“你看這字跡?”
馬嫣翎看著那字,隻覺得這字寫的有勁,每筆每畫都十分凶狠。